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郎归》柳忆之

3、第三章

　　张疏容很长时间没有再见到阮平墨。可生活里处处有他的痕迹。
　　每天清晨推开门，门前的落叶落花都已被清扫到一旁，旁边的树干上偶尔会出现一个油纸包，里面或是蟹黄包，或是葱油饼。
　　出门去买菜，见到街上张贴的告示，只是匆匆一眼，就认出那是他的字迹。就算闭门不出，也听得店里的客人谈论：“阮大人是个好官！”
　　“他考科举可不容易啊，那段时间各地暴雨泥石流，与他一同应考的周、杨二人，一个是宰相之子，一个是太傅之孙，他能脱颖而出，秀异尤甚。”
　　她坐在柜台后，无意识拨弄着算珠。
　　中秋佳节到来，女工小朱与张疏容商量着去逛灯市。
　　仓月城是座富庶的南方小城，这等佳节最是热闹。
　　她们在灯市里穿梭，抬头看头顶上绚丽的灯笼。最终被一整面花灯吸引。
　　店家笑吟吟：“买一盏吧！提着在街上走，多惹眼！”
　　张疏容心动，视线逡巡，想要找到心仪的灯笼。最终选定一盏素雅的花灯。
　　付钱时店家道：“刚刚有位公子跟你买了一样的灯笼，说不定你们会在街上遇到！”
　　张疏容抬起下巴：“哦？居然有人与我有同样的审美！”
　　她带着小朱边走边找那顶相同的灯笼，逛是目的，找是顺便。
　　人群从她们身边走过，没有谁为她们停留。戏台上有人扮嫦娥，往下撒月饼，她们蹲下腰捡，在人群的缝隙中，借着万千灯火，她们看见同一盏花灯。
　　起身时抬头看，张疏容迅速转身，拉着小朱往前走。
　　一双手握住她的胳膊，迫使她转身。
　　“我这么吓人？”
　　“没有，赶时间。”
　　“去哪，一起。”
　　张疏容微微一笑：“不需要，您会妨碍我们的雅兴。”
　　阮平墨松开手，视线下移，看向她手里的花灯。
　　张疏容拉过小朱，将花灯挡起。
　　太晚了，阮公子已经瞧见了。他看向她，溢出一丝微笑。
　　“好巧！”
　　“买的人多得很，不要想多了！”
　　“哦。”他很听话。
　　小朱笑，借口走开，张疏容低下头，偃旗息鼓。
　　阮平墨重新握住她的胳膊：“走，去看人放莲灯！”
　　他们走到河边，看见水面上漂浮着许多花灯，形态各异。
　　这里有习俗，在河水下游可以捞起漂浮来的花灯，且可得神明庇佑。
　　阮平墨拉着她往下游走去，伸出手捞起一盏。
　　“恩爱两不疑。”他念出声。
　　张疏容低下头，也顺手捞起一盏：“结发为夫妻。”
　　阮平墨侧头看着她，弯弯眼眸。
　　她躲避他的视线，急忙又捞起一盏。
　　“共饮长江水。”
　　她站起身，义正言辞道：“道德教化需要加强，这些百姓尽是想着情情爱爱，过于肤浅。”
　　阮平墨跟着站起，拱手行礼：“谨遵教诲。”
　　她转过身，往闹市走去，阮平墨跟在她身后，负着手亦步亦趋。
　　“去吃夜宵？”
　　“我不饿。”
　　“去逛首饰铺子？”
　　“没兴趣。”
　　“去喝茶？”
　　“太无聊。”
　　一个闷头往前，一个悠悠闲闲。疏疏月光撒下，灯市灿烂辉煌。
　　她猛然转回身，一下子撞在阮平墨胸膛上，她捂住鼻子：“你能不能自己逛？”
　　阮平墨低头看她，复又抬头看夜色：“漫漫长夜，一个人多无聊！”
　　她不说话了，拨开人群往前走，想要甩掉身后人。
　　人群还是将他们挤散，她一个人在街上徘徊。
　　热闹散去，灯市渐息，街上逐渐空寂。
　　她看着脚下的月影，慢慢往回走。
　　瞥见柳树下，扁舟旁，灯火阑珊处。
　　他静默而立，望见她的视线，从容走过来。
　　微笑道：“不管怎么样，我都会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