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光同尘录》何求他人折

5、第 5 章

　　“裴某不解，还请大人明示。”
　　“恩相当年奏范仲淹为环庆路经略招讨使，以平赵元昊，此所谓借刀杀人，今日我便是来向裴大人一借。”

　　听到这儿，裴翎才算是明白了。
　　昱辛见裴翎面露微惧，知道他已悟到话中深意，便悠悠啜了口茶：“裴大人是个聪明人，日后昱某可要指望着大人成事。”
　　裴翎因剑成名，因剑入官，多少人嫉妒眼红，欲除之而后快。观剑山庄江湖有名，但在政坛终究是根基单薄，不过是凭着皇帝一时新鲜，哪里有招架之力。更何况如今樊朝腐败崩坏，已是风雨飘摇之危境，昱辛这一番话，正说中了裴翎的心事。
　　裴翎道：“大人说笑了，裴某虽蒙受皇恩，不过只是个铸剑为生的商人，哪里能帮得上大人。”
　　昱辛笑道：“如今皇上正为五大名门之事发愁，相互制衡哪有全盘皆收来得好？依我之见，裴大人若能协助，取替名门宝座便是指日可待。”
　　裴翎虽被看破心事，却也不会做高风险的买卖：“五大名门掌握上古神器，势力已成垄断，早已不是江湖中人能解决的问题。”
　　昱辛仰天一笑，从怀中取出一枚卷轴。只见那卷轴通体墨黑，两端镶了汉白玉符节，正中赫然印着一个“项”字，正是樊朝护国将军项阳的信物。
　　裴翎见了汉白玉符节卷轴，惊道：“项将军向来眼高于顶，不屑与言官交好，岂会将信物托出。”
　　“项阳自然不会将他人放在眼里，可他亲弟弟项月是个识时务的人。”昱辛又取出另一封手信，赫然印着胜英教教主亲印：“项月如今不满足于教主之位，他要吞并其他四大名门，做真正的武林霸主，自然需要朝廷的支持。”
　　裴翎顿觉不妥：“昱大人的意思，是要借朝廷之力整治其他四大名门，可皇上正烦心各地割据，如此一来胜英教岂非愈发猖狂。”
　　“项月不过是个武林中人，哪来易主江山的野心，我们只需为圣上分忧即是。裴大人只需铸出一把新剑，放话此剑可敌上古神器，邀五大名门前来一试，便能一网打尽。事成之后，不仅观剑山庄能跻身高位，裴少主未来的仕途自然也是无量。”

　　裴翎细思片刻，仍是放不下心来，便又问道：“兹事体大，裴某不敢妄议，皇上可知此事？”
　　昱辛笑道：“皇上正与乌孙使臣对饮甚欢，已将此事交予我暗中谋划，裴大人这是信不过昱某？”
　　“不敢不敢，”裴翎连忙为昱辛斟上新茶：“裴某定当倾力而为。”
　　“此剑便命名为镇岳尚方。帝王之剑，裴大人可要好生锻造。”

　　“长孙先生。”
　　樊洪三十八年春，昆吾书院，水佩阁。
　　长孙风裳正倚在窗旁，望着庭院中的五色碧桃出神：“请进。”
　　裴家岳轻轻撩起珠帘，行过礼后，将两只金丝锦袋放在了案上。
　　见到裴家岳，长孙风裳目光顿时柔和了几分：“今日怎么没去礼济堂？”
　　“先生，今日我便要结业回家了。”
　　长孙风裳这才意识到那两只金丝锦袋是临别赠礼，急忙问道：“不是到暑月才回去么？”
　　裴家岳低声道：“父亲昨日来信，说今日午后便派人来接我回家，具体缘由我也不知。事起仓促，来不及精细准备，还望先生不要嫌弃这一点心意。”
　　长孙风裳正要开口，却有仆从赶来，扰了宁静：“小姐，裴公子，车马已经到了院外了。”

　　已是暮春三月，两人一同走在昆吾书院的溪边石径上，细柳拂面，落英覆履，花尘轻软，水雾柔漫。裴家岳想起初至昆吾书院的场景，想起与长孙风裳的相识，想起数月来听学问礼的情形……一时百感交集，心下失落茫然。
　　“这条小径名为‘求凰’，记的是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的佳话。”长孙风裳介绍道：“这几个月你一直待在礼济堂，只怕对书院里的景物都还不熟识，日后若有机会，我再带你闲游一番。”
　　穿过求凰石径，便是通往书院大门的廊道，眼见到了临别之际，裴家岳犹豫再三，还是鼓足勇气开了口。
　　“此去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向先生求教，还望先生多加珍重，日后见了锦袋，能记起一分敬意，一分情意。”
　　长孙风裳略微一怔，随即拢了衣袖，轻轻折过一叶廊外垂柳，放进裴家岳的掌心。
　　“长亭路，年去岁来，应折柔条过千尺。”

　　长孙瑜与其他弟子已到了院外。相送惜别，裴家岳再次一一拜过，便翻身上了马车。
　　昆吾书院一众身影渐渐的看不见了。裴家岳心中伤感，便放下了帷裳，向车夫问道：“师傅，可知父亲为何如此匆忙，要接我回府？”
　　“少主，樊朝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