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何处？黄沙埋义骨》相无藏

19、第十九章

　　第19章
　　风允婼从九重天赶到不周山时，山下的结界已破，立即往洞中查看，见金猊兽现出本身，结界内是慌乱逃窜的灵魂。金猊兽张开血盆大口，灵魂纷纷化作一缕白色灵息，身不由己地朝它口中飞去。风允婼掌中涌起赤色灵息，朝结界劈去。
　　正在吸食灵魂的金猊兽受到干扰，它转头看到是风允婼，下一秒便化作了人形。
　　“风允婼，待我将这些灵魂吸食完，就能冲出结界，你阻挡不了我的！”金猊兽朝他喊道。
　　风允婼心知金猊兽所言不假，如今它功力大增，这方结界，只怕困它不住，掌内涌出的灵息不禁又强了几分，且故作一脸轻蔑道：“金猊兽，你本是幽冥神兽，如今竟沦落到与魔族同流合污，真是可悲。”
　　“魔族又如何？魔族比你们这些阴险的神族小人高尚多了，待我出此结界，第一个找的就是你们九重天！”
　　“六百年前你出逃幽冥，枉顾天下苍生，危害人间。众神大义，合力将你囚于此处。六百年过去，你竟然丝毫不知悔改。”
　　“天下苍生算得了什么？我若不喜，谁奈我何？”
　　说罢，金猊兽又变回本身，仰天怒吼一声，剩下的灵魂全部被它纳入口中。它猛地往结界上一撞，结界剧烈地晃了一下晃。
　　见状，风允婼抬起另一只手，掌中灵息翻涌，紧接着两道赤色的灵息双双朝解结界劈去。他渡自己的灵息加固结界，很快结界就达到了最大吸纳度，已是最为稳固的状态。
　　金猊兽奋力向上一扑，两只锋利如刃的爪子与结界相触，结界又是剧烈一震。一道金光从方才金猊兽用爪子撕铰的位置炸开，紧接着，结界裂出了一道缝隙。须臾之间，结界便如银瓶乍破，碎成无数道金光，向四下消散了无踪影。
　　风允婼见金猊□□出，扬手现出一把宝剑。剑身锋芒逼人，如蛇吐信。剑柄墨色带赤，赤中含墨，上刻“火令”二字。
　　结界已破，金猊兽气势汹汹地朝离洞口不远的风允婼扑来，风允婼侧身一闪，身体忽地腾空而起，赤衣白衫随风飘动，随后轻盈而稳当地落到离金猊兽约摸一丈之地。金猊兽被囚困于此六百余年，许多未曾活动，并不打算和风允婼多做纠缠，而直接前往无量世，便扭头朝洞外跑去。
　　风允婼当然不会轻易放虎归山，当即紧随其后而出。
　　一人一兽到了洞外平旷之地，风允婼动如疾风，手持火令剑，纵身向金猊兽刺去。金猊兽的身形看起来异常笨重，其实十分灵活矫捷。它翻身一避，剑锋从它一侧的脖颈处擦扫而过。金猊兽见风允婼绝无放过自己的意思，便化被动防守为主动进攻。它四爪着地，躬身眦裂，张口朝他喷出一个大火球，火球所经之处，热度无穷，空气也烤得嘶嘶作响。
　　风允婼冷哼一声，立即将火令剑竖挡在身前，剑身四周立即涌起一阵赤焰色灵息。那急急飞来的火球一碰到火令剑的灵息，猛烈激荡之下，流火四射。紧接着，那火球竟转向了金猊兽的方向，直直朝它反弹过去，而且速度较之方才，更为迅疾。金猊兽对此始料未及，待它反应过来，火球已在近前，避之不及。
　　金猊兽喷出的火球就是三昧真火。三昧真火是天地间最为灼烈的神火之一，其上还有六昧真火、九昧真火、五行之火、大日金焰。大日金焰乃六界五行中众火之始，威力之巨，自混沌无间初开至今，还未有人能操控此火。五行之火出自大日金焰，灭无可灭，无坚不摧。六界之中，唯二人可御五行之火，其一是太上老君，其二便是火神风允婼。
　　而三昧真火，风允婼早在几千年前就修得此火术，他早已操控自如，可运于鼓掌之间。金猊兽用此来对付他，真是大错特错。
　　那金猊兽最后被自己喷出的火球伤了一层皮肉，虽心有不甘，但它先前从未和风允婼交过手，不清楚他的手段。方才将火球反弹回来，它万万未曾料想的，谁知他还有什么更厉害的招数。如今之计，走为上策。
　　思罢，金猊兽对风允婼发出一声怒吼，一阵巨大的声浪朝他劈去。他挥剑一挡，声浪随即破碎。但即便是威力减弱好几分的碎浪，亦令风允婼显然觉出一阵不适，如芒在背。金猊兽趁他一时抵挡，迅速化为人形，又发动瞬移术，变成一团金色灵息，刹那间就消失在空中。
　　见金猊兽遁走，风允婼不假思索追踪上前。他亦化作一团赤色灵息，对金猊兽所化的金色灵息一路紧追不舍。不一会儿，金猊兽遁入了无量世，朝王城方向逃去。风允婼刚追进王城，一道黑影突然出现挡住他的去路。待他在半空中站定，就见魔君解蠡手持弯月刀，朝他一脸皮笑肉不笑道：“火神！你持剑到我无量世，有何意图？”
　　风允婼敛剑道：“今日赤炎金猊兽逃出不周山，我追它至此。既然惊扰到了魔君，敢问魔君，可知赤炎金猊兽为何径直朝无量世而来？”
　　解蠡冷哼一声，道：“金猊兽出逃，与无量世有何干？它逃至何处，又怎能为人所控？火神此番话，是想将神族看守金猊兽不力的罪名安在我魔族身上不成？”
　　风允婼嘴边扯起一丝笑，那笑中隐隐藏了些不为人察觉的不屑之意，道：“既然魔族与金猊兽无关，想必魔君不会介意小神前往王城查探其踪迹。金猊兽个性暴躁凶猛，于魔族亦是祸害。待小神将它捉拿，还无量世一个清净。”
　　解蠡缓缓收起刀，道：“火神方才说那赤炎金猊兽到了此处，可本君未曾见到。整个无量世中，进了何物出了何物，没有谁比本君更清楚，大概是火神看走了眼吧。”
　　“小神虽愚钝，但确实亲眼见金猊兽朝魔族王城逃去。金猊兽于六界安危是极大的威胁，还请魔君谨遵神魔之约，助神族一同维护六界安稳。”
　　“当初神魔之约让我魔族与你神族井水不犯河水，两族相安无事。两千年来，我魔族未敢僭越一步，可你火神，今日持剑擅闯我无量世，编造金猊兽出逃谎言，要搜寻我整个王城，居心何在？”
　　风允婼道：“事急从权，小神此来为的是捉拿金猊兽，魔君此番执意阻拦，倒是令小神百思不得其解。”
　　解蠡毫不松口，强硬道：“无量世乃我魔族之地，岂容他族之人想来就来，要走便走？火神今日若是硬闯，休怪本君不客气！”说罢将弯月刀抽出，横指风允婼。
　　风允婼眉间一凛，眼波微微流转，心下有了打算，便对解蠡拱手，不紧不慢道：“既然如此，那就请魔君自行保重，莫将无量世置于危险之境才好。”
　　解蠡眼中露出黠光，语气平淡如水，道：“那是自然，火神请吧！”
　　风允婼从无量世回到九重天，正好遇到前来寻顺风耳千里眼的冥王。
　　冥王从幽冥上得了九重天，酒宴刚刚结束。顺风耳千里眼两位神君正熏熏然有些醉意，结伴而行，朝他们所居的万相宫过去。冥王半路拦住他们，恭敬地行了一礼。那千里眼和顺风耳虽有醉意，脑子却不糊涂，见行礼之人正是幽冥之主，连忙拱手就拜。
　　这千里眼顺风耳原是一对凡人同胞，生来便具有神力，其兄能眼观千里，其弟能耳听八方。兄弟二人借此天生神力锄奸除恶，行善积德，逐渐到了家弦户诵的地步，最终功行圆满，飞升封神，专司巡查人间善恶。
　　那为兄的千里眼恭敬道：“方才见冥王中途离席，不知何故啊？”
　　冥王颔首道：“小王贸然前来叨扰二位神君，正是为了此事。”
　　千里眼和顺风耳对视一眼，为弟的顺风耳一如他的兄长千里眼那般，恭敬道：“愿闻其详。”
　　“幽冥中走失了一人，此人去年七月半从幽冥到人间，至今未归。今日小王在酒宴之上，接到幽冥来报，那忘归人如今身陷险境，恐命不久矣。幽冥的无常二将在人间寻她许久，寻之未果。如今，若不及时寻见，只怕她……”冥王戛然止声，他不愿去想可怕的后果，尔后，又接着道：“小王对二位神君的神力早有耳闻，一位能眼观千里，另一位耳听八方，六界上下，无一处能逃过二位的耳目。故小王特来相求，请二位助我寻回忘归之人。”
　　听到此处，千里眼道：“区区小事，小神这就替冥王去探查一番。只是，人间方圆七十五万万亩，若对那走失之人身在何处毫无头绪，待小神巡完整个人间，也要一日之后了。”
　　闻此言，冥王不禁面生忧虑，他突然想起了什么，道：“请二位神君先行在妖魔界寻找。”
　　他想到的是阿觅身受重伤导致问玉红气盈身，若她尚在人间，那些凡人还不至于能令她重伤如此，倒是她误闯入他界而受伤的可能性更大一些。说完伸出右手，掌中泛起一丝白色灵息，又道：“这是她的一丝灵息，有劳二位！”
　　千里眼顺风耳点了一点头，双双伸出一只手，共同将那灵息托在手中。接着，他们施法先巡查了一遍妖界，并未发现阿觅的踪迹。他们同时向冥王摇了摇头，冥王脸上的神色更凝重几分。
　　顺风耳宽慰道：“冥王莫急，我们这便去魔界查探。”说罢，二人又施法向无量世看去听去。一帧帧画面快速地从千里眼眼前闪过，一阵阵声音如在近旁从顺风耳耳边穿梭。万千生相如快马过隙，皆不是冥王所寻之人。
　　待二人探到魔族王城，猛然察觉到一丝与那白色灵息同出一人的气息，气息极微。千里眼顺风耳立马放缓了速度，生怕跟丢那丝气息。直到，二人一起寻到了一间叫“揽月居”的屋子，那气息骤然强烈。千里眼探进屋内，见一位魔族公子正给床上躺着的姑娘喂药，而那姑娘，正是气息来源。
　　千里眼猛然睁眼，顺风耳也将竖起的耳朵放下。冥王忙问：“可有结果？”
　　千里眼道：“冥王所寻之人，就在魔族，无量世。”
　　“如何？”
　　千里眼将方才所见讲给冥王。
　　冥王心中一块巨石落地。那额间生有赤龙状印记的公子，应该就是少魔君芫华。他想起方才芫华到幽冥求寒玉，竟然就是为了救阿觅！自己原本并未打算给他，若非他就是阿青之子，拿了信物前来，他便拿不到寒玉，拿不到寒玉，那阿觅……一时间，冥王心中后怕不已，五味杂陈。
　　冥王向千里眼顺风耳道谢后便要下九重天入无量世，接阿觅回幽冥。刚走出南天门，便遇到了从无量世回来的风允婼。
　　两人互相示礼，风允婼将金猊兽已逃出不周山一事告诉冥王。
　　冥王想到方才千里眼所见，阿觅为芫华搭救，他是她的恩人。加之芫华的母亲阿青，当年亦是为了救幽冥中人，倾尽全力。如此算来，魔族对他幽冥，恩情匪浅。即便解蠡如何居心不轨，但凭阿青和芫华，也难叫他对魔族举剑相向。
　　风允婼道：“六百年前，众神擒获金猊兽。小神虽未亲自参与，但有所耳闻，若非幽冥相助，只怕是众神亦无计可施。若此次魔族果真要罔顾两千年前定下的神魔之约，伙同金猊兽再生事端，还需冥王施手以助。”
　　冥王神情微变，“六百年前”这几个字每一出现，必然引起他一番回忆。而后他如实道：“当年助神界擒获金猊兽的，并非整个幽冥，而是一位幽冥中人。金猊兽自小同那人一起长大，主仆情深。直到金猊兽逃出幽冥，为祸人间，其主甘愿以己身为饵，助神族擒获了金猊兽。但最终，她却不幸身陨当场。如今金猊兽复出，奈何斯人已故……”
　　风允婼未曾听过这段内情，按冥王如此说法，金猊兽比六百年前更难以抓捕，何况它还有魔族这个同伙。
　　他眉头微微一蹙，道：“其主义薄云天，小神佩服。既然斯人已逝，那便寻求他法。解蠡此番必是冲九重天而来，到时若无法避免一战，还望冥王助众神抵抗魔族大军。至于那金猊兽，交与小神对付。”
　　冥王略一思量，幽冥真要和魔族短兵相接吗？他不愿亦不敢如此许诺，只道：“小王愿为天下苍生计。”若魔族果真弃天下苍生于不顾，那么他愿挡在苍生之前，却不将剑拔出。
　　风允婼躬身而拜，以表谢意和敬意。
　　而后，二人互相告辞，赤衣白衫的风允婼往南天门内走去，白衣黑衫的冥王朝南天门外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