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意外》玫瑰成灰

4、三、

　　一顶小轿悄悄被抬进了南安王府。过了垂花门，小轿停下，两个小太监从里面扶出一个青衣男人，只见他脚步虚软，竟似全部力量都挂在太监的身上，就这么半扶半抱地进了花厅。
　　南安王妃唐早歌端坐在长几之前，近旁一个红泥火炉烧得正旺，微闻柳木炭的必扑之声，她执着纨扇作煽风状，半晌却没有动过一次。两个嬷嬷扶着青衣人站在门前已有多时，青衣人眼看已经双腿发抖，支持不下，嬷嬷待要禀告，却被他用眼神阻止。嬷嬷们不忍再看下去，轻轻咳嗽一声，厅内王妃回过神来，道：“怎么不进来？”
　　青衣人道：“无职外男，不敢擅入。”
　　王妃轻叹一口气，泫然欲泣道：“晚词，你哪里是外人，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弟弟，你竟然这么说我，这叫人怎么——还不快扶进来躺着。”
　　嬷嬷们连忙把青衣人扶上一张软榻，并在左近塞了一个大靠垫，脚下也用软垫垫起，这才悄悄退下。青衣人向王妃拱了拱手道：“给王妃请安。不知王妃召见草民所为何事？”
　　唐早歌盈盈的眼波早望了过来：“晚词，别这么见外，姐姐不过是想你了，想看看你是不是安好，虽说天气暖了，你这身子骨也该自己保养。听说，你经常在三二一堂忙着，整日不休息。”
　　青衣人却垂下眼帘，恭敬却又不带任何温度地回答：“请叫草民暗月。唐国公幼子唐晚词早在十二年前就被盗匪掳劫不幸坠崖而死，草民是三二一堂主人唐暗月。如果王妃要和草民做生意现在可以谈要求，草民来决定做还是不做。如果王妃要和草民拉家常，草民只能说草民俗气得很，对于王妃的风雅家常实在是插不上半句话。”
　　唐早歌听了刚要走近去的脚步退了回来，坐在长几前，在一个小小的紫砂壶中放了一勺茶叶，将半沸的水冲入，原本卷曲的茶叶立刻在沸水中舒展开，她轻轻地道：“近来王爷他烦恼得很。”
　　“哦？”
　　“王爷常烦恼户部和工部的账目，”她把几颗干的茉莉花放进茶壶，“照道理，户部和工部的账本关于水利修缮那项的进项和出项应该相等才是。可是王爷总觉得账目上有些出入，虽说账面上是对的，但是这账目也太严密，一点坏帐也没有，真是叫人生疑啊！”
　　“这是去年冬天的雪水吧，只有这水才能把茉莉的香味完全逼出来呢！”
　　唐早歌笑了：“才不全是。冬天的雪水固然能把茉莉香气逼出来，但也有弱点，一是太快把茉莉味道逼出来，只一泡就声色全出，泡不得第二泡；二是太强，完全盖过了茶叶本身的气息，倒糟蹋了我的好茶叶。所以我还加了玉泉山的泉水，这样茶叶本身的气味和茉莉的香气才能君臣辅佐，相得益彰。”
　　唐暗月接过唐早歌递过的茶，轻呷一口：“果然好茶，王妃的道理可真是不一般。”
　　唐早歌嫣然一笑：“我只知道泡茶的道理，可是这账本里面的道理就不明白了。所以，晚词，你要帮姐姐。”
　　唐暗月放下茶杯道：“十万两，我来查这个案子，但是我要十万两。先付钱，再干活。”
　　“姐弟也没商量？”唐早歌早知道这个弟弟一定会答应自己。
　　“没有商量，生意就是生意，我要开了这个口子，这生意还怎么做？”唐暗月伸个懒腰，“请王妃遣人把银票送到我三二一堂的任何一家店铺，收到钱后十日，我给你消息。暗月公子做事，一定让你满意。现在能送我回去了吗？”
　　未几，一顶小轿又出了王府，消失在弯弯曲曲的小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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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难以入睡。脸颊上被他抚摸过的地方总有些异样的感觉，把手掌覆盖在上面，居然是火热一片。起身，扯过铜镜看去，两颊居然绯红一片，连忙掩过了镜子，取过一个玉佩贴在脸上。
　　丫鬟弄玉来报：“夫人来了。”我忙起身，给娘亲问安。
　　娘亲坐下细细地问大丫鬟们我平日里生活起居，我嘱咐丫鬟泡了俨俨的茶来。我知道娘亲平素并不常来我的屋子，此番到来必然有不寻常的事情，于是奉过茶便垂首站在一边，看有什么动静。果然，她屏退了下人，拉着我的手道：“瑶儿，娘亲有要事和你商量。”
　　我心中一凛，立时端肃了神气，细细听着。
　　她道：“你父亲遇到了一个大事件，工部库房里的四万万两库银忽然不见了。这事情皇上还未曾知道，但是纸终究包不住火，皇上迟早都会知道。”她看看我，制止了我想说话的念头，“想来，这个家安静的事件不多了。你答应娘亲，明天就出家，带发修行一段时间。这样就是皇上降罪，抄家杀头也与你无干。若是，侥幸能在皇上发现之前查出这笔银子的去向，你也可以随时还俗，回到我们身边。”
　　“事情真的是坏到如此了吗？”我着急地问，“父亲，父亲他在哪里？”
　　“你父亲已经留在工部衙门连夜追查此事，我已经给你联系了皇家的家庙，明天你就拜在主持无心师太座下。”她抬起我已经表情僵硬的脸，“答应娘亲，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要保全你自己，这样对你父亲，对我都要有个交代。”
　　我抚上娘亲的手，触手一片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