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如你》君洇

15、故事

　　“对啊，怎么了？”
　　“在遇见你之前，我确实没见过，但我听说过一个故事，这个故事一直困扰着我，你想不想听听？”
　　冼风华来了点兴趣：“说说看。”
　　“有一个孩子，他从小在一户贫苦人家长大，父亲靠打渔为生，母亲则帮别人缝补衣物来贴补家用。这孩子十分懂事，在如今这个世道，经商远不如做官来的光彩，于是他一直都十分刻苦地学习，希望能有一日能衣锦还乡，光耀门楣。皇天不负苦心人，这孩子终于高中探花。”
　　“后来发生了不好的事吗？”冼风华转头看着正似乎沉浸在回忆中的黑衣人。
　　听见他一声苦笑，继续说起来：“正当他以为一切都会变得越来越好时，却传来母亲病逝的消息，但他平时需要处理的事务繁多，通过父亲让同乡的私塾先生代写的书信才知道，原来母亲有一日上市集采买时，被邻村的恶霸瞧上了，趁父亲不在时……”
　　冼风华听到身旁人的嗓音有些哽咽，他能猜到发生了什么，拍了拍蒋昊辰的肩膀：“没事，你跳过这儿吧，后来呢，后来那孩子有没有将恶霸绳之以法？”
　　蒋昊辰叹了口气：“恶霸之所以这么嚣张，并不是因为他们家有钱，而是有权，他的表姐，是吏部尚书杜渐的外甥女。平日里在家中为恶惯了，那孩子当然咽不下这口气，上报大理寺呈递诉状为其母申冤，可等了好久都没有等来审讯的结果。吏部尚书却联合众官在朝上弹劾他，说他贪污行贿，居然还有伪造的证据一并呈上，这孩子入朝以来向来刚正，得罪了不少人，如今更是孤立无援，没有一个人愿意帮他。
　　在大牢中，他受尽了百般折磨，却依旧不肯认罪，他虽百口莫辩，却愤恨难平，立誓死后化为厉鬼，让陷害他的人偿命。”
　　冼风华能够感受到身边之人的气愤，他能够理解，这事要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他也死不瞑目啊！
　　“兴许是苍天开眼，在这孩子垂死之际，有一个声音问他，想报仇吗？想的话就和他做一笔交易，他能帮助孩子完成他想做的任何事。这孩子答应了，第二天，他就发现自己躺在府里的床上，身上的伤痕都已经痊愈，父亲和母亲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接到了长安，身体康健，往日发生的一切都像是做了一场梦一样烟消云散了，除了他之外，哦不，除了他和另一个人之外，没有人记得当初发生了什么。”
　　冼风华猜到了：“这个人就是当初救了他的人。”
　　蒋昊辰点点头：“不错，也是他让那孩子明白，他已经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妖，他成了一只半人半妖的怪物。”
　　冼风华按照自己的经验说道：“这样看来，那个孩子的贵人想必也不一般，他也是妖吗？”
　　蒋昊辰点点头：“是的，而且他在朝中声名显赫，地位尊贵，但没人想到，他居然是一只妖。”
　　“所以这个孩子由人妖化，自然也拥有了强大的妖力，他替那人干了什么？”
　　“首先将那些曾经陷害过他的人统统杀了，家中一个人都没有放过，他想要权力，那人便帮他获得权力，只是不得生叛变之心。”
　　冼风华心中一惊，沉默了一阵道：“这件事是真实存在的吗？还是仅仅只是一个虚构的故事而已？”
　　蒋昊辰反问他：“你觉得呢？你认可信度有几成？”
　　冼风华想了想：“我们这里地儿小，山高皇帝远，见识的官员也不多，更别说朝廷里那些大官之间的事儿了，不管真假，至少目前没让我碰上。”
　　蒋昊辰低声笑了笑：“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冼风华又仰头喝了一口酒，望着悬在夜空中的冷月：“我会杀了那个孩子，无论是在他即将成为妖或是成为妖以后，我都会杀了他。”
　　他并没有注意到面纱下的蒋昊辰神色微变，语气也冷了几分：“为何？难道你不希望少年活下来么？”
　　“我当然希望，可是与妖为伍，迷失的是自己的本性，抹杀的是身为人类的自觉，最终被欲望吞噬，心中只有怨恨和无尽的杀戮，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如果最终的结局是这样，还不如一死。”
　　蒋昊辰冷笑道：“若真是这样，那些犯了错的恶人该如何处置？难道就任由他们逍遥法外？”
　　冼风华转头反驳：“他们的错，理当由律法来惩治，而不是他亲自动手，他大可以找出他们罪证，以正确的方式将他们绳之以法，而且据你所言，他应当是将那些恶人的妻小一并杀了，牵连无辜之人，这样他与他们又有什么分别？”
　　蒋昊辰盯着冼风华的双眼，两人就这么对视着，许久没有人开口说话。
　　冼风华似乎觉得他们之间的气氛有些紧张起来，轻咳一声，试图转移话题：“诶，算了，就是个故事而已，是真是假还不知道呢，我们也不必再争论下去了，喝酒喝酒。”
　　说着，便拿起酒壶要与蒋昊辰相碰，后者轻哼一声，不理会他：“是我忘了，你是堂堂衙门捕快，又怎么会与我们这种人为伍？”
　　冼风华心里顿时不痛快起来，这人怎么这么没有眼力见儿啊，没看出来他想转移话题，好缓和一下气氛吗？
　　偏偏这人还不领情，小捕快越来越郁闷，只好仰头猛喝了好几口酒，打了个酒嗝。这时他突然想到，都这么晚了，不知道蒋大人回来没有，是不是真的带了什么美女回来，这时候又在干什么呢？
　　啊，好想去看看。
　　正当他的神思遨游天外的时时候，却感觉身边之人凑了过来。
　　不理，打死都不想理，谁让他刚刚给自己摆臭脸？！
　　“小道士。”黑衣人撞了撞他的肩膀，“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冼风华傲娇地扭开头，继续喝酒，心烦。
　　黑衣人也不气恼，又问道：“你有心悦之人吗？”
　　这一句话，可把正在喝酒的冼风华呛着了，脸颊涨得通红：“咳咳咳……你……咳咳咳……你说什么？”
　　这话题转换得有点儿快啊。
　　黑衣人语带嫌弃：“我只不过是问你有没有心上人罢了，反应这么大作甚？”
　　冼风华咳嗽过后，脑袋突然有点晕晕的，身上脸上都有点热，难不成是酒劲上来了？
　　“有啊……”冼风华歪着脑袋，迷迷糊糊地回答他。
　　“哦？”黑衣人靠得更近了，“他是谁啊？”
　　小捕快抱着酒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脑袋耷拉下来，委屈巴巴道:“可他又不喜欢我……”
　　蒋昊辰附在他耳畔，温声道:“既然这样，那你还喜欢他作甚？他有什么好的？”
　　冼风华扭头，脸正好正对黑衣人，他嘿嘿笑着，声音也不由得提高了些：“他当然好！他温文尔雅！光风霁月！他是这世上最好的人！谁都比不上他！”
　　蒋昊辰笑得眉眼弯弯，凑近他：“真的？”
　　冼风华重重地点头：“对！他就是这么好，嘿嘿，关键是……”他盯着蒋昊辰看了半晌，突然伸手覆住了面前人的双眼，“你的眼睛，跟他的一样好看，他……”
　　话还未说完，冼风华便觉得双唇被两片柔软覆住，他愣住了，一时间手也忘记了拿开。
　　下一刻，他猛然意识到，眼前的人在隔着面纱亲吻他。
　　“！！”冼风华急忙往后挪了两步，手中的酒壶也掉在屋顶上，顺着屋顶滚了下去，却没听见酒壶碎裂的声音。
　　两人双唇瞬间分离，冼风华红着脸气喘道：“你……你干什么？！”
　　蒋昊辰眉眼含笑：“没什么，我只是，有点儿喜欢你。”
　　“你……你……”冼风华的脑袋还是有些晕，蒋昊辰继续靠近他，在小捕快再次想要后退时，前者伸手拦住他的腰断了他的退路，轻轻一用力，冼风华便被压进了他的怀里。
　　这气息，实在是太熟悉了。
　　这场景，也实在是太熟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