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师天下第一》阮凤青

15、第十五章

　　菜筐中的少年俨然才十三十四，面貌青葱，蜷着身体，睡得正酣。
　　若不是阮初一方才听见那菜筐中有微弱呼吸、出手相助，他恐怕已经变成了楚姜国关隘卫兵的刀下亡魂。
　　历经一险、逃过一劫，如此惊心动魄，却全然比不过少年的美梦。
　　只见他怀里抱着一颗黄色叶面的白芽菜，好像抱着个小女人一般亲爱、磨蹭，口中呢喃：“少儿……”
　　阮初一：“……”
　　阮初一和他素不相识，此时也很想揪着他耳朵骂一句傻批。
　　慕容南背后没长眼睛，不知道阮初一的心情。他和阮初一原本说好了试探楚姜国百姓口风，哪知道阮初一招呼也不打，就多管闲事起来。
　　搞得他只能被迫负责掩饰阮初一的行动。慕容南靠近之后也听得见菜筐内的呼吸声，阮初一同他说里面是个清秀少年。慕容南一吃味，鸿拂草做的假胡子都要拽掉了。
　　他嘴皮不动，扯着两边嘴角，漏着风，没好气地说话：“好了没！进城的队伍要移动了，再不把人叫醒，咱们都得暴露。”
　　阮初一假装失手把两个菜筐打翻，一面将人藏入进关的队伍里，一面检查了下蔬菜的产地。
　　蔬菜是地道的楚姜国土产，在南方都比较常见。细节没有纰漏，却能有睡着忘记掩盖呼吸声这么大的破绽。
　　叫人一时分不清是间谍还是卖私货的。
　　眨眼的功夫，卫兵领着边防长官走了过来。千夫长见了阮初一，方正的脸正经地行了国礼，在空中比划了一个菱形，在左肩膀上轻点两下。
　　阮初一回以国礼，修长的手指在空中画出一轮弯月，再温柔地轻抚肩膀上的浅金流苏。
　　看惯了阮初一的江湖儿女模样，乍一见她装模作样，假扮优雅清冷的日月神教神女。国礼落落大方，不见痞气。
　　慕容南呆了一呆，心想女人真是善变。
　　千夫长一丝不苟的方脸上露出善意的微笑，开口竟不是通用语，而是换了一种语言。
　　他嘴里说的话，慕容南一个字也听不懂！
　　慕容南乱了慌了，紧握拳头。
　　不行，放松，别露出异样，不能在这个时候掉链子，快想想，怎么给师傅解围？这是楚姜国的方言吗？
　　千夫长不见回应，又说了几句话。
　　熟悉的音节让慕容南回想起他曾在昭月国的那段逃荒日子。
　　天下几百年前大一统，当时的通用语全天下普及，给贸易带来很大的便利。唯有以宗教建国的昭月国，日月神教的古金语仍在教会内传承并日常使用。
　　慕容南脑筋转的飞快，回想着自己仅仅记得的几个单字，饭、买卖、今天、明天、请问……
　　这顶个什么用啊！
　　越想越着急，千夫长的话他都听不懂，要他拼凑回答肯定牛头不对马嘴，露出破绽。怎么办？怎么办？可恶，大不了就杀！师傅杀大头，我杀小兵。
　　慕容南的拳头渐渐捏实，手也不抖了，脑子也不胡思乱想了，就屏气凝神等着阮初一给个眼神或手势。
　　且说千夫长，在收到阮初一很正宗的昭月国国礼后，仍是谨慎地用古金语问道：“你为什么扮作这个样子？”
　　然后他就看到慕容南因为他不恭敬气得发抖的样子。日月神教教内圣女储备在同一年号内能有几十。头戴桂冠、坐在寒玉王座上的神女，仅有一人。
　　虽然手持圣女令而非国玺神女令，但天下叫卞凉的还能有谁？
　　千夫长信了两分，于是换成敬词，又问：“神女大人，您扮作这个样子来我国可能是不了解我国的衣着风俗，需要我为您准备衣服吗？”
　　千夫长又看见慕容南不再生气，只是目露凶光地看着他。
　　千夫长已经信了五分，有些歉意地把圣女令交还给神女，心里扇了自己两个巴掌，自己对神女太不尊重了，万一影响到两国交往，拿什么谢罪可好。
　　阮初一骄矜地微微点头，用古金语答道：“本座……亲自来此是为了两国的大事。路上避免与秦霸国的士兵产生纠纷，才临时假扮商人。”
　　她流利而端庄地与千夫长对话。
　　慕容南眼珠子都瞪了出来。
　　双方亲切友好地用旁人完全无法听懂的语言会谈。
　　慕容南：“……”
　　卫兵：“……”
　　卫兵等着千夫长聊完回去站岗，眼神已经发散到别的地方去了。就说这个队伍吧，今天的队伍比昨天短一些啊……
　　卫兵眼尖尖地瞄到一队丝绸商人，车上有一筐碍眼的、眼熟的、正在动的、突然里面站起了一个人的蔬菜！
　　卫兵连忙把发现同长官耳语汇报。阮初一听见，眼神一变。千夫长只产生了一丝丝的怀疑，而卫兵已然指着菜筐少年大喊道：“抓住他！”
　　眼看着事成了，阮、慕容二人就要一蹴而就，直达目标、见到楚姜国皇帝了。
　　慕容南对阮初一摇摇头。别管那个少年了。
　　阮初一救人救到底，掰断脖子上的珍珠项链，左右手如打麻将的千神，快如疾风，一晃眼就将大小一致的十几颗珍珠打出，短时间内削减了卫兵们的追捕能力。
　　阮初一手里是珍珠弹药，脚下踩着风，抓住菜筐少年的胳膊肘子对慕容南扬声道：“徒弟，是时候考验你的轻功了。”
　　令她惊喜的是，菜筐少年没几步就可以借助她的些许力量自行跟上，让她轻松许多。
　　救个人而已，居然又让她发现一个好苗子。
　　慕容南看着前方挨在一起离自己远去的两人，有些恼怒。这个阮初一，到底谁才是她徒弟，关键时刻居然救一个陌生人，而丢下他！
　　相比而言，自己轻功的些微进步不值一提。
　　……
　　千夫长看着手中一颗磨掉白皮后露出石头的“珍珠”，开始怀疑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