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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京城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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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北山浑身发冷，仿佛浸在冰水里。
然后不知何处传来的一股热流慢慢包裹住他的身体，驱散了冰冷，浑身开始暖洋洋的。
他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
那一年京城里下了很大的雪，像鹅毛一般片片飘落，雪停后皇宫红墙黑瓦落得一片银装素裹，天气也蓦然冷了下来。
于北山仗着自己身上毛厚，无所畏惧地在雪地里打滚打了一上午，一只橘猫差点滚成一只雪豹。
中午御膳房里饭菜的香味穿出来，于北山闻到了糕点的香气，皮肤雪白眼睛幽黑的孩子突然飘入他的脑海，他立刻撒开丫子向厨房跑去。
于北山撞开纸窗跳进屋时小孩正裹着被子看书，被于北山吓得打了个哆嗦，眼睛却一下亮了起来，
“神仙大人！”
于北山哼哼唧唧解开系在身上的包裹，里面放了好几个还冒着热气的绿豆糕，
“怎样，愚蠢的人类幼崽，我对你好吧！”
小孩点点头，将包裹系好煨在手上，
“好暖和！”
于北山这才发现小孩手已经被冻得通红皲裂，甚至已经隐隐生了冻疮。
“你这小孩怎么回事，这么冷的天还把手露在外面看书？你又没长毛！傻吗？”
小孩有些不好意思，
“可是没办法啊，伺候我的太监宫女说没有炭了…”
“什么没有炭，他们就是势利眼，看你不受宠，悄悄把炭给扣下了！这几天别看书了，把手放被里，好好暖暖！”
“不行，我不能不看书…”
“我真搞不明白你们人类，说什么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我那天看了好久，什么都没看到，看书究竟有什么好的？就这么喜欢？”
“我不是喜欢看书，我只是不想一辈子像蚂蚁一样被人踩来踩去，”
“读了书就不是蚂蚁了？”
李真望向于北山，坚定地摇摇头，
“不是了。”
“这可奇怪，书里难道真有什么金子仙法，只要看多了就能跑人身上了？”于北山随手拿起一本书抖了抖，什么也没抖出来，又扔回桌子上，“算了，我也不懂，我看你应该不会骗我。”
李真睁着黑亮亮的眼睛，认真地一字一顿说，
“我绝对不会骗神仙大人的。”
于北山望着李真那严肃的表情，心中没来由地一颤，想着难道是上午玩得太疯了，把胸口玩抽筋了？
李真拿包裹煨手，等到包裹温度渐渐低了，才恋恋不舍地小口小口抿着绿豆糕，悄悄望了一眼于北山，
“神仙大人不吃吗？”
“我？”
于北山还坐在椅子上研究书里有没有颜如玉，
“我不喜欢吃甜的。”
“那你喜欢吃什么？”
“鲈鱼汤，松鼠桂鱼，臭鳜鱼，小银鱼，鱼干，红烧带鱼…”于北山说着，脸上情不自禁露出甜蜜的微笑，“皇宫里的鱼都做得好好吃，我在这里呆得好幸福！”
说完撩起衣服，露出隆起的小肚子，
“你看，这里之前还有腹肌呢，现在全没了！”
李真含着糕点，差点没喷出来。
“怎么？你不信？”
李真喝了口桌上的水，可算将糕点咽了下去。
“没，我就是在想猫长了腹肌是什么样。”
李真吃完糕点，又开始读书，冻得红肿的手明晃晃露在外面，于北山怎么看怎么扎眼。
“罢了罢了，我就当行善积德长修行了！”
于北山摇摇头，“刷”地一下变成了一只胖橘猫，迈着小碎步跑到李真身边，“腾”一下跳到李真的怀里，将小肚子紧紧贴在李真手上，李真冰凉的手激得他打了个哆嗦。
李真愣住了，
“神…神仙大人…？”
“乖，看你的书。”
于北山抬起小肉爪，轻轻在李真胳膊上扒拉，
“那个话怎么说来着，好好看书，苟富贵，莫相忘。”
李真傻了好久，小心翼翼从于北山身下抽出手，轻轻抚摸于北山下巴上的小肥肉，于北山忍不住发出舒服的“呼噜呼噜”声。
“神仙大人，你真的是神仙吗？”
“怎么，你不信？”
“也没，可我一直在想，您究竟是什么神仙？”
“你傻啊，这都看不出来啊，我是猫神啊！”
“哦。”
李真又把手放回于北山暖烘烘软绵绵的肚子下面，接着看书。
于北山望着眼前的白纸黑字，百无聊赖，渐渐睡着了。
等他迷迷糊糊醒来时，感觉浑身暖洋洋的，脖颈后面传来有规律的热气，让他酥酥麻麻的，他小心翼翼转过头，小孩正像抱娃娃一样把他抱在怀中，月光下雪白的脸庞好像精致的瓷器，嘴角上挑着，难得带上孩子一样幸福的笑容。
于北山不止为何傻笑起来，将自己的脑袋往小孩怀里钻去，很快浑身都笼罩在小孩暖烘烘的怀抱里，就好像寒冬时节靠在噼啪作响的炭炉前，连心脏都饱饱的。
他突然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同类要去做家猫了，虽然不能再逍遥自在，可是无论走多远，原来还是有一个温暖的地方等着他们回去的…
意识朦胧间有人在抚摸自己，手法温柔娴熟似曾相识，于北山慢慢从回忆中醒来，发现自己正趴在一个人的大腿上，一时竟不知今夕何夕。
耳边传来呜呜的哭声。
“有话说话，别哭哭啼啼的，我问你们，究竟是谁杀了你们，你们又是怎么死的！”
黑无常冷冰冰的声音一下让于北山清醒下来，他抬起头，见到自己正躺在罗真大腿上，罗真一边撸猫一边面无表情地望着前方。
“醒了？”
罗真低下头轻声说，
“我还在想猫神大人要睡到什么时候呢？”
于北山吓得连滚带爬，一下重重摔在了地上，见到黑白无常忍俊不禁的样子，实在不好意思化成人形，于是瞪着一双猫眼睛，
“我怎么在这？叽叽呢？”
“你说那个耗子神？完全被吓昏过去了，净乐把她带走了，我看你也晕过去了，就把你带到阎罗殿了。”
于北山顺着桌腿跳到公案桌上，看着堂下哭哭啼啼的几个人，平复了一下心情，努力装出冷静的样子。
“他们是死者？”
“嗯。”
“杀他们的东西…好像不是人…”
“不是人，可也并不是单纯的怨鬼…”
堂下几个人还在哭，显然没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神来。
于北山盯着几个人，沉声说，
“少了好几个人，当时那个凶手脚下不止这几个尸体。”
堂下一个输着马尾的男鬼一听他说这话立刻哭喊道，
“没错，那个、那个家伙，我亲眼看到那个家伙把小白他们的魂魄给吃了！”
白无常柔声说，
“你先别哭，把前因后果给我们讲讲，既然来了阎罗殿，阎罗大人肯定会替你们申冤的。”
那个男鬼点点头，抽抽哒哒说，
“我们几个人是B大学的学生，都是好朋友，本来晚上去吃大排档，回来的路上，就突然撞见了那个家伙，穿了个卫衣，长得瘦瘦小小的，也看不到脸，就站在人行横道中央，拦住了我们的去路…”
说到这里男鬼打了个哆嗦，
“我先走过去问那个人有什么事，那个人突然就拔出水果刀捅在了我的脖子上，等我清醒过来自己已经飘在空中…然后，我就看到那个家伙，那个家伙…”
男鬼拽着头发蹲下身子，牙齿开始上下打颤，
“他把我们的尸体拖进巷子里，砍掉我们的一只胳膊，然后把飘在外面的灵魂一个个吃掉，你知道他们的灵魂叫得有多可怕吗，就好像…就好被野兽撕碎了一样！”
黑无常“噗嗤”一声笑起来，
“你是不是吓傻了，还一个一个吃掉，天下哪有会干这事的怨鬼？难道是英国噬魂怪来中国旅游来了？问题噬魂怪只带走快乐，又不带走胳膊…”
白无常用胳膊撞了撞他，黑无常立刻敛起笑容，望向罗真，
“大人，你怎么看？”
罗真望向于北山，
“你当时经历了什么？我和净乐过去的时候，你已经倒在地上了。”
“我也看到了那个穿着卫衣的人，也没看到他的脸，我刚开始还以为他是个普通人类，就把他按在地上，没想到他身上就开始冒黑雾，那个黑雾一瞬间就把我包裹住，有人在黑雾里拼命尖叫，让我还他们的命什么的，我当时就觉得浑身冰冷刺骨，就昏过去了。”
罗真听了这话眉头一下蹙紧了
“多半是那人被怨鬼附身了，你曾经杀过很多人吗？”
“没有。”
于北山摇摇头，迟疑了一会儿，
“但你可确实杀过不少，他们不会都赖在我身上了吧。”
“我杀人，为什么要怪到你头上？“
于北山飞快地看了一眼罗真，假装漫不经心地说，
“大概因为我曾经当过你的猫吧。”
又觉得话说得太暧昧了，
“不是那种娈宠，就是单纯那种家养猫你知道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