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磁有两极》鸢瑾

2、杀意

　　“各位游客朋友们，今天我们要参观的景点是位于……”
　　上车，放包，闭眼，戴耳机。伴随着导游亲切的嗓音，应茗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转瞬间完成。身旁的牛仔少年无奈摇头，“你呀，真是把上车睡觉，下车拍照发扬到了极致！”
　　这句话应茗自然是听不见的，反倒是原本睡眼朦胧的前排少女突然兴致勃勃地转过头：“怎么，应哥又睡啦？”
　　“是啊！”少年无奈地笑了笑，“这几日不都是如此吗？从我第一次坐到他身边，他不就很自来熟地打了个招呼，然后认真的分工说我们要组成醒梦二人组，一个人睡着的时候，另一个人要负责记住导游的话，结果呢？他负责梦，我负责醒！”
　　“哈哈也没毛病呀，哥哥要加油哦。”前方另一个短发及肩的少女捂嘴偷乐。
　　睡着的少年应茗此次旅行一人前来，机缘巧合遇到了以与他同座的少年郁泠秋为核心的五个人。一群少男少女都不过20岁上下的年纪，又都是活泼开朗的性格，自然而然便走到了一起。郁泠秋前边的双马尾少女名梁彩欣，短发的则是其妹郁泠春。过道左侧的男子，一个带着无边眼镜，一副书生模样的叫做耿谦，另一个着一身黑衣的则是刘顺兵。二人胖瘦高矮相似，因一个肤白，一个爱穿黑衣，被应茗戏称为黑白双煞。
　　“秋哥，呃……”耿谦并不抬头，迟疑地唤了一声。
　　“怎么了？”郁泠秋嘴角带笑的抬起头，那笑容如四月的春风，却又掩藏了几分阴冷。
　　“一定要……”
　　“我早就告诉过你们了，不是吗？”郁泠秋凤眼微咪，以口型示意。虽然耿谦没有抬头，一旁刘顺斌却看的清晰。他暗自叹了口气，轻轻触碰耿谦的手腕。“木已成舟。”
　　耿谦不再多言，目光又凝集在了手中的平板上，仿佛再次投身于网络的世界。
　　应茗仿若做了什么美梦，眉眼柔和，丝毫没有察觉到周围涌动的恶意。

　　“醒醒，到地方了。”
　　车停下来，在导游的召唤下，大家陆续下车。
　　“嗯？”应茗抬手擦擦不存在的口水，侧身向外望。天无雨，本应晴，已是九点多的光景，外面却依旧是不见阳光的模样。
　　“今天是阴天吗？奇怪。天气预报不是说晴吗？”
　　“也许是因为在山里吧，这样也好，要是阳光太毒，本小姐还怕被晒黑！”郁泠春高兴的拽着哥哥的衣袖催促，“快走啦，车里都没人了！”
　　都说山以奇为贵，懿蘼区的山却绝非如此。山峦层叠并无险峰，远处是高矮相近的阴岑，近处小径幽深。偶尔有那一个个观景小亭屹立支道，大有山路十八弯的趋势。
　　等到了索道地，导游宣布自由活动，最后再回到停车场集合。应茗等六人没有乘坐缆车，而是选择走路上山。
　　“真是奇怪，怎么这山里面的景色竟似来回滚动？我们走多远了啊？要不回去吧，这路越来越偏了！”应茗夸张地扇着风，即使一直拿着平板指路的耿谦坚称没有走错，他依旧怀疑他们一直在原地打转。
　　“夫夷以近，则游者众；险以远，则至者少。而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而人之所罕至焉，故非有志者…”短发少女摇头晃脑，兴致高扬的她干脆转过身来倒退着走路，好在这一段是平地，旁边又有哥哥的保护。
　　“好了好了美女，晓得你知道的多！”应茗笑言，“可是你看看咱这马不停蹄地走了多久了啊，待会儿还要原路返回，要是没办法按时间集合，那导游姐姐岂不是要扔下我们？”
　　“无妨，时间还早。”郁泠秋扭头看了一眼耿谦的平板，“我们可以再走五分钟，看看这条路到底能通到哪里，然后再返回。”
　　“是吗？我还以为我们要把山走穿了呢！”应茗双手举过头顶，用指尖触碰那低垂的树梢。
　　“哈哈某人不会是累了吧！”梁彩欣粲然一笑，弯腰拾起路边石子，朝应茗投去。应茗一闪身，那石子便越过他向前飞去，掉入一个草坑之中。
　　应茗亦学着郁泠春的模样，一边倒着走一边冲着彩欣做鬼脸。突然，他脚下一绊，摔倒在地。
　　“应茗？你没事吧！”身边的两人同时出声。
　　“没……真倒霉，我踩到什么了？”那一下摔得着实不轻，应茗苦着脸向地上望，却是平地一片，什么都没有。
　　“奇怪，怎么回事？”
　　“哈哈你是被自己绊倒了吗？让你逞能学我走路！”郁泠春拍手大笑。
　　“这，不可能呀。”应茗想要站起身，却意外发现本应是沙尘的土地如同焦糖。好不容易站起来，抬手细看，又什么都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应茗小声嘀咕，疑惑的眼光投向众人。无人应答，除了继续微笑着的郁泠春，其余四人均目光游离，不肯正视他。

　　“怎么了？！”应茗意识到气氛的沉重，愈发觉得恐慌，不由大吼出声，“到底怎么了？！”
　　不知什么时候，那几个人已经从他身边远去，隔了至少五米的距离，此时都警惕地望向四周。
　　“对不起，应哥，对不起……”彩欣呢喃道，泪水夺眶而出。
　　应茗一愣，这才仔细打量起周边环境。如今他们六人处于一个难得的半径约6米的近圆形空地，天空虽没有太阳，周围却也没有什么高大的树木，光线本应不错，可是地面上阴影笼罩。定睛一看，影子以泠春之脚为圆心，呈莲花状四散开来，数量之多，远超意料。那黑影将此片土地斑驳覆盖，踩在上面的人如同深陷泥沼，步履维艰。应茗本□□速撤离这片诡异的地方，奈何他只能龟速行进。既然论速度远不是诡笑着向他走来的郁泠春的对手，应茗索性停下脚步，直面少女原本熟悉的脸庞。他想问为什么，可他知道不会有人回答这个问题，更何况现在根本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应茗抿着唇，警惕地观察着郁泠春，等待着她下一步的动作。
　　少女歪了歪脑袋，透着一股邪气的娇憨。弯弯的眉眼显示出她心情的愉悦，只是望向应茗的眼光里，不再是昔日的友好，而是透露出一种捕食者看到自己的猎物后的欣喜。
　　“泠春？”应茗试着与她交流，然而一语未尽，对方便已出手。应茗上身一晃，同时借力打力，双手拽住少女的胳膊，身体微曲，猛一发力，试图将少女摔倒在地。可是，泠春如同深扎根于地面，那一下不仅没能解了应茗的燃眉之急，反倒把他与泠春间隔进一步缩小。近看之下，更是心惊。少女的脸已然成了灰白之色，本似卧有一潭清泉的双眼此时眼白几乎占据全部。多看几眼，观者便仿佛置身深渊，心底泛凉。
　　应茗知道论速度自己必败无疑，他扎稳下盘尽可能抵挡着泠春的攻击。幸而少女出手虽然古怪，却并没有刁钻到令他难以抵抗。刚才由于惊慌应茗落于下风，但待他调整过来后立刻挽回了劣势。
　　“嗖”的几声，石子乘风而来。受地上的鬼影牵制，应茗失去重心摔倒在地。地上的鬼影一绊二粘，四肢着地的人虽急于起身，可哪有这么容易！顷刻之间，局势颠倒。应茗紧闭上双眼，只道自己死期将至。
　　“嘭”的一声巨响，“啊”的两声惨叫。应茗惊讶地睁开眼，前方突然多出一个颀长的身影，着一身白衣，袖口带着紫色花纹。乌黑的头发用紫色丝带简单地挽成一个髻，显得疏离而高傲。少女淡然地瞟了身后的人儿一眼，紧接着扯下发带，轻念口诀。那看似柔弱的带子忽然变长，宝剑一般被她握在手里，散发着淡淡紫光。若非回眸时那句“又没伤着你，鬼叫什么？”应茗真想给她打满分。
　　“好一个阴雨天生百影，”少女嗤笑，“害我好找！”
　　说话间那紫剑已插入泠春胸口，期间刚才消失的另外几人想拦，无奈剑气凛冽，难以近身。
　　“春儿！”
　　随着郁泠春倒下，那黑色影莲也失去根基。周遭哀嚎声响起，空气中似有黑色波浪荡漾开去。其余四人亦是跪坐在地，惨白的脸色不知是因为阴谋败露还是受了伤的缘故。
　　“你们贵为人，却甘愿与妖怪为伍。如今这般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女子一扬手，紫剑回归，在空中重又化为一条紫色飘带，不沾血迹，不染尘埃，若非亲眼所见，谁也不会想到正是这么个小玩意化解了所有危机。
　　“呵。”郁泠秋冷冷地看着她，怀中紧紧抱着已经失去知觉的妹妹。
　　“为什么？”应茗身体不受控制地抽动，难过地看着这昔日的好友。
　　“阿茗，对不起，但我真的别无选择。”男生温柔地看着怀中的人，惨然一笑。
　　肃杀气氛散去，阳光出现，可是，空气，似乎更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