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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奴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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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身旁的侍女为他顷了酒,翡翠酒杯中琥珀色的美酒在烛光下潋滟闪动,李瑞喝了口酒,笑,
“皇弟啊,朕有多久未曾见过你了。”
“陛下,快五年了。”
“是啊,自从父皇驾崩以后,朕就再也未曾看过你。”
“实在因为河西封地离皇都过远,边界匈奴又蠢蠢欲动,臣弟才委托亲信代为朝贡,请陛下恕罪。”
“你看看朕,差点就忘了,你已经是镇守边疆的河西王了,这可真是世事难料,分明十多年前你还是母后丫鬟诞下来的…那个叫什么来着…啊,姑且叫你不起眼的庶子吧,怎么如今,你就变成这么不可或缺的河西王了?”
“陛下严重了,何谈不可或缺。”
“皇弟可真是谦虚了,连镇北将军不也曾经说过吗,你若是皇储,必是大宣幸事。这不,现在连百姓都夸你呢。说你洁身自好用兵如神,领地政通人和,百姓安居乐业,实在比朕这个做皇帝的还要强啊!”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臣只是在为陛下尽心治理江山而已,若是有人连这些都不懂,皇上定要将他抓来治罪。”
”哈哈哈哈!”
李瑞笑道,
“谁说你河西王不善言辞,朕着看倒是能言善辩的很!你说说看,皇弟,你既不贪财也不好色,不爱杀伐更不追名逐利,这人无完人,你却简直是个圣人啊!那我姑且问问你,这天下的圣人除孔孟先贤,还有谁?”
说罢,拽住一旁宫女柔荑,
“你说说看,还有谁?”
那宫女一听,“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自然是圣上。”
李瑞望着李真似笑非笑,
“听听,一个小宫女都比河西王要明白啊。”
李真听了这话从酒席上站起身,站到宫殿当中,恭敬地跪伏在地上道,
“臣弟惶恐,若陛下当真觉得我怀有二心,请即刻将臣诛杀。”
“处死你?我为什么要处死你?你瞧瞧你,我不过是随口说说,你倒何必行此大礼?”
李真一言不发,仍然跪趴在地上。
“怎么?还要朕亲自去扶你?”
李瑞酒喝得有些多了,懒洋洋笑了起来,端起酒杯,走到李真面前。
“你知道吧,河西王,无论你有多么了不得,仍旧是我的奴才。”
“臣自然明白。”
“好!好!”
李瑞拿起酒杯“哗啦”一声泼在地上,酒溅到了李真的脸上,李真闭上了眼,听见头顶的人高声笑道,
“那你现在就把地上的酒舔净,一滴也不许剩。”
李真脊背瞬间僵硬起来,于北山在一旁简直要气昏过去,心道:我不如干脆把这狗皇帝杀了,直接让阿真做皇帝算了!
突然,他灵敏的猫耳朵听见附近有金属撞击的声音,循声望去,发现声音是从宫殿两侧的深紫色帷幕里传来的,他化作猫形,悄悄钻进帷幕里,然后他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帷幕后面竟然是个密室,虽然黑漆漆没有一点光亮,于北山还是用猫眼睛看到,里面密密麻麻站满了披甲持戈的禁军!
他的心简直快跳出嗓子眼,飞也似的跑出帷幕,就见到李真正趴在地上,牲畜一般一点一点舔去地上的酒,李瑞望着他,面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冷哼一声,
“什么河西王,什么大将军?父皇不过是让你乖乖替我守江山,你倒真把自己当一番人物了?”
似乎嫌这还不够,李瑞又一脚将李真的脸踩在地上,李真脸重重撞到地上的酒水中,连哼都没哼一声,脸上依旧毫无表情,
“什么东西?天生的贱骨头!和你那不要脸的娘亲一样!真以为爬上了龙床,生出个儿子就可以逆天改命了?奴才的儿子终究还是奴才,李真,你给朕听着,不管你多么了不得,你就是朕的一条狗!”
李真道:“是,陛下,像我这种人,生来低贱,本非嫡出,母族又毫无势力,做了皇帝谁能服我?又怎么敢有二心呢?”
李瑞抬起脚,
“说得好,起来吧,明日朝拜完后别急着走,后日的秋狩你也要参加,一只狗不会为主人打猎怎么能行呢?”
李真恭敬地行了一礼,转身用袖子抹了抹脸,走了出去。
李真一回到居住的寝殿中,于北山就化作人形,跑上去一把抱住了李真。
“阿真,阿真…”于北山恨不得把自己嵌入李真怀里,本想要安慰他,却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眼泪也开始稀里哗啦往外淌,只能喃喃道,
“疼吗,疼吗?”
他抱住李真的头稀里糊涂吻着他的脸,
“狗皇帝,那个狗…”
李真捂住他的嘴,轻声道,
“小心隔墙有耳。”
于北山立刻闭上嘴,李真顺势脱去朝服裹在于北山身上,抱着他躺在床上,钻入被里,于北山眼前登时漆黑一团,黑暗中听到李哑声道:“无事,幸好只是你看到了,你从小看着我长大的,知道我从小受惯了委屈,这种程度不算什么。”
“那些都是什么程度的,今天又是什么程度的?妈的!这个狗皇帝,你知道吗,他那帘幕后面全都是禁兵!
李真伸出手慢慢抚摸着他毛茸茸的头发,
“多少猜到了,他这次召见我无非是测验我,我若表现出一丝一毫反心,他就会命人当场杀了我。”
“那现在他就算放过你了吗?”
李真沉默了,好久以后才道,
“北山,月瑶的戏班子办得很大了,他的住所绝不比王府差。”
于北山愣了愣,怒道,
“你什么意思,你让我去找他?”
“听话,北山,你是个神仙,本来就不应该卷入人类的权利争斗,我不能再拖累你了。”
“什么叫拖累?李真,我告诉你,我现在是心甘情愿和你在一起的!从今往后无论刀山火海,你休想像之前那样把我丢下!你还瞒着我让沈昭云把我送到月瑶那去,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子吗?”
“北山,你知道吗,事已至此我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我只怕最后会害死你,明天我叫月瑶…”
于北山猛地吻住了李真,有用锋利的虎牙咬破了李真的嘴唇,铁锈味在二人唇间交融,长吻结束,于北山喘着粗气恶狠狠道,
“给我闭嘴,你当我是什么了,我若算起来比你爷爷岁数都要大了,还轮得着你这小鬼头指手画脚?”
李真无声地叹了口气,将于北山揉进怀里,于北山在无边的黑暗与寂静中,听到李真心脏有力的跳动着,散发着热气与蓬勃的生命力,他多希望那颗心脏能一直这样无止无休地跳下去。
第二天,月瑶还是来了。
“和我回去。”月瑶一身月黄色绸袍,总是笑吟吟的脸庞难得带了怒色,“你知不知道你那低微的灵力在人类军队面前没有一点用处!”
“我不回!”
于北山化作花猫,呲牙咧嘴地喵呜喵呜叫着,
“李真是我的,我要陪在他身边。”
“你是不是傻子?”
月瑶揉了揉眉心,
“人类最多能活几年?七八十年至多了吧!李真现在已经二十六七岁了,就算现在不死,过个五十多年也该死了,那还是多了算,你可别忘了,他父皇不过才活了五十多岁,你非要为那短短几十年赔掉自己一辈子吗?”
“我听沈昭云给阿端讲逍遥游,说这世上有一个叫彭祖的人活了八百多岁,人们已经觉得他活得够长了,却不知道有一种灵龟,对它来说五百年就像过了一个季节一般短暂;本以为灵龟的寿命已经很吓人了,却不知这世上有一个叫大椿的树,八千年对它来说也不过短短须臾。我们妖寿命虽长,那也是和人类比起来,若是和上古神仙比起来那简直不值一提,上古神仙寿命虽长,对这苍穹天地来说也不过是短短一瞬间。难道就因为短于是就没有价值吗?难道生命的价值可以用长短来衡量吗?我和李真在一起的短短二十年,让我觉得曾经的七八十年根本就是白活了!”
“真是了不得,去河西王那里住了几年,读过几本书,就开始向我卖弄才学了。”
月瑶微笑起来,一把抓住于北山脖子上的褶皱提起他,
“可北山啊,你就算说出花来,你还是打不过我,我还是能把你绑回去。”
于北山挣扎了一会儿,可奈何月瑶修为比他高得多,于北山累得气喘吁吁也逃不过他的魔爪,只能无奈道,
“那我临走之前能不能去酒窖里拿几坛酒,那个是十年前我和李真一起埋的。”
“你少耍花招,我跟你一起去。”
“我哪能耍什么花招啊,你这么个大妖怪我也打不过啊。”
于北山仰起头,向月瑶眨巴眨巴黑亮亮圆溜溜的眼睛,一脸无辜。
月瑶无奈地揉了揉于北山头,
“你知道就好。”
两人到了御用酒窖里,于北山寻寻觅觅了一会儿,从里面抱出一坛酒,打开闻了闻,突然笑道,
“月瑶,你闻闻。”
还不及月瑶反应,于北山就把酒兜头泼到月瑶身上,月瑶闻到那酒味暗叫不好,怒极反笑,
“北山,你可真…”
话未说完,化作了一只青蛇,一动不动,显然是晕过去了,
“哎嘿嘿,我和李真埋得是雄黄酒!”
于北山掐腰得意地笑了起来,把月瑶塞进怀里。
“月瑶乖,我一会儿把你塞进床底下,保证谁也发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