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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六回(2)【修改】 ...

  •   洞穴中,人间的变换沧桑是被拒之在外的,全然不予理会的。时光流转,千年万年始终如一。
      不知过了多久,席淮之忽然回过神来,手中温酒已冷,他想了想放下了。
      突然,外面传来巨大的声响,接着五颜六色的光映在窗上,席淮之起身,推开门,向天空望去。不知是城中哪户人家正在发烟花,接二连三的。
      席淮之抬头,望着好看绚丽的烟花,嘴角又微微的弯起。
      换了庭院,换了院中的风景,推开窗看见的亦不再一树莹白的梅花,屋檐上也没了燕窝,树下也不再有一盘残棋,这样,又是一年……
      烟花在空中开放,映的天变了色,也映在了席淮之的脸上。
      伴着朵朵烟花,大片大片的,犹如鹅毛般的雪花,从空中突然出现,飘洒了下来。落在脸上冰冰凉凉,席淮之用手接了一朵,却在掌心化成了一滴水珠。
      邵旒来的时候,看见席淮之伸着手接住飘落下来的雪片,一片一片的在他的手掌之中化成水珠。烟火照亮了他的脸,邵旒直看得见他的侧脸,嘴里呼出的白气,氤氲飘过,就更加不真切了。
      一瞬间好像要失去了他一般,邵旒连忙上前抓住他的手。
      两人皆是一愣。
      看着席淮之措愣后,有些厌恶的眼神,邵旒急忙的放了手,支支吾吾的,“我……我……你……你在看烟花啊?”
      席淮之放下手,刚刚被他握住的地方竟比雪还凉。他用手捂了捂,道:“陛下怎么来了?”他现在不是应该在大殿上么。
      邵旒见他的举动,只当席淮之是嫌弃他,心狠狠的沉了一下。他咧开嘴笑了笑,道:“宴席着实没意思,便偷跑出来了。我这个皇帝不在,他们玩的也应该更自在些。”
      席淮之“哦”了一声,转头看烟花。
      邵旒看着他,咬了嘴唇,眼中腾地起了氲泽。
      升到空中的烟花炸开,生出的却是像合欢花一样的火花,毛茸茸的,一朵朵的。席淮之仿佛能感觉的到,合欢树下,他摘下两朵花,放在手中,花丝细细柔柔的蹭着手掌。
      舒展了眉毛,弯了眼睛和嘴,眼中闪着如水的光亮,于是整个人变的温柔了。
      邵旒顺着席淮之的目光看去,只是烟花而已,为何他整个人都变的不一样了?又或者,他想起詹清浅了?
      邵旒不确定,却嫉妒着詹清浅可以得到席淮之的温柔。
      烟花继续在空中绽放着,一朵接一朵的,成群的,绚烂无比。

      席淮之抬头的时候,就见邵旒也抬头在看他,朝他一笑,倒是爽朗。
      席淮之并不理会,低头接着看书。最近邵旒总是这样,几乎将他这里当成寝殿了。话也不多,两人个做个的事。奏折不避讳他,甚至会问问他的意见。大臣们上奏要事,他也不必回避,亦会问问他的想法。
      席淮之渐渐的发觉,除去他将自己软禁在宫中这件事,邵旒却是个勤政的明君。几次减低赋税,大力发展农业,压低市价,加重贪污受贿的罪责,广纳贤士等等。有几次,席淮之要睡下,邵旒便抱着一堆没有批阅的奏折笑呵呵的离开,也不知他晚上是几时睡下的。后来,席淮之便等着他批阅完妥再睡下。也说不上是为了陪他,只是这样做了。
      邵旒伸了个懒腰,然后揉揉发酸的手臂。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让江自流他们自行处理了便可。
      席淮之看他发青的脸色,想要说的话几欲出口却都吞了回去,最终只对小安子道:“小安子,该传膳了。”
      听到席淮之说要传膳,邵旒这才觉得自己还真的饿了,笑嘻嘻的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刚酉时。”席淮之道。
      邵旒起身,收拾着桌上的一堆奏折,几乎占了大半个桌面,席淮之收拾着自己的书册。两人默契,却谁也没有发觉。
      收拾完妥后,小安子便送来膳食。席淮之不喜油腻的,桌上的大多都以素菜为主,可这几日却换了不少,肉类鱼类占了大半。
      邵旒喜欢夹两样菜放到小心的放到席淮之的碗里。开始,席淮之并不喜欢,却又不能再夹出去,便默默的吃了。邵旒见了咧开嘴,笑眯了眼睛。后来,他再夹菜的时候,席淮之就习惯了,却仍是不说什么。
      席淮之也是后来才知晓邵旒替他顶了应有的罪责,节衣缩食。第一次两人在一起吃饭时,上了十几样的菜,邵旒只吃了两口,便放下了。知道了原由,后来,席淮之便让小安子吩咐下去,每顿只做四样便可。
      席淮之端起碗,刚要吃一口,就见邵旒一张笑眯眯清瘦的脸,心里也不知有何变化,脱口而出:“你要多吃些。”
      邵旒夹的菜掉了,有些呆愣的望着他,随后,道:“嗯,我多吃些。”然后,那顿饭,邵旒吃了两碗白米饭。
      皇后与他说过:“改变是一点一滴的,想要席公子一下子转变是不可能的,陛下应多些耐心,慢慢来。”
      这还真的被皇后说中了。
      晚上,邵旒睡觉的时候一直在笑,吓得御前公公一晚都不敢睡,守在邵旒床前,生怕陛下得了什么怪病。

      邵旒长了这么大还没去藏书阁,以前看的书都是太傅带来的。席淮之总是往那里跑,他便好奇了,也跟着去。
      藏书阁自是没什么好玩儿的,里面放着的都是书。席淮之随意的挑了几本,就离开了。
      回宜宁宫时,席淮之转头看了一眼那栋已经建好的高楼,突然之间很是好奇,迈步便想去瞧瞧。
      邵旒见席淮之向高楼的方向走去,急忙的说道:“我有些武功上的问题,想要问问你,咱们快些回去吧。”
      席淮之回头看了看他,不说什么,便收回了脚,向宜宁宫走去。
      邵旒呼了一口气。幸好,幸好。

      邵旒在批阅奏折时,突然说了一句:“我想将宫里的后妃遣散掉,你怎么看?”
      “嗯?遣散后妃?那皇后娘娘呢?”席淮之问道。
      “皇后自是还留在宫中。她是国母,没有犯重大的过错,是不能随意废弃的。”
      席淮之抬眼,冷冷的看着他,道:“那陛下只留皇后在宫中,想教天下人怎么看待皇后,又教皇后如何自处?”
      邵旒没想到席淮之会如此一说,有些委屈,道:“我……我不过是想……”
      “无论陛下想怎么样,都不可如此轻率行事。你是天下的君主,天下人可都在看着你呢。”
      邵旒乖乖的看奏折,从此不再提及此事。

      春日到了,庭院开始变得有了颜色,沉睡了一冬,似乎一切都在复苏。
      对于清浅,谈不上刻意,偶尔席淮之就能想到他在昏黄的灯光下看书等着自己的模样,坐在院子里,白皙的脸上被夕霞染的绯红,夜晚他任自己牵着手回家……都是无心的,哪怕是看见了天上的浮云,想的也是清浅浅薄的性子……
      邵旒近几日好像格外的开心,时时刻刻都笑着一张脸,不知有何好事临近。
      这日,席淮之铺好了纸张,笔也拿了起来,却在落笔时停住了。要写什么呢?席淮之想不起来,便放了笔,站了一会儿。
      邵旒来的习惯了,推门便进,看到席淮之正在写字,兴冲冲的走上前来,道:“写什么……”
      声音和笔同时停了下来。席淮之抬头看他。
      原本明朗的笑凝在了嘴边,神色黯了几黯,最后笑脸坚持不住,垮下来。邵旒咬着下唇,面色有些凄凉。
      席淮之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邵旒的目光对上席淮之的,扯扯嘴角,权当是笑了。转身离开。
      席淮之的手没有稳住,整个字便坏了。他拿起来看了看,叹口气,放回桌上。放下笔,心有些烦乱。窗外的那支长了点点嫩芽的树枝,来回的摇晃。
      “小安子,出去走走。”席淮之道。
      风轻轻的吹着,吹起了桌上的纸张,飘落在地上,仿若秋日里的枯叶。纸上赫然的两个字:清浅。

      春雨总是轻缓的,细细的下着,确实是滋润万物,可有的时候看了却让人心烦。屋里屋外,连身上穿的衣服都是潮湿的。
      那天回来的时候,桌上的纸不见了,他没有追究,不见了就不见了吧。
      邵旒也多日不曾见到了。看书时,吃饭时,写字时,每每习惯性的抬头却不曾见到那个有些卑微,有些明朗的笑脸……习惯,还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春雨淅淅沥沥的连着下了两天,今日终于停了,屋外到处都挂着雨滴,阳光照射,便璀璨耀眼。
      席淮之推开窗,看了一会儿,邵旒就这么不期然的出现了,还是笑嘻嘻的明朗的笑脸。
      席淮之愣怔了一下,邵旒道:“别现在就开窗,湿气大对身体不好。”
      席淮之挑了眉,随手就将窗关上。
      邵旒在窗外叫道:“诶诶诶,别把我关在外面呐……啊,不对,有门……呃……好吧,我从门进去。”
      席淮之失笑。
      这种转变是从何时开始的?有事没事他总是在他面前晃来荡去,让自己记住了他那张脸,让自己渐渐的习惯他在身边。刻意的无心的对自己好,无论自己是否愿意接受。
      邵旒那张笑脸又出现在眼前,席淮之看着,竟不觉得像以往那么让人厌恶了。
      是自己正在接受他吗?

      席淮之走在院子里,会闻到一阵阵淡淡的桃花香,可是这宫里从不种桃树,哪来来的桃花香呢?
      他问了小安子,小安子却说没有闻到。
      这日,邵旒风风火火的来到宜宁宫,兴高采烈的道:“走,跟我去个地方。”
      席淮之起身便跟着去了。
      邵旒带着他,从那条新建好的长廊走过,长廊四周皆是窗,却都是紧闭着的,看不见外边。
      席淮之觉着他们走了很久,才看见了一道门,邵旒推开,只是一很间普通的屋子,屋内的一旁有一道阶梯,邵旒道:“走,从这里上去。”
      两人从阶梯上去,一层跟着一层,大约走了有三四层,又出现意见小屋,邵旒推开门,门外竟然是一座天台,他们上到了屋顶。
      邵旒走出去,回身冲他笑着,道:“出来看看。”
      席淮之疑惑的走出去,然后四下望,整个人愣住了。难怪他这几日总是能闻到桃花香,却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在高楼的四周,种着密密麻麻的桃花树,正值桃花开发的时节,便是夭夭娇艳的满树花,粉嫩的让人怜惜。一阵轻风而过,花瓣随风起舞,洋洋洒洒的在空中旋转着,仿佛人间仙境。
      席淮之一时说不出话来。
      邵旒像是讨赏一般,道:“怎么样?还满意吗?”
      席淮之稳了稳情绪,回头,道:“这样劳民伤财,席淮之可担当不起。”
      邵旒咧开嘴,笑笑,道:“这没什么,可以从我的嘴里省出来。我也是才知道,光是从我的嘴里省,就可以省出很多钱来。就更不用说我的穿用了,再建十个这样的院子都不成问题。”他顿了顿,又道,“重要是你喜欢。”
      席淮之震了一下,无言的看着他,然后转眼看向桃花。轻敛剑眉,半合着眼睛,瞧不清楚他的眼中映着的是什么,薄唇紧抿,丝滑乌亮的长发轻盈的飞扬着,有时遮住了他的脸。
      两人都无言的看向夭夭桃花。
      半晌,席淮之轻声道:“回去吧。”
      席淮之旋身要回去。邵旒不知怎么了,仿佛他这一离开,两人就真的再无机会了。心里慌乱不堪,手就伸了过去,握住席淮之的。
      席淮之一愣,回头看他,眉头皱起来,想要甩开他。去不曾想,邵旒的五指插进了他的指间,与之交缠,用力的握着。
      席淮之有些惊讶,却看邵旒满脸的哀求,几欲哭出来:“怎么样才能打动你的心,可不可以告诉我?无论什么事我可以去做。世上不只有一个詹清浅,还有我邵旒。”
      席淮之望着他,妩媚的眼睛不再明亮。
      “你可不可以回过头来看看我?”邵旒握的更紧,似乎想要将两只手连在一起。
      席淮之看向一旁,耳边是邵旒祈求的声音。
      风乍起,在耳边呼啸而过,吹起花瓣如堆雪,却都淹没在邵旒的话语中。
      “我只是喜欢你呀,席淮之。”
      第七回10110
      席淮之比以往更加沉默,哪怕是四目相接的时候,也一句话不说,几乎是当邵旒不存在。邵旒每每要说话的时候,见席淮之的样子,就什么也说不出来。
      席淮之不知道对邵旒应该说什么,现下好似说什么都不对。可看到邵旒欲言又止的样子,都能想到自己,对清浅自己也是满腹言语,见到了却是一句也说不出来。
      席淮之放下笔,要出去走走,走过邵旒的身边时,邵旒急忙的拉住他的手,掌心对着掌心,五指慢慢的摩挲着,不知是谁给予谁温暖。邵旒抬头看他,微仰着头,薄唇紧抿。多期望他能说些什么。
      席淮之面无表情,任他拉着,也不反抗,静静的。
      邵旒起身,看着他没有表情的侧脸,眼中飞着寒雪。心下冷了几分,低下头,慢慢的放开了手。席淮之便走了出去。
      邵旒坐下,手支着额头。哪怕他是骂一句也好,这样冰冷着,不言不语,究竟是要折磨谁?他有些累了,皇后说要持之以恒,可只有他一个人在坚持,这又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席淮之走出房间,呼出一大口气,颤颤巍巍。稍稍的回了一下头。
      不过是一扇门,能隔开多少东西……
      春花谢了,淡绿变的浓重,吹来的风也是温热的。

      本本奏折和熬枯了的明灯,陪着每一位明君贤主渡着漫漫长夜。
      邵旒揉揉眼睛,奏折上的字有些看不清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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