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奴》师父女冠

2、2

　　2．
　　李夫人的金肚子中年发威，连连为李老爷产下四子，这原本是天大的好事，不过儿子少了不好，一旦儿子多起来，却也不见得太平。
　　李老爷的长子名唤善文，从小便有神童之名，四书五经无不通达，尤擅乐府歌行，李老爷原还盼着他考取功名光宗耀祖，谁想李大少却心不在此，整日只知道与一干书友吟诗作对，正经文章不去钻研，那些所谓文士死慕风雅死钻风流的臭脾气倒学了个十成十，最喜与歌妓打交道，一肚子都是花花肠子。
　　李老爷的二公子名唤善武，人如其名，生得魁梧异常，膀阔腰圆，有把子力气，五、六岁起便请了武先生来家里教习棍棒，长到十六七岁时就成了方圆百里内人提人怕的小霸王，不但养着许多伴当，出门前呼后拥，还成天不务正业，平素里赛马斗虫、打架相殴都是家常便饭，没少让李老爷子坏金操心。
　　李老爷的三子名唤善僖，比起上头的两位兄长，虽然文不如大郎，武不如二郎，长相身量也只是一般，却最得老爷子欢心，原来这善僖性情很是内敛稳重，遇事不露声色，很有经商斡旋的头脑，还没成年就总被老爷子带着与人谈生意，许多道道过目即精，比起李家很多分号掌柜都有手段。
　　李老爷的四子名唤善荣，年纪最小，是老爷子五十多岁时得的么子，许是金肚子后继乏力，善荣从小瘦弱不提，还痴痴傻傻的，见人便流涕呆笑，李家陆陆续续请了许多名医，终究说不出病因，更难谈医治，好在李家财多，多养个把少爷不在话下，所以李善荣十多岁了还跟着母亲睡一个炕。
　　李家这四位少爷在黄丝桥名声极大，人人提及总爱加一句，“李家的三龙一虫”如何如何，不过，虽然李公子们的情形各异，却有个共同的爱好，都眼睁睁想将老爹的宝贝占为己有。
　　————这宝贝并非镇宅的“虎纹端砚”，却又和“虎纹端砚”分剥不开，正是那侍砚的小婢却要。
　　李大少与却要同岁，记得当时刚满十六岁，他向李老爷要的成人礼物就是却要，李老爷左右舍不得，正犹豫间，让其他少爷们给知道了，这下更闹开了锅，李二少首先跳出来，抡着大斧子，扬言谁敢同他抢却要，就同谁拼命，金氏带着四少挨在一边，本还好好的，那傻子突然大哭，坚称“却要姐姐得陪着自己”云云，金氏心疼么子，也跟着劝老爷，让哥哥们看在兄弟情分上让让弟弟，大少二少自然不肯，李老爷闹得头痛愈烈，这时三少善僖出了声，他不求爹娘，单走到却要面前，才十三四岁的孩子，眼神却很深很坚定，他对却要说：“待我成年，必明媒正娶，今生只有你一人，之死靡它。”
　　三龙一虫争奴的戏码就从这一天正式开场，李家上下鸡犬不宁，大少二少本就不对盘，这回更加争锋相对，早也争晚也争，李老爷这一碗水怎么也端不平，成全了大儿子嘛，又怕二儿子不乐意，成全了二儿子嘛，又怕三儿子不乐意，成全了三儿子嘛，又怕小儿子不乐意，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只得当众叫了各房，将四子唤到跟前，让却要自己选择。
　　三龙一虫眼睁睁盼着。
　　却要站在中间，只说了一句，“惟愿侍奉老爷，长伴书烛。”
　　这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四位少爷，她一个也不愿意跟。
　　李老爷就更没有主意了。
　　四位少爷谁都没即刻得手，物稀为贵，这相争之心当然愈发高涨，到最后简直花样百出，软的硬的手段轮番上场，一年年闹下去，大家似乎都已经习惯了，坊间甚至还出了赌局，堵这四位少爷谁最终能得到美婢，赔率各皆不同，有认为大少爷风流倜傥，该胜的；有赌二少爷魁敢勇武，该胜的，也有押三少爷情深意远，该胜的，就连四少爷，也有押其得中的，一时间热闹非凡，精明的书肆老板甚至还请人写了传奇话本，《三水小牍》、《岁时广记》里面都有李家的故事。
　　闹着闹着，不知不觉，就到了武则天垂拱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