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如你》君洇

32、破碎

　　他们说的是李承乾和祝延吗？冼风华迷迷糊糊地想。
　　李泰命女子停了手，将一颗药丸塞进了他的嘴里。他又被重新关进了密室。
　　皮肤贴着冰冷潮湿的地面，伤口还在不断地渗出温热的鲜血，冼风华就这么躺在地上，眼睛半闭着，这一刻，他觉得自己随时都有可能死掉。
　　仍然感觉到有光刺激着他的眼皮，密室里还有一个人，他就这么站在那儿，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
　　缓了一会儿，冼风华贴着墙壁坐起来，看着眼前曾经万分熟悉的人。
　　似乎有一段时日不见了，他倒是瘦了不少，整个人的气质愈发凌厉起来，像一把刀，狠狠地剜在他的心上。
　　“蒋昊辰。”他缓缓开口。
　　面前的蒋昊辰一袭黑衣，墨发高束，他的身后就是从门外照进来的光，可与他却如此格格不入。
　　蒋昊辰抬眸看他，没有说话。
　　冼风华哑声道：“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蒋昊辰道：“你说。”
　　“你爱我吗？”
　　虽然冼风华知道，这时候问这个问题很愚蠢，也很不合时宜，但冼风华就想得到一个答案，一个他明知永远也不会得到的答案。
　　半晌的沉默，蒋昊辰抬脚向他走来。
　　蒋昊辰在他面前蹲下，看着他的脸。
　　“爱啊，怎么可能不爱？”蒋昊辰说这话的时候，眸中染上熟悉的笑意。
　　冼风华的呼吸在这一刻有瞬间的停滞，他垂眸笑了笑：“是吗？”
　　“当你每次在我面前说你有多喜欢我，恨不得天天跟我在一起，没了我就要死的时候，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冼风华的视线落在他的脸上，若不是看见了他眼中的讥讽，冼风华恐怕真的会以为他说的都是实话。
　　胃中一片翻涌，他嫌恶地撇开头：“蒋昊辰，你让我觉得恶心。”
　　他曾经小心翼翼呵护着的这份感情，就这样被人毫不留情地践踏在脚下，自己还天真的以为，能和心上人就这样幸福地过一辈子。
　　冼风华笑了起来，眼眶干涩，流不出泪来：“我此生最大的错误就是遇到你。”
　　蒋昊辰捏住他的下巴，逼着他与自己对视，冷笑道：“是吗？那我们的缘分还真是上天注定的。”
　　冼风华看着蒋昊辰近在咫尺的脸，这张脸，他曾经有多么迷恋，现在就有多么想逃离。
　　蒋昊辰慢慢靠近过来，左手拨开他脸上的发丝，想亲他样子。
　　冼风华想撇开脸，却被他捏住不能动弹。
　　两唇快要相贴时，蒋昊辰突然松开了他，站起身来，理了理自己的衣袖：“奉劝你一句，不要负隅顽抗，乖乖说出勾玉的口诀，否则这样对彼此都不好。”
　　冼风华只觉得吵闹，他闭上双眼，不再搭理蒋昊辰。
　　密室的门被关上，四周重新陷入死一般的宁静。
　　身上的伤口越来越痛，冼风华只得咬紧牙关，一边强迫自己想些开心的事来转移注意力。
　　可是开心的事是什么呢？
　　迷迷糊糊中，他的脑海中出现的第一个身影就是蒋昊辰，是那个站在梅树下，白衣胜雪，等他回来的蒋昊辰，是那个包着饺子，笨拙而可爱的蒋昊辰。
　　周遭一切天旋地转之后，他站在了江州县衙门口，抬脚走进，铁碧抱着一盆衣服走出来，笑容灿烂：“冼大哥回来啦！”
　　接着佟强走出来，经过时轻拍他的肩膀：“好小子，离开这么久，也不写封信回来，可把我们担心的呀！”
　　宫挺马剑向他走过来道：“回来就好。”
　　冼风华眼眶有些湿润，他终于回来了吗？
　　大堂之上，一白衣人手握折扇背对着他站着，冼风华慢慢走进，那人转身，温柔地喊他：“风华。”
　　这时，周围的世界开始坍塌，冼风华觉得自己似乎落入了一个无尽的深渊中，头疼地快要炸开。
　　意识一片混沌，但周围却很吵，冼风华听见有人在大声说话，很是慌张的样子。
　　“我现在让你救他，否则，我杀了你！”
　　“这是主上种的噬心蛊，我也没有办法……”
　　“……”
　　“你这么做，会被主上责罚的！”
　　“你闭嘴！”
　　太吵了，真的太吵了。
　　冼风华现在只觉得浑身一会儿冷，一会儿热，胸口像是有千百只毒虫在噬咬，胃里一阵剧烈的恶心，他闭着双眼，歪头干呕起来。
　　真的好痛。
　　微微睁开双眼，冼风华面前出现了一双黑色长靴，剧烈的疼痛已经让他无法思考面前之人到底是谁，只凭本能伸出手，攥住眼前的衣摆，颤声道：“救救我，我好难受……”
　　他觉得自己似乎被人抱在怀里，嘴里喂进一颗药丸，一股暖流冲进他的体内，痛苦终于被稀释了些，他才沉沉地睡去。
　　这次的梦里一片雪白，什么也没有。
　　再醒来时，冼风华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
　　身上盖着绵软的被褥，他正躺在一张床上。
　　冼风华坐起来，转头环视四周。这里四面还是漆黑的墙壁，看样子也是一间密室，但与之前不同的是，对面的墙壁上有一扇小窗，房间也不像之前一般潮湿阴冷。
　　是谁将他带到这里来的？
　　冼风华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身影就是蒋昊辰，他回过神，摇了摇头，苦笑自嘲道：“怎么会是他呢？他对我不过只有利用罢了。”
　　冼风华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伤口，居然已经开始结痂？他不相信昨天才受的伤今天就能痊愈。
　　这里唯一可能对他施以援手的除了蒋昊辰以外他想不到别人。
　　如果真是他，他到底想做什么？亦或是，他们觉得强迫行不通，改变战略了？
　　冼风华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后面这种想法更可信些。
　　这时，铁门被人推开，来人是李泰。
　　“醒了？你已经睡了三天了。”
　　李泰上下打量了他两眼，嘴角噙着一抹捉摸不透的笑意：“本座不太明白，你究竟有什么能力，能让他对你如此上心。”
　　他？李泰说的是蒋昊辰么？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冼风华裹紧被子，将视线移开。
　　“本座听说，你们曾在江州县遇到一只挖人心肝的狐妖。”
　　冼风华闭口不言，你休想从我嘴里套出什么话来。
　　“狐妖是怎么死的，想必昊辰他没告诉过你吧？按道理来说，你早该是一个死人了，是他救了你。”
　　冼风华眼眸微动，那一夜他分明记得自己被狐妖的爪子抓穿了小腹，可在沉睡三天之后醒来，身上的伤口却全部消失，一切就像是做了一场梦一般。
　　“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冼风华道。
　　“虽然本座与你的父母有过节，可昊辰不一样，他与你无冤无仇，他只不过是杀了一些该死的人罢了，你又何必记恨于他呢？”
　　冼风华皱眉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本座的意思是，既然你们对彼此有意，那不妨一同为本座效力如何？本座也不愿做棒打鸳鸯的恶人，这是成全你们最好的方式，你觉得呢？”
　　冼风华在心里冷笑，果然是换了策略，却还是掩盖不住肮脏的心思。
　　“我对蒋昊辰有意？你怕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你杀了我父母，害得我家破人亡，却要让我为你做事？认贼作父吗？简直可笑！至于蒋昊辰，他与我确实并无仇怨，但既然他自甘堕落沦为妖邪，伤害了多少无辜之人，我又怎会对他有意？我骨子里流的是捉妖师的血，你们是妖，所以我们注定是敌人！”
　　李泰十分遗憾的叹道：“本座好意招揽，也是爱惜人才，既然如此，那本座也不便多言，只是可惜了昊辰对你一片痴心啊。”
　　冼风华怒道：“够了，他若是痴心，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我？与你们而言，我不过是一颗用完则弃的棋子，别再假惺惺装好意。我再也不会相信他，更不会相信你！你别白费心思了！”
　　李泰拍了拍手，脸上的笑意渐冷：“很好，既然你心意已决，那本座就不再多说，本座大可以告诉你，就算没有勾玉的力量，本座照样可以登上那九五之位，而你到时，也再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冼风华冷哼一声，躺下来将头转向床里，不再看他。
　　李泰微微侧头，看着门口漏出的一角黑衣，满意地勾了勾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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