《沉睡的梦魇》自誩自語

6、魔术师

　　血。整个房间都是血。
　　一个小女孩缩在梳妆台的下面，身体发抖，喉咙像被什么卡住了，努力想发出声音却发不出来。浓郁的血腥味使她想呕吐。
　　然后，她看到一个女人躺在地上，白色的印花裙全部被染成深深浅浅的红色。
　　墙上，地上，窗帘上，她能望到的地方，全部是血。
　　她的身体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意识也开始模糊。
　　窗口有个身影一晃而过，她明明可以看清楚他的脸，可是却那么模糊，她越是努力，越是看不清楚，最后她眼睛里全部是血，各种放大的、扩散的血。
　　她尖叫着撕扯头发，整个人快要虚脱。
　　聂微澜从梦中醒过来的时候，整个人也快要虚脱。第三个晚上了，接连三个晚上，她一直重复做着这个梦。她仿佛硬生生的回到了十几年前。儿时的梦魇，又再次回来了。
　　时钟指向3点，整整一个晚上，聂微澜不敢睡觉，她怕一闭上眼睛，又落入那段无休无止的梦境中。
　　她躲在被子里，眼睁睁的看着天花板，数着绵羊。窗外的月光淡淡的倒映进来，形成一圈光弧，如一瓢泻满月光的湖水，温柔，静瑟。她记得念中学的时候，曾经和舒媛一起去过一个好玩的冰淇淋屋，那里的冰淇淋放在一个很大的圆形陶瓷杯里面吃，陶瓷杯是金黄色的，像一轮金黄的满月。她们一直称它为“月亮冰淇淋屋”。在那个冰淇淋屋里，有她们很多青春的回忆。舒媛的第一次约会，她的第一次约会，都在那里发生。虽然到现在，她已经记不得当时约会的男生具体的样子，可是当时的那种冲动和青涩，却永远无法忘怀。
　　她又想起小时候。１８年前的那场病，让她忘记了所有的事情。从小在哪里长大，和什么人在一起。她的童年，是美好的，还是悲伤的，一切都记不起来了。生病的时候，她就是睡在现在这张床上。那时她对这张床很陌生，她对周围的一切都很陌生，包括偶尔会来看看她的父亲，每天照顾她的曼姨，和经常偷偷在门口看她的聂之轩。那时的聂之轩，瘦的可怜，是个弱不禁风的少年。后来父亲告诉她，她的母亲很早就自杀死了，现在曼姨就是她的母亲，聂之轩是他的养子，也就是她的哥哥。从那以后，她只知道，她有父亲，继母，还有个挂名哥哥。
　　她开始很不习惯，幸好严肃的父亲很少回来，曼姨和聂之轩都对她很好。然后，她开始读书，她说话的第一个同学，就是宋舒媛。舒媛那时扎两个小辫，眼睛大大的，是许多男生追逐的目标。可她总是拒绝他们，很安静的陪在她身边。
　　聂微澜下床，从抽屉里拿出一本相册，里面有他们全家人的合影，毕业时，她，舒媛，还有聂之轩三个人的合影；另外还有许多，她和聂之轩一起长大的照片。
　　这些，都是她最美好的回忆。对于一个曾经失去记忆的人来说，每个可以记起的回忆，她都愈发觉得珍贵。
　　不知不觉，天边已经发白。聂微澜伸了个懒腰，合上相册。一个不眠夜。
　　┈┈┈┈┈┈┈┈┈┈┈┈┈┈┈我是妖艳的分割线┈┈┈┈┈┈┈┈┈┈┈┈┈┈┈┈┈
　　早上，聂微澜去魔法咖啡屋接芬迪。今天开始，芬迪要在她诊所正式居住。直到高野来接它回家。
　　高野拿了一杯刚煮好的爱尔兰咖啡放在方珣面前。旁边有个小盅子，里面是透明的液体。
　　“这是什么？”聂微澜看了看小盅子。
　　“威士忌。”高野把它慢慢倒入咖啡中。
　　“这到底是酒还是咖啡？”她问他。
　　“如果你喜欢酒，它是加了咖啡的酒，如果你喜欢咖啡，它是加了酒的咖啡。”高野说，“它使你不那么清醒，也不那么醉。”
　　“我没喝过威士忌。”
　　“试试看，威士忌在苏格兰语中是一生之水的意思。”
　　“一生之水。”聂微澜重复，她微抿了一口，很特别的感觉，有点苦，入喉后有点烫。味道不错，她一口气喝掉一大半。
　　“我从现在开始预付芬迪的寄宿费。”高野说，“这是第一杯咖啡。
　　“芬迪呢？”聂微澜笑了。
　　“在花园和客人玩。”
　　“你要去见一个朋友吗？”她忍不住问。
　　“也许以后，你也会见到他的。”高野愉快的说，又是那种邪邪的笑容，“我保证，你也会很喜欢他。”
　　“是吗？”聂微澜不禁好奇起来。
　　“后天这里有个魔术表演，你一定要来看看。”高野摸了摸自己的卷发，神秘的说。
　　魔术表演？魔法咖啡屋的魔术表演。
　　┈┈┈┈┈┈┈┈┈┈┈┈┈┈┈我是妖艳的分割线┈┈┈┈┈┈┈┈┈┈┈┈┈┈┈┈┈
　　高野离开咖啡屋，开车去机场。机场还是很多人，高野苦笑，为什么有些人喜欢到处奔波，有些人却宁可到死也在一处。
　　不久之前就在这个地方，他和聂微澜偶遇，现在他又回到这里，他要等一个人。
　　半个小时后，一架飞机终于降落。陆续有人出闸了。
　　高野远远就看见一个架着太阳镜的男人出现在闸口，穿着白色的衬衫，却提着一个很大的环保袋。他笑了。
　　“好久不见，你越来越像明星了。”高野嘴角上扬，好笑的看着他。
　　“这里的鬼天气，为什么太阳这么大。”穿白衬衫的男人冷冷的说，很不满意的样子。
　　“快上车吧。”高野拍了他一下。
　　忽然，机场人群中忽然响起一堆女人的尖叫。
　　“皇甫月！真的是皇甫月耶！”一大帮年纪不一的女人快速冲了过来。
　　“皇甫月，我刚看过你的演出！帮我们签个名吧！”一个女孩死死的拉住这个叫“皇甫月”的男人的白衬衫。皇甫月皱着眉，厌恶的看着这些手，好像快要发作。
　　高野有点幸灾乐祸站在一边，欣赏星光大道上才看得到的景象。
　　这时，其中一个女人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叫起来，“你们看呀，是高野，以前和皇甫月一起的高野！”
　　她跑过来仔细打量他，好像他是出土文物。然后她小心翼翼的问，“你真的是高野吗？”
　　高野摸了摸头上的卷发，这个时候他很想说不是，但他的确是高野。他只好点点头。
　　得到了肯定回答后，女人很兴奋，“我有你和皇甫月一起表演的绝版ＤＶＤ呢，为什么你现在不和皇甫一起了？我们都很喜欢你们一起表演！”
　　高野笑了笑，嘴角形成一个很好看的弧度，“也许，不久你们就会看到。”
　　女人们还在叽叽喳喳嚷着什么，高野已经被皇甫月一把攥进了车里。车子绝尘而去。
　　“你准备跟这帮女人说到什么时候？”皇甫月冷冷的说。
　　“她们想说话的人是你。”
　　“你真的想重返魔术界？”皇甫月打断他，他不想再继续这种无聊的话题。
　　“这是我的老本行，而且，我也想帮我的咖啡屋赚点人气。”高野笑了。
　　“你不像是会为赚钱这么拼命的人，如果是，几年前你早就红了。”
　　“除了这个，我还想你和我一起找一个人。”过了一会，高野说。
　　“你刚刚从一个坑里出来，就想掉进另外一个吗？”皇甫月调侃的看着他。
　　高野知道皇甫月说的是指什么，他不说话了，当他沉默的时候，表情总是冷冷的，像阳春三月的湖水陡然结了冰。
　　皇甫月也不说话了，他戴着太阳镜，睡起觉来。
　　┈┈┈┈┈┈┈┈┈┈┈┈┈┈┈我是妖艳的分割线┈┈┈┈┈┈┈┈┈┈┈┈┈┈┈┈┈
　　今晚，魔法玫瑰将带你进入一场魔幻的旅行。
　　几天后，聂微澜经过魔法咖啡屋的时候，看到这么一条广告。
　　聂微澜想起高野说的魔术表演，她问舒媛，“要不要一起去看？隔壁的咖啡屋今天晚上有表演。”
　　舒媛摇摇头说，“你去看吧，我对魔术不感兴趣。”
　　“你真无趣，那你早点回家。”聂微澜拍拍她的头。
　　舒媛望着聂微澜离开的背影，出了神。她的眼神有点奇怪。她不是不想和她一起去看表演，只是，她今天晚上约了另外一个人。
　　聂微澜走出诊所的时候，聂之轩的电话来了。
　　“微澜，等下不能来接你了，还有个会要开。”聂之轩说。
　　“没关系，我早猜到了。”她这个“哥哥”和她父亲一样，是个天生的工作狂。
　　“微澜．．．．．．”聂之轩在那边停顿了一会，然后说，“我会想你。”
　　“好了好了，快去开会。你说的话像临别赠言。”聂微澜好笑的说。
　　“好吧，明天我来接你一起去吃饭。”
　　“嗯，拜拜。”
　　魔法咖啡屋今晚看起来有点不一样，暖色的灯光照在花园里，没有了白天的明媚，却另外添上了一层暧昧。
　　时间还早，人却已经不少，大家或聊天，或静静坐着享受安静的时光。
　　聂微澜找了个位子坐下来，服务员过来问她，“小姐，您需要些什么？”
　　“一杯爱尔兰咖啡。”聂微澜说。自从那天高野给她喝过之后，她竟有点迷恋上了那种微醉的感觉。
　　她转过身，环顾了一下四周。居然没有看见高野。他去哪里了？
　　“先生们女士们，今晚，魔法玫瑰将带给你一个难忘的夜晚。”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声音，四周突然暗了下来。
　　一分钟后，灯光全部集中在了后花园中间的一块空地上。本来空空的地方，忽然多了两个人。两个很不同的男人。
　　人群中惊叫起来，谁也没有看到他们是从哪里出来的。
　　这两个男人安静的站在中央，一个穿着黑色，一个穿着白色，低着头，看不清脸。
　　这个时候，黑衣男子忽然扬起手轻轻一挥，他的手中就像多了一根魔法棒。
　　在他轻轻挥动之下，漫天忽然出现了无数各种颜色的星星，仿佛就在人的眼前，随手可以摘下来。
　　这些彩色的星星和天空中的星辰交相辉映，使整个咖啡屋犹如坠入了一个奇幻的梦境。
　　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梦境中的时候，白衣男子转了个身。他白色的燕尾服在风中微微扬起，像一个掉进凡间的天使。他的手慢慢放在空中，有一只白色的小鸟飞了出来，从每个人的身边飞过，霎那间，整个星空如白昼般明亮。鸟语花香，小桥流水，山谷里盛开着各种玫瑰花，每个人都像进入了自己心里的世外桃源。
　　片刻后，天色黯淡下来，眼前的景象像海市蜃楼般消失了，咖啡屋恢复了以往的模样。每个人都像做了一场轮回的梦。两位魔术师依然站立在中央，一个脸上带着淡淡的笑，一个表情冷冷的。
　　这时，人群中有个女孩尖叫起来，“皇甫月！皇甫月！”
　　“高野！”与此同时，聂微澜也看清楚了黑衣男子的容貌，忍不住叫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