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如你》君洇

31、杀戮

　　“你！”冼风华被气得无言，一把将蒋昊辰推开，拔出佩剑，指着他，厉声道，“你当真不愿回头吗？”
　　“事到如今，我已经回不了头了！”蒋昊辰握着长剑向他刺来，“既然你决意要与我作对，那就别怪我无情！”
　　两股灵力顿时缠斗在一起，一时之间既然分不出谁更胜一筹，冼风华时时注意着不能让蒋昊辰有机会靠近马车，一边又不忍心真的伤到他，应对得异常艰难。
　　这时，一阵响亮的哭声划破夜空，他牛头往马车方向看去，这一分神让蒋昊辰有机可乘，他一掌击上冼风华的胸口。
　　冼风华从空中跌落，整个人重重地摔在地上，胸口一阵火辣辣的疼，他咽下喉头翻涌的腥甜气息，嘴角冒出丝丝血迹，他强撑着站起来。
　　“我说过，你不是我的对手。”蒋昊辰向他走了两步，“放弃吧，否则，我杀了你。”
　　冼风华笑起来，面上苍凉之意尽显：“杀了我，好啊，那就来吧！”
　　说着，冼风华又举剑朝蒋昊辰劈去，后者轻巧躲过，绕到他的身后，与上次一样，施了咒术让他浑身不能动弹。
　　“蒋昊辰！”冼风华挣扎着，却是徒劳。
　　蒋昊辰提剑向他走来，他认命地合上双眼，过一会儿，身体却并没有迎来预想的痛苦。
　　冼风华睁开双眼，面前的人已经不见了，但下一刻，他便感知到，蒋昊辰在他的身后。
　　尖锐的孩童啼哭声从他的身后传来，蒋昊辰走到他面前，手上抱着那个孩子。
　　“罗简呢？”冼风华道。
　　蒋昊辰眸中露出暴戾的神情：“许是趁乱逃走了，只留下了这个孩子。”
　　饶是在这样一个情形下，冼风华还是忍不住将罗简咒骂了一通。
　　不过，他的心中突然升腾起某种莫名的希望：“罗简已经逃了，你赶快去追他，这孩子，你就放过他，或者交给我也行。”
　　蒋昊辰挑眉道：“交给你？”
　　“对，我将他抚养长大，以后不会再让他在你面前出现。”
　　“那你呢？”蒋昊辰语气幽深，“你去哪里？”
　　冼风华未曾意识到自己已经暂时将勾玉的事抛诸脑后，他微微垂眸：“自然是离开你。”
　　蒋昊辰突然大笑起来，孩子受了惊吓，哭得更凶了，小小的身子在襁褓中不停地扭动着。
　　“不过，”蒋昊辰冷冷道，“你有没有听过，斩草要除根？”
　　冼风华慌了：“不！你放过他，他只是一个孩子！你已经杀了那么多人，为什么就不能放过他一人呢？”
　　蒋昊辰黑纱覆面，让人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但冼风华觉得他不会听自己的话。
　　果然，蒋昊辰道：“若我说，不呢？”
　　冼风华似是在威胁：“……那我以后一定不会放过你！”
　　“你还真是不懂自己的处境呢，现在我捏死你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你认为你有什么资格来跟我谈条件？”
　　冼风华试图在他眼中寻找昔日熟悉的温情，却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
　　“你放过他，我求求你，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放了他……”冼风华红了眼眶，“蒋昊辰……”
　　蒋昊辰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双目合上，再睁开时，一双眼睛都被黑褐色铺满。
　　紧接着，一双巨大的黑翅从他的后背长出，将冼风华面前的本就微弱的月光遮挡得严严实实。
　　“你……”冼风华瞬间瞪大了双眼，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蒋昊辰化妖的模样。他的周身被一股阴冷的气息所笼罩，整个人阴邪无比。
　　“你看见了吧？这就是我的真身，就是你一直都会杀死的妖！”
　　冼风华愣住了，那一夜他们的对话重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我会杀了那个孩子，无论是在他即将成为妖或是成为妖以后，我都会杀了他。”
　　冼风华摇摇头：“不……不是这样的……”
　　他怎么会想要杀蒋昊辰？
　　他不会的……
　　蒋昊辰却将他的神情看作是对他是妖的不可置信，语中尽是讥讽：“怎么？后悔了？我要让你亲眼看着，我是怎么把他杀死的。”
　　冼风华猛然抬头，吼道：“不！你不能这么做！”
　　蒋昊辰振翅飞上漆黑的夜空，在地上投下一片巨大的阴影。
　　他想干什么？！
　　冼风华看着他手中抱着的孩子，脑中冒出一个恐怖的想法。
　　难道他想将着孩子摔死？
　　“蒋昊辰你疯了吗？！你快下来！他会死的！”冼风华的喉咙已经沙哑，“你放下他，我们好好商量好不好！他是无辜的啊！”
　　“我知道你心有不甘，你去杀罗简，他这么小，什么都不知道！你放过他！我求你！”
　　此时的蒋昊辰低头看着他一言不发，眼底被冷漠填满，整个人与黑夜融为一体，就像来自地狱的罗刹一般，仿佛能肆意地将众生踩在脚下。
　　冼风华的双眼布满血丝，却又无法动弹，只能看着蒋昊辰接下来的动作。
　　一切均如他所料，蒋昊辰伸手将孩子举过头顶，突然松手，那孩子就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样，直接摔在了他的面前的地上。
　　啼哭声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冼风华呆呆地盯着襁褓里的婴儿，脑中霎时一片空白，虽然他看不见这孩子的长相，但从他小小的身体后源源不断渗出来的鲜血深深刺痛了他的双眼，也浇灭了他心中仅存的一丝希望。
　　蒋昊辰真的疯了。
　　一个孩子在他面前失去生命，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他曾经最爱的人。
　　而这个人，此时正站在他的面前，平静地可怕，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冼风华顿时觉得气血上涌，低头吐出一大口血来，整个人失去了知觉。
　　……
　　冼风华来到这间小密室已经有很多天了。
　　但这里没有窗，他只能通过送饭的次数来推断日子。
　　周围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黏腻的味道，这里很安静，安静得让他连自己的心跳和呼吸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已经很久没有合眼，也没和人说过话了。他看着面前漆黑的一切，什么也不愿想。
　　只是一闭上眼，凄厉的哭声和漫天的火光就会充斥着他的大脑，让他不得安眠。
　　那一晚他晕过去以后，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这儿了。
　　有人来过两次，是李泰。
　　他穿着一身玄色的衣袍，上面用金线绣着飞舞的五爪金龙。
　　李泰无非是问他勾玉的口诀，勾玉在他那儿，听他的口气，估计用过不少方法，但依旧没有成功。
　　这几次态度还算不错，但冼风华知道，好日子总是不会长久的。
　　这几天来，没人跟他说外面的世界怎么样了，他也不在乎。
　　吃不吃饭，睡不睡觉，对他来说，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他摸着自己的胸口，里面有个东西在跳动，但，他却觉得它早该死了。
　　终于有一天，沉重的铁门被人推开，来人依旧是李泰。
　　门外的光亮刺得冼风华抬手挡了挡。
　　“怎么样？想好了吗？”李泰说道。
　　“想什么？”许是太久没说话了，开口声音异常沙哑。
　　前几次他来，冼风华都是闭着眼睛不回话。
　　这一次，或许是太无聊了吧，冼风华心想。
　　“考虑好说出勾玉的使用口诀了吗？本座的耐心可是有限的。”
　　冼风华将头歪向一边：“没想好，再等等吧。”
　　李泰道：“等到什么时候？”
　　冼风华突然扭头盯着他，咧嘴笑起来：“等到你死。”
　　李泰弯腰揪住他的衣领，恶狠狠地看他：“你以为你还能撑到什么时候呢？我告诉你，我有千百种方法能让你生不如死，别不识好歹。”
　　冼风华轻蔑一笑：“有本事你就试试。”
　　李泰似乎被激怒了，松开他，猛地站起身来，喊道：“来人，把冼风华给本座押出来！”
　　两个黑衣男人应声走进，将冼风华架起来，他已经很久没有进食进水了，他们就拖着他走。
　　他被绑到一根十字木架上，上面还残留着血迹。
　　看来是准备对他用刑了啊。
　　李泰冷笑道：“我这里的刑具可是不留情的，除了我，没人能救得了你，怎么样，你怕不怕？”
　　冼风华嘲讽地哼了一声：“我当然怕，我怕我你废话太多，比我死的早。”
　　李泰被激怒，快步上前掐住他的脖子：“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清儿！”
　　身后的一名黑衣俏丽女子应声上前，拱手道：“主上有何吩咐？”
　　“给我用刑，打到他说为止！”
　　“是，主上。”
　　李泰说罢就在一旁落座，唤作清儿的女子拿起一根长鞭就往冼风华身上抽去。
　　冼风华似乎都能听见皮肉绽开的声音，他紧握双拳，倒吸一口冷气。
　　“这只是一点点小小的惩罚而已，”李泰在一旁看着，喝了口茶，悠悠道，“你若执意不听，那我也不介意再多让你感受感受。”
　　冼风华轻哼一声，移开眼去。
　　“继续。”
　　女子得了授意，继续对冼风华用刑。
　　身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冼风华感觉自己眼前一片模糊，长鞭甩到他的额头上，细汗渗入伤口，如同针扎一般。
　　“主上。”
　　熟悉的声音传来，冼风华倏地清醒过来，看向那人。
　　果真是蒋昊辰。
　　蒋昊辰也看着他，一双黑漆漆的眸子里不含任何情绪，冼风华心中无奈，为什么每次都让他看见自己如此狼狈的模样。
　　李泰道：“怎么样？查到了吗？”
　　蒋昊辰回神，转身对李泰拱手，“是，主上，确实有人在暗中破坏我们的计划。”
　　“是谁？”
　　蒋昊辰迟疑片刻，附在李泰耳边说了几句，后者当即怒不可遏，将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他居然还没死？！找到他人了吗？”
　　蒋昊辰道：“还没有，不过属下已经命人在长安城内四处搜寻，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李泰点点头，眼中闪着阴鸷的光芒：“好，一定要抓到他，本座这次一定要亲手结果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