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诞梦》仙草如茵

4、入网

　　如果你把生活变成一场拉锯战，那么对不起，总有一方要战败。

　　能够兼顾几个角色，一天马不停蹄运转的，都是大神，然而我只是个凡人。

　　白天的我越来越嗜睡，整个人精神状态大不如以前，可怜的是还被卷进了职场中的尔虞我诈。

　　负责我们行政部的领导因为贿赂而被揭发，本来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睁一只闭一只眼的事情，但因为新来的总经理跟他有过节，早就看不惯他在公司倚老卖老的作风，于是趁机将他赶走了。

　　总经理要安排自己人来公司，行政部免不了被一锅端。大家都很默契，毕竟都拿过行政部领导的好处，于是找到下家的自己提出了离职，其他的陆陆续续都被开除了。

　　行政部终究大换血，而我也失业了。

　　当人事经理说找我单独聊的时候，我就明白，这一刻终于落在了我头上。

　　她是一位圆滑刻薄的女人，一边挑剔着我的不足一边施以安慰，我要紧牙关，合同没到期，公司辞退可以，我要求赔偿。

　　结束了这个月最后几天的工作，我拎着大包小包走出了公司，怅然若失。

　　终于有几天可以补觉的日子，顺便收拾一下房间，买买东西逛逛街，当真乐得自在。

　　可我总是睡不踏实，交完房租，给叔叔打完钱，我连生活费都所剩无几了。

　　接下来，我开始投简历，找工作，每天穿梭在各型各色的写字楼里，疲于奔命。

　　工作很快定下来了，但刚入职了三天，我却发现，生活中的不如意十中我碰上了□□。

　　我经历最绝望的一天。

　　我所在的那个部门领导是个咸猪手，他凑过来跟我讲报表的时候，故意揉着我的肩膀和后背，令我发毛了一整天。

　　下班时在电梯里相遇，我特地站在了后面离他最远的角落里，默默的看着他拿手在另一个女同事的后面蹭来蹭去。

　　真是让人作呕，看来得换家公司了。

　　然而晚高峰的地铁上，悲剧再次发生。

　　整个车厢被挤成了鱼罐头，连动一下都成了奢侈，贴在我身后的人，我看不到他的脸，却能感觉到他游离在我身后的手掌，和喘息间的享受。

　　我努力把包塞到身后，将自己的身体隔开一点点，终于等到了下车，刚踏出车门，我的眼泪就很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回到家里，我开始漫无目的地收拾房间，整理物品，努力想把霉运全部赶走。

　　我打开衣柜，将衣服重新一件件叠放，正摆着，却不经意见看见了那件大衣。

　　我把大衣拎了出来，名片悄然落地。

　　上面的内容全部都是英文，我低头盯着那个大写的Joe，愣在原地。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我这才回了神，发现是堂妹发来的视频通话。

　　有两天没见她的样子了，点开视频，她依旧顶着个光秃秃的小脑袋，笑容灿烂，面色却又憔悴了几分。

　　姐。

　　她甜甜地叫我，问我的近况，问我晚饭吃的什么，问我最近看了什么电影，嘱咐我不要太辛苦。

　　她讲着自己最近在做什么有趣的事情，还偷偷告诉我，她喜欢上了医院里一个年轻的实习生。

　　我不敢问她最近好些没，我怕这关心的话，会打断她此刻短暂的快乐。

　　我强忍着眼泪跟她聊着，她每喊一句姐，我的心就沉痛一分。

　　关上视频，我终于痛苦地放声大哭了一次。

　　这是第一次，我深刻地感到命运带来的不公与绝望。

　　冷静下来，我望着地上躺着的名片，开始衡量所有。

　　我不过是轻贱的一命，可堂妹不一样，她有理想有所爱，她年纪尚小，不能轻易就离开这个世界。她不想放弃，我更不能放弃。

　　既然要逼我走上绝路，我宁可放手一搏。

　　——————

　　我洗了把脸，而后拨通了电话。

　　在一段很长的嘀声过后，我犹豫着本想挂了，对面却突然传来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喂，你好。

　　我迟疑了片刻，只回了一句话。

　　我想把大衣还你。

　　电话那头异常安静，我等了两秒，而后他的声音依旧辨不出任何情绪。

　　好，一会儿我把地址发给你，明天你过来。

　　可以。

　　话音刚落，对面就把电话挂了，连声再见都没留下。

　　我无奈地嘲笑了自己一句，是啊，我现在只是一副摇尾乞怜的姿态，凭什么要别人给你尊重。

　　第二天，我化好淡妆叫了车，如约来到了信息中的地点。

　　我静静地站在两扇硕大而精致的铁门前观望了片刻，而后按下了门铃。

　　对讲器那边传来了一个声音，墙边的监控器缓缓对准了我。

　　小姐您好，请问您找哪位？

　　我把手中的衣服抬了抬，有些底气不足。

　　我是来还衣服的。

　　好的小姐，您稍等。

　　对讲器挂断后，两扇铁门缓缓开启，两名西装革履的保安迎面而来，彬彬有礼地带我走了进去。

　　我对接下来目睹的一切震惊到绝望，原来，那些影视作品里描绘出来的富丽堂皇都是真的，是真实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并不是科技虚拟出来的画面。

　　广袤的草坪，巨大的喷泉，优雅的雕塑，华丽的宫殿。每一处花草，每一块大理石，仿佛都在诉说着自己的高贵。

　　我有些局促地跟在保安身后，终于来到了那座楼房的门前。

　　一位身着深色唐装的大叔出门来接的我，他笑容很和蔼，字里行间都带着一股亲切的气息。

　　小姐您好，我是管家郑德，请问您怎么称呼？

　　郑先生您好，我叫苏梦。

　　哦，苏小姐您好，衣服给我吧，您请进。

　　我把大衣递给他，而后点头道谢，进门之后，一个妇人开始给我安检。

　　对，就是拿着安检器从头到尾扫了一遍，而后我把致响的物品全部都摆在了面前的储物盒中。
　　真是一度以为我马上要登机了。

　　郑管家笑脸跟过来，跟我解释了一下。

　　苏小姐，一会儿我会给您安排房间，以后您就一直住在这儿。不过，现在需要您把所有的身份证件都留在我这儿，您可以留一张储蓄卡，每天会在十二点整给您把钱打过去。

　　话说的客气又清楚，这安排似乎妥当得没留一点反驳的余地。

　　语罢，他递给我一部新手机。

　　以后您就用这部手机，里面存了我的联系方式。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接过手机，乖乖从包里拿出了所有证件，而后把钱包也摆进了储物盒，只从里面抽出了一张银行卡。

　　我只能留这个对吧。

　　是的。

　　安检的女人接过我的卡，扫过后又还给了我。

　　我捏着这仅有的属于我的东西，有些忐忑地问了句。

　　郑先生，平时我能出门去么？

　　当然，只要是合理的要求和时间，我会带你出去的。

　　郑管家面容依旧挂着温和的笑意，我却恍然间脑补出了一名监狱长的形象。

　　那他呢？我指了指那件衣服问。

　　郑管家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笑呵呵说着。

　　哦，您说乔总。

　　乔总？

　　对啊，乔总，乔睿先生，他去国外出差了，估计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回来吧。

　　——————

　　原来他叫乔睿。

　　我点头以示回应，一时间莫名的开心。

　　方才还感觉自己置身监狱，现在却好似是到了天堂。起码这段时间，我应该能过得轻松一些吧。

　　我拖着行李箱中仅剩的一些衣服，刚要动身，储物盒里的手机响了一声。

　　是短信，我条件反射般拿起来看了一眼，原来是一条到账提醒。

　　十二点整，短信中的数字让我有些诧异，而后是一丝心安。

　　我把旧手机放回储物盒，在郑管家的带领下上了楼。

　　我的房间在二层，空间很大，布置得华丽温馨，里面一应物品俱全，无论你需要什么，都能在第一时间找得到。

　　房间里有部电话能直接联系到郑管家，无论我有任何问题和需要，都可以随时联系他。每天都会有阿姨定时来打扫房间和送餐，生活惬意到我认为自己是一头待宰的猪。呃，待宰的羊。

　　我很少出房间门，其它的房间基本没有去过，也不清楚都是做什么的。走廊里随处可见的摄像头让我有些害怕，不过几天后也算是习惯了。闲来无事，我会在园子里逛逛，郑管家会偶尔陪我聊聊家常，浇浇花草。

　　身处其中，仿佛做梦一般。

　　然而，这究竟是美梦还是噩梦，我却不得而知。

　　又到了这个月的十号，我该给叔叔打钱了。

　　我跟郑管家说明了情况，想去银行打钱，顺便把绑定的手机号换成新的。他立刻同意了我的要求，答应亲自开车带我出去。

　　我站在门口等着，一辆车缓缓驶来，三叉戟铸在车头，车身的英文印着Maserati。

　　郑管家示意我坐在后座，我小心翼翼上了车，安静地待在后面。

　　路上，郑管家跟我闲聊起来。

　　苏小姐，你是要打钱给家里人么？

　　对，给我叔叔打钱？

　　叔叔？

　　嗯，他女儿得了癌症，家里的积蓄都用光了。

　　语罢，我透过后视镜，看到他意味深长的一笑。

　　是不是这种故事都烂大街了，而且是一个比一个惨。

　　我也无奈地笑了一下。

　　郑管家有些尴尬地摇了摇头。

　　我只是觉得，你跟其他的姑娘不太一样。

　　是跟乔总身边的女孩不一样么？

　　我忍不住笑着调侃了句，郑管家倒也不避讳。

　　确实不太一样，我见过的姑娘，大多都爱热闹，喜欢出门找乐子，跟朋友吃饭，逛街，买东西，没有像你这么安静，这么爱宅着的。

　　我只笑着没做声，车停了下来。

　　郑管家扭过头来看了看我，又说了句，银行到了，咱们下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