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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隐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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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正坐在二楼绣帕子,听到喜鹊的声音,便抬头往下看去,只来得及看到姚秋莹消失在墙角处的衣襟,转眼又见喜鹊追她而去,本也没当回事,但见随后石榴又跑了出去,便心觉有事,将绣活放下回到屋里对姚秋蓉道:“喜鹊跟着二姑娘又不知去哪儿了?刚我见石榴又跑了出去。”
停下执扇的手,姚秋蓉想了一会儿说道:“上回姨娘不是说爱吃芙蓉糕,正巧刚厨房送了些来,咱们拿着到姨娘房里吃去,也省的自己在屋里无所事事。”
桂圆刚依偎在屋门框上挠痒痒,梧桐看到的她也看到了,便忙转身对姚秋芸道:“二姑娘房里的丫头怎么都急撩忙慌的,这是要做什么去?”
姚秋芸正在作画,听桂圆的话后,将笔放置在笔架上道:“大姐姐屋里可有动静?”
桂圆又来到房廊上往下瞅了瞅,回屋摇头道:“大姑娘如今都在屋子里绣嫁妆,哪里还顾得上外头有什么动静。”
姚秋芸冷笑道:“这可不见得。”便吩咐梧桐道:“咱们到太太那里去。”
主仆二人还未出屋门,便见姚秋蓉带着梧桐身后还跟着一个小丫头,小丫头的手上还捧着一个攒盒,姚秋芸不由笑道:“四妹妹这是去哪儿?”
姚秋蓉笑道;“我姨娘爱吃芙蓉糕,正巧我这里得了,就给她送过去些。三姐姐是要出门?”
姚秋芸还未说话,就听有人从楼梯上来,露头时便知是冬巧,冬巧见两位姑娘都在,笑着行礼道:“给两位姑娘见礼。”
姚秋蓉见冬巧身后跟着的丫头手上拿着绢布,便笑道:“想必冬巧上来定是大姐姐有事找三姐姐,我就不耽搁你们了。”
姚秋芸见姚秋蓉她们走后,便有些不耐的说道:“大姐姐有什么事让你找我?”
冬巧笑道:“大姑娘说如今天气炎热,她每日在屋里也绣不了多少;三姑娘虽不能帮大姑娘绣红的,但大姑娘想请三姑娘帮她绣几条扇面,毕竟文洲路远,将来也可睹物思人。”
姚秋芸本对姚秋茹有气,但听的冬巧说道睹物思人时便心软发酸道:“将东西送到屋里去,桂圆咱们帮大姑娘绣扇面。”
姚秋莹闯入前厅书房,推门进屋道:“父亲,我有事找你。”
姚修远正在看书见是姚秋莹皱眉训道:“哪有大家千金的样子。”将书放在桌上合起问道:“你有什么事找我?”
姚秋莹稳下心神来,先给姚修远行礼道:“父亲,您救救李姐姐她们吧。”
姚修远扶须的手顿了下,说道:“这是需朝廷作主的事情,你一个闺阁姑娘只需会得针线女红,持家礼仪便罢,其余的可不是你该管的事情,我这里还忙,你且回去吧。”
“父亲,李世伯一家与咱家一样在这京城根本无甚根基,若您不救他们,那谁还能救他们呢?”姚秋莹又说道:“李世伯与您相识几十载,难道您就忍心看他人头落地吗?”
“放肆!你一个闺阁姑娘懂得什么?知道里面存在的利害关系吗?为了手帕之情不顾规矩礼仪闯入书房重地,还对着自己的父亲大声喊叫。”姚修远知道姚秋莹是担心李凤霜便忍着怒气道:“上次你潜入书房偷看信件的事情我还未找你算账,你倒先逼迫起自己的父亲来了,难道你要看着全家因此事而陷入泥泞之地吗?再者,他贪没贪银子你怎会知道?若不是上级查清怎会将他们押解进京。你现在最主要的任务不是在这里对着你的父亲喊叫而是回到绣楼拿起针线绣些帕子扇面什么的,这才是你们姑娘家的要做的事情。”
隔着书案,姚秋莹倔强的站在那里,道:“古语有:“人背信则名不达”的说法,京城官宦之家都知道父亲与李世伯乃是同窗同僚,李世伯给您的信我看了,他是怕您被牵连所以才只会让父亲您救出李姐姐跟李家弟弟;但世人却不知道,如今李世伯出了事,作为最了解他的人,若父亲一言不发,无所作为:假如李世伯真的是被冤枉的,此时父亲沉默,等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世人又会怎样看待父亲?假如李世伯真的贪墨了银子,父亲身为李世伯之友,身为刑部侍郎难道不更应该秉公执法,查清案子原委吗?”
姚修远看着面容稚嫩,但一双眼睛却充满倔强的女儿,在欣慰的同时更加的让自己无所遁形,不由怒喝道:“你知道什么就敢在这里大放厥词,还不赶紧给我滚出去。”
“父亲!”姚秋莹跪下流泪道:“女儿求父亲救救李家吧,女儿求父亲了。”
“莹姐儿!”唐氏进屋先对姚修远行礼道:“是我没将莹姐儿教好,不仅顶撞长辈还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又对姚秋莹道:“莹姐儿,书房不是你能随意来的地方,还不快跟老爷道歉。”
姚秋莹咬着唇倔强的看着地面,甭管唐氏怎么说就是不开口。
姚修远也是心疼女儿,便道:“孩子还小,别跪着了,你带她回去洗洗别中暑。”
能够感受到姚修远对自己宠爱的姚秋莹吸着鼻子,哽咽道:“顶撞父亲是女儿不孝,但李家的事还请父亲思量再三。”对着姚修远磕头请罪后跟着唐氏一行人去了正房。
“你也觉得为父应该帮李家出这个头?”比唐氏后来的姚世功一直站在屋门口,听姚修远的问话,姚世功沉吟半响道:“儿子不敢。”说罢便疾步离开。
姚修远摊坐在书案后的椅子上,自嘲道:“直臣、能臣、谏臣,我也只是一介微臣而已,微臣,危臣而已啊!”
程妈妈带着丫头重新为姚秋莹熟悉打扮后,又将屋子了的丫头都带了出去,看着跪在院中的喜鹊,程妈妈上前不由道:“你这丫头,怎跟着姑娘胡闹呢,现在好了主子在屋里双眼红肿,你跪在太阳底下,也不怕中暑喽!”
喜鹊道:“程妈妈,我是姑娘的丫头,自然是姑娘做什么我便跟着做什么,再者,姑娘对待李姑娘有情有义,即便我今儿跪死在这儿我也甘愿;采薇姐姐曾说过:“即便将来一辈子不嫁,都要在姑娘跟前伺候着,因为再也找不出对下人如此只好的主子了,姑娘她值得我们为她付出真心与忠心”。”
程妈妈听后笑着感叹道:“你们呐!起来吧,先到耳房坐一会儿子去,待会跟你们姑娘一块回去。”
唐氏听到院外的动静,不由捏着姚秋莹的鼻头道:“你的丫头们倒是对你忠心:一个是你做什么便跟着做什么;一个是怕你受老爷责罚就赶紧的请救兵。”
姚秋莹红肿着双眼笑道:“都是母亲会挑人的缘故。”
“被给我戴官帽了,你父亲忍着怒气没有责罚你,那是看着大热天的心疼你,难道你就不能心疼心疼你父亲?”唐氏道:“李家的事情你父亲早就跟我说过,你父亲虽是刑部侍郎,但侍郎上头还有尚书呢,你父亲又怎能只凭着一腔热血而不顾事情后果呢;再者,你父亲乃是刑部官员,如今你李姐姐一家虽被关在刑部大牢但这起案件的审理是在都察院,难道你要你父亲僭越被御史弹劾不成。”又说道:“回去吧,回去好好休息,等醒来日子还照常过。”
命程妈妈将姚秋莹与喜鹊送回绣楼,采薇见一个红肿着双眼,一个走路崴着脚,不由蹙眉道:“姑娘也太冲动了,应先与二爷商议后再做决定;还有喜鹊,不仅不劝着姑娘,还跟着姑娘跑出去。”见她撩起裤腿见膝盖有些红,便道:“活该!”但又轻轻的将膏药涂抹到喜鹊的膝盖上。
喜鹊见姚秋莹躺在床上,便小声对采薇道:“我也是见李姑娘怪可怜的,想到去年咱们还跟着姑娘到李家做客,李姑娘还亲自送给你我一块她绣的帕子,如今却物是人非。”
采薇拧在喜鹊胳膊上,见喜鹊皱着脸,便道:“你也赶紧歇着去吧,我在姑娘这里看着。”
过几日又恢复元气的主仆二人,双双坐在绣敦上托着下巴道:“父亲有父亲的难处,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了?”
喜鹊道:“太太不是说如今案子是在都察院审理吗?可咱们不认得都察院的人啊!再说,咱连都察院在哪条街都不知道?”
采薇笑道:“难道你们将二奶奶给忘记了。”
见两人面露疑惑,采薇笑着解释道:“二奶奶的父亲乃是负责传达圣旨的舍人,在京为官者,即便没接过圣旨,身为舍人也得知道众位官员是什么官职,家是住在哪里吧?”
茅塞顿开的姚秋莹当下就带着喜鹊来到姚世功与张氏的院子,高妈妈见两人进来忙笑着行礼道:“给二姑娘见礼。”
姚秋莹侧身将高妈妈扶起来,笑问道:“二嫂子可在家?”
高妈妈笑道:“姑娘来的可巧,奶奶刚从太太那里回来。”
有小丫头早已禀报给了张氏,张氏迎至屋门口,掀起帘子笑道:“快进来,芍药带喜鹊姑娘下去喝茶。”
喜鹊被芍药带下去后,姚秋莹笑坐下道:“二嫂子屋里倒是凉爽的紧。”
张氏笑道:“院里有树挡着,自然就凉快些。”又道:“这是我在家常吃的,你尝尝可对你的胃口。”
姚秋莹道谢后轻轻咬了一口,笑道:“倒是不甜腻。”又问道:“二嫂子可知道都察院在哪条街上?我只是好奇的问一问,若嫂子不知道那就算了。”
张氏笑说道:“我父亲乃是舍人,若不知道各个官员当差的地方,可是要被治罪的。”说道:“都察院在整个京城的东边,几乎所有的衙门都在那里,只不过如今在朝廷为官者大半都是宰相高兰籍的门生故吏,即便朝廷有个冤案错案,也是无人敢言。”
姚秋莹蹙眉问道:“难道就没有人敢直谏皇上吗?”
张氏假装没有看到高妈妈的眼色,笑道:“若没有皇帝的纵容,高宰相又怎会被人称为千岁爷呢。”张氏之后又笑说道:“不过,都察院几乎都是些年轻的郎君,等大姑娘嫁回文洲,母亲就该议二妹妹的亲事了。”
被打趣的姚秋莹羞红着脸,娇憨说道:“二嫂子你说什么呢!”
姑嫂二人又说了会儿话,姚秋莹便提出告辞,等张氏送走姚秋莹回屋后,高妈妈道:“奶奶不该对二姑娘说这些。”那日姚秋莹闯书房的事府里的人都隐约知道了。
张氏笑道:“妈妈也太过小心了些,若没有二爷的吩咐,我又怎会对一个闺阁姑娘说这些连我自己都弄不明白的话。”
姚秋莹带喜鹊回房后,喜鹊听着姚秋莹说了半天道:“即便咱们知道都察院在哪条街,姑娘难不成自己要去击鼓鸣冤吗?二奶奶即便要说,也不知再说的准确些,这样的事情到底该找都察院的谁呢?”
姚秋莹烦躁的说道:“我如今还是两眼一抹黑,这件事到底该怎么办呢?”围着柳树转来转去的姚秋莹突然停下来道:“咱们这样:明天早晨你找个乞丐让他一早就到都察院门口蹲着,只要听到来衙门的第一个人的名字,咱们就找他。”
喜鹊看着姚秋莹为难道:“姑娘,这也太儿戏了吧。”
姚秋莹笑道:“儿戏其实有些时候也不一定都是儿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