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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遮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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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秋蓉从静心禅方向回来时,路遇正在等着自己的李姨娘。
李姨娘笑着上前行礼,姚秋蓉侧身躲开笑道:“姨娘这是做什么?”
李姨娘上前站到姚秋蓉身侧,道:“这就对了,自己亲娘的礼是万万不能受的,只是“外人”的礼,姑娘该受的还是要受,毕竟你可是姚府的四姑娘,在怎样也不能让奴才爬到你头上去。”
姚秋蓉笑说道:“姨娘指的是王姨娘吗?”
“哎呦呦!话可不能说的这样直白。昨日你们四位姑娘吃饭时你说的即便再隐晦她们能听懂的自然明白你的意思,这样既没有当众撕破脸皮,又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这才是你昨日的高明之处。”李姨娘得意的笑说道:“二姑娘跟三姑娘闹了矛盾,此时也不是让你彰显姐妹情深的时候;你们姐妹四人年纪相差不大,等大姑娘嫁回文洲府,就该轮到二姑娘了;二姑娘嫡出,不仅是太太就连老爷都会亲为二姑娘谋划;谁让你姨娘我不得老爷宠爱,若不然你也能与二姑娘比肩儿,将来也能找门合乎心意的好亲事;如今咱们正好可以利用两位姑娘的矛盾将她们在外的名声压下去,将你的名声提上来,到时即便太太老爷不想为你找门门第高的亲事,也都不成了。”
姚秋蓉笑道:“姨娘满心眼儿的为我打算,我自然该领姨娘的情,只是姨娘莫不是忘了我也姓姚,姐妹的名声毁了,与我有何益处?再者,我的亲事自有母亲父亲作主,姨娘还是自在过日子的要紧。”
姚秋蓉带着梧桐她们走后,李姨娘站在原地愤恨的跟秦婆子道:“真真是儿没良心的,我算计这些都是为了谁?”
秦婆子劝道:“四姑娘自幼在太太跟前长大,姨娘的做法固然有几分不习惯,且四姑娘如今还小,到底也还有谋划的时间;再者,即便姑娘不愿意,姨娘难道不会另作打算?”李姨娘听罢,若有所思的看着秦婆子笑了。
“这李姨娘字都没认得几个,倒是一肚子的坏水儿。”喜鹊跟在姚秋莹身后说道。
姚秋莹笑道:“她又没得罪你,你对她怎这么大的气性?”
喜鹊鄙视道:“好好的丫头不做,反倒要攀高枝儿,正头娘子不做偏要做小妾,我是最看不惯这个的。”又说道:“等姑娘将来出了门子,我可不会给姑爷做姨娘,姑娘不是我对你不忠心,而是我心里实在厌烦这个。”怕姚秋莹责怪,喜鹊低着头慢慢跟在姚秋莹身后。
姚秋莹笑说道:“你放心,你跟采薇都不会做姨娘,不仅如此,我还会风风光光的将你俩嫁出去。”
喜鹊害羞道:“人家还没意中人呢,姑娘别这么说。”姚秋莹听罢,顿时笑的直不起腰来。
及至天明,喜鹊提早来到姚世功与张氏的院子,见姚世功出来忙上前行礼道:“给二爷请安。”
姚世功见是喜鹊便拿着马鞭站在门口笑道:“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是你家姑娘让你来的?”
喜鹊笑道:“二爷真是料事如神,我们姑娘让我跟二爷借几本关于律法的书籍。”
姚世功问道:“二姑娘怎么会想起看关于律法的书了?”
喜鹊直接说道:“一来是为了李姑娘,二姑娘不是做了关于李姑娘被囚的梦吗,自那以后便寝食难安,借书也是了安心;二来也是为了消磨炎夏难耐。”
姚世功便跟置德说道:“你到书房拿几本关于律法的书籍给她。”喜鹊笑着跟姚世功道谢,便跟着置德去了书房。
见喜鹊从外面捧着几本书回来,梧桐跟姚秋蓉道:“喜鹊又拿了好些书回来,不知道二姑娘到底想做什么?”
姚秋蓉从二楼上垂眸看着捧书的喜鹊与出来迎喜鹊的采薇,对梧桐说道:“这都是二姐姐的事,与咱们无关。”梧桐明白姚秋蓉的意思,便止住不谈。。
喜鹊将书放到桌上,道:“二爷说只让姑娘看两天,两天后就让姑娘还给他。”
姚秋蓉忙让采薇将屋门关上对她们道:“只要跟官员在任时与性命有关的,你们就写下来,然后咱们逐依删减。”
泛黄的纸张,六双葱白的纤纤玉手,无形的时间就在翻动一页页纸上之间慢慢流逝。
姚秋莹看着两日来她们所列出的条目,不由念出声道:“按《大周.刑统律》上所写:“官员贪墨八十两以上者则弃市或杖毙;官员私设酷刑者处以绞杀或流放;官员私出界线者则处以斩刑或杖刑;官员……”。”
“这么多条例,李大人犯的到底是哪一条?”喜鹊问道。
姚秋莹看了一会儿将纸张放置在桌面上,纤细嫩白的手指按在上述所念的第一条上。
姚世功见姚修远从静心禅回来,忙起身行礼道:“父亲。”
姚修远让姚世功将屋门关上道:“有人动了我的书信匣。”
姚世功眉头一跳,说道:“父亲的意思是,有人到过您的书房。”
姚修远道:“我放书信的匣子除了咱们父子三人之外,便也只有莹姐儿知道,想来她已经知道李家的事情了。她与李姑娘极为要好,如此关心倒也是人之常情。”
联想到昨日清晨喜鹊来向自己借关于律法的书籍,便道:“如今父亲还是打算袖手旁观吗?”
姚修远叹道:“我又能如何?我虽是刑部的侍郎,但我又如何能跟门生故吏遍布朝廷的高兰籍对抗,如今也只能是想法子将李家的一对儿女赎出来,其他的也只能听天由命罢了。”
姚世功紧握拳头,满脸隐忍的说道:“难道整个朝廷就没有人能够治得了他吗?难道他就真的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千岁爷了吗?”
“放肆!”姚修远将笔筒扔向姚世功,压抑着声音道:“难道你想给家里招祸不成?”怒喘着气,姚修远让姚世功将笔筒捡起放到桌上,道:“难道你忘了前年被斩于市的户部主事了吗。只要一家人能够好好的活着,比什么都强。”
姚世功站在姚修远面前颔首静默,姚修远坐在书案后的椅子上道:“都知道咱们与李家走的近,以后你在外面的言行都注意些,没事下衙就直接回家。”姚世功答应一声作揖出了书房,抬头看着空中皎洁的月光,姚世功讽刺一笑。
天刚发亮,姚秋莹带着采薇随三位姐妹到正房请安,路上姚秋蓉随口问道:“今儿怎么带采薇来了?如今谁看着屋子呢”
姚秋莹说道:“昨晚喜鹊未值夜,今儿就起的晚些,正好采薇起来了,我就带采薇过来,让喜鹊留下看屋子。”
姚秋芸冷笑道:“二姐姐也太好性儿了,主子都起了那还有丫头睡懒觉的道理,狠该打两板子涨涨记性才好。”
姚秋莹笑道:“妹妹说的狠是,只是咱们姑娘家手嫩皮薄怎忍心下手呢。”
姚秋芸听出姚秋莹暗含的讽刺就要发作时,姚秋茹道:“快到正院了,两位妹妹还要斗嘴吗?”又说道:“姐妹之间本该和气,但却为了一个丫头针锋相对,伤了姐妹感情,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又笑道:“你们两个一日不斗嘴就浑身不自在,上回的事情我还未找你们呢。”看着前面进出正院的丫头、婆子道:“走吧,咱们去给太太请安。”
姚秋莹自早饭后便一直随三位姐妹在正院陪唐氏说话,心不在焉的听着姚秋芸说着笑话儿逗唐氏开心,正心神不宁时就见石榴进来道:“太太,喜鹊姑娘打发我来找姑娘,说有个丫头将姑娘极为极爱的一件玩意儿给打碎了。”
“什么?”姚秋莹腾的站起来道:“谁打碎的?我定不饶她。”又跟唐氏道:“母亲,我回去看看到底打碎的是哪件玩意儿?”
唐氏皱眉道:“你屋里的丫头也太过毛手毛脚了,不管打碎了什么,往后可不许那丫头进你的屋子了,也狠该打几板子才好,程妈妈……”
“母亲,不用劳烦程妈妈了,我自己回去处置便可。”姚秋莹立马道:“母亲,我这就回去了。”给唐氏行礼后,便带着采薇疾步走了。
姚秋芸想跟唐氏说喜鹊的事情,还未张嘴姚秋茹伸手拽着她的衣襟,轻轻摇头。
姚秋莹带着采薇跟石榴疾步回到绣楼,忙问道:“打听清楚了吗?”
喜鹊点头道:“我问了一个看守城门的兵卒,他说明日辰时两刻会有从连州押解进城的囚车。”
“接连下了两场雨,也不知李姐姐她们一家怎么样了”姚秋莹担心的说道。
从唐氏那里出来,姚秋蓉见姚秋茹姚秋芸姐妹有话要说,便笑道:“我屋里还放着半块帕子未绣,先走一步了。”
姚秋芸跟姚秋茹来至瞭蜂亭,道:“姐姐,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跟母亲说喜鹊的事情?二姐姐对喜鹊好,如今喜鹊三天两头的往外跑,早晨也不伺候二姐姐梳洗,这样的丫头迟早会奴大欺主。”
姚秋茹道:“我知道你是为了二妹妹好,可你怎么不想想,喜鹊经常外出许是二妹妹的主意呢。”
见姚秋芸面露疑惑,姚秋茹道:“你没听说吗?李家就要被押解进京了。”
姚秋莹穿着采薇的衣裳对喜鹊道:“好在今日母亲有事要忙,若不然我都不知该怎么办了?”
喜鹊只是担心道:“姑娘,若你外出被太太发现了,你可要保证别让她们这些婆子们打死我。”
“你放心,有我在保你无事。”姚秋莹拿着纨扇跟喜鹊道:“咱们走。”
去后门的路上,喜鹊问道:“姑娘你出门怎还拿着纨扇?且这纨扇可跟你这身衣裳不相配。”
姚秋莹看着纨扇道:“我自有用处。”
两人畅通无阻的来到后门,姚秋芸示意喜鹊开门,喜鹊深吸一口气后将后门打开,两人出了姚府。
平常极少出门的姚秋莹看到街市上的一切都觉得很新颖,但她却没忘记自己出来是做什么的。
两人来至主街,见这边已经开始有人聚集,喜鹊牵着姚秋莹的手道:“姑娘跟着我,可别放开我的手。”
姚秋莹心下有些紧张,便紧紧的回牵着喜鹊的手,两人挤过人群来到靠前的位置,就听从右边传来人声道:“就是他,他贪了官家的银子,活该被关囚车,哎呦!你看这贪官的女儿长的还挺标志的,就是浑身跟乞丐似的,这头发不会招虱子了吧?我的妈呀!好臭!”
“砸他,砸死这个贪官,他们一家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看后面还跟着下人呢。”
“可怜呀,让一家人跟着遭罪。”
李凤霜两手搂着母亲杜氏跟弟弟听着来自人群的悯语恶言,泛红的眼眶隐忍的延伸至全身,酸苦的滋味在唇边蔓延,紧咬牙关不让自己哭出来。
姚秋莹顺着囚车的轨迹慢慢转至眼前,喜鹊惊呼道:“天纳!是李姑娘!?”
姚秋莹将纨扇执在眼下,看着昔日一同荡秋千,踢毽子,谈笑着说将来如何的姐妹如今穿着囚服满身污垢的如同乞丐,不由酸意上涌,眼眶红胀,就在泪水流下脸颊时,姚秋莹突然遮面转身而未看到李凤霜在抬起头又落下时滴落在囚车上的泪珠。
人群消散,李家的事渐渐的成为了京城百姓茶前饭后的谈资,而对于姚秋莹来说那一幕太过震撼,让她至今难以回想。
“姑娘吃些东西吧。”采薇站在床前劝道。
姚秋莹躺在凉榻上萎靡不振道:“我没胃口。”
喜鹊进来道:“如今我的胸口也是堵的厉害,但姑娘好歹用些饭,才能更好的想办法让老爷将李大人救出来。”
“喜鹊!”采薇怒斥她道:“你别火上浇油了,难道你没看到姑娘难受吗。”
姚秋莹突然将清粥喝净,道:“我去找父亲。”
“姑娘,我跟你去。”喜鹊跟在身后道。
留在屋里的采薇忙将石榴唤来道:“你赶紧去找太太跟二爷,就说姑娘找老爷去了。”站在门口看着跑远的石榴,采薇不由的念道:“一切都得平安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