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师天下第一》阮凤青

48、第四十八章

　　襄城街头，城门楼子。
　　人们一觉醒来，发现城墙吊着一人，细看去吓了一跳。妇女捂着孩子的眼，新婚的互相安慰，老人和年轻小伙都瞪大了眼去看，“哪个英雄好汉，将这贼人处死了？”
　　沿着这吊的绳子往下，地面上还吊着一人，俨然没了站立的能力，跪在地面如告罪一般。嘴里堵着一棉布，正呜呜呜地闷丧着。
　　在场无人识得，他曾万人之上，拂尘一挥，小嘴一刺，就是无辜的九族祭了天。
　　好事者把他嘴里的棉布扯出来，沾着半嘴的血。
　　苗公公目不能视，耳不能听，无法判断这是在何处，尖嗓嘶喊着：“慕容南你不得好死！咱家下了地狱也要诅咒你……”
　　猛地，那好事者又把他嘴给堵上了，“哎哟，骂得怪难听的。”
　　皇城的士兵将这两有碍观瞻的从城门楼子放了下来，城防卫的卫队长一见面孔，这不老熟人么？
　　押入牢狱！
　　随之发现的，还有一箱箱的粮食，玉米、土豆、大米……
　　不止一个城，各个城镇乡里被秦兵搜刮走的粮食，都悉数奉还了回来。百姓直呼神迹，“天佑内襄！”

　　蒙阔醒后得知此事，却不见有多欣喜。他看了楚姜送来的国书，梦里那条金龙成了他的心病，蒙阔大叹：“天下割裂已久，终将有这一日。不成想，内襄亡在朕手里，也罢。交给楚姜，总比毁在威霸王那厮手里强。”
　　蒙阔几个未能成年的孩子，次次刺杀都有秦霸国的手笔。
　　从一开始的真心顽匠，到身负血仇的为人父，到如今的隐忍却作一身笑话。蒙阔把桌上曾经当做心血的木偶掷于地面，木偶在地上弹跳，似嘲笑般完好。
　　蒙阔将木偶拿起来，作为制作它的人，他清楚地知道拆卸哪些关键部位，可以使这个木偶裂散，再无法复原。
　　可他三次抬手，却不忍心。木偶的底部刻着一个“耀”字，是他和皇后给长子起的名字。
　　蒙阔长叹一气。
　　若重来一回，他早早看清自己的身份，早早放弃自己的爱好，不读木经读春秋，能不能改写一切？
　　要是能重来就好了。
　　蒙阔撇开不切实的思绪，将木偶摆回砚台旁，捧起楚姜的国书细细看遗漏的遣词。

　　七十万军队从西南栈道绕东栈道回国。
　　横穿月背山脉多花了许多时间。
　　带队将领两匹马贴在一起吃草，军旅暂歇的间隙两人一同去小解。
　　秦霸士兵不解地：“赵将军之前有跟虞副将关系这么好吗？”
　　另一士兵拱拱他，“你知道啥，这叫战友情。虞副将为赵赫将军深入敌营，两旬未见，全队人马悉数失踪。就在我们都猜测虞副将早已身亡时，赵赫将军没有做出草率的决定，而是亲自单枪匹马杀入辫子岭，把虞副将救了回来。”
　　“赵赫将军真是讲义气。”士兵感叹，“可是我在六营有个弟兄，是跟着虞副将的，现在迟迟没有消息。”
　　“唉……辫子岭你也知道，吞了多少亡魂，据传说进去之后伸手不见五指，只能看见一片白茫茫的瘴气。这瘴气看久了，会眼盲，闻久了会中毒。其他兄弟们，有些等到了虞副将，有些……”
　　秦霸士兵闻之庆幸，“幸好当初我是跟着赵将军，不是跟着虞副将走。”
　　待秦霸士兵走后，这位说客才扶了扶自己不甚习惯的秦兵头盔，抖擞抖擞肩膀。
　　穿惯了定安甲，穿这些或轻或重的盔甲，总觉得不够舒服。
　　此人正是自愿从旁辅助的狄明，偷偷溜进队伍里来，等过关隘的时候在阮初一面前漏了脸，阮、慕容二人不得不在计划中加一个狄明的位置。

　　且说到去小解的二人，“赵赫”将军和“虞副将”。
　　想必看官已经猜到，此二人正是以鸿拂草乔装打扮的慕容南、阮初一。

　　阮初一和慕容柯争执两个法子争执不下，选择了抓阄。
　　最终抓的阄是慕容柯的办法。
　　阮初一当即反悔，她不放心，遂定了个折中的办法，
　　一方面对于内襄国这边，“赵赫死”是一个平息民愤的办法，所以赵赫的真身可以送给内襄——留着也没用啊，都开始发臭了。
　　另一方面，慕容南扮演的赵赫回到秦霸，可以探一探虚实。只不过为避免中道崩殂，阮初一跟随慕容南一同前往秦霸。
　　而正好殁去的两个副将，其中之一是个文南人，身量比较秀气，骨板文弱，不到七尺七。阮初一冒充这个副将，倒也算合适。
　　唯一不足的就是缺少虞副将的情报是，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性格的人。
　　与虞副将熟悉的士兵都跟随着副将前往了辫子岭，不幸中的万幸，免去了被认出来的风险。

　　得到内襄国送返的国书，赵赫这步棋也不得不立刻推进了。
　　蒙阔承了楚姜这个人情，五年内绝不会主动开战或帮着其他国家二打一、多打一。
　　聊胜于无，也算解了后顾之忧。
　　不过这后顾后得略长远。

　　师徒俩跑出来“小解”自然不是真的小解，阮初一不善伪装，仍以本性治兵，所幸士兵比江湖的更好管。
　　她常蒙面，却少戴这假面具，总觉得脸上有东西，想要抓一下。可是假面具抓也抓不得，容易破，破就露馅。想抓抓不得，心中总刺挠。
　　“这个面具也太难受了。”阮初一指着面具。
　　她抬手的动作，让慕容南误以为她想要抓，立马把她手给制止住，“别挠啊，鸿拂草传女不传男，我可不会。要是挠破了，就只能‘虞副将’小解不慎跌落山崖了。”
　　阮初一早就对慕容南的娘亲感兴趣了，用小小草药研磨的细粉，注水调制，抹到脸上，竟能随心所欲制出想要的形状。连弱的手艺已是惊人，究竟还可以高明到什么程度？
　　实在令人好奇。
　　“徒弟，你娘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慕容南提起母亲倒是略带骄傲，“我娘可不是好惹的，你见到她就知道了，没两天时间就能把你上辈子的底儿都给掏出来。而且她可聪明了，人又漂亮，很会作画，跟你一样心善，她会帮脸上有疤和胎记的女子制作美人皮。真不知道我娘看上我爹哪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