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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李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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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剧务说完话,罗真就一直站在原地望着于北山,因为距离太远,化妆棚又挤满了人,罗真似乎并没有发现自己已经被于北山看到了。
然后他迟疑了一下,慢慢向于北山靠近,意识到自己身材高大,罗真猫下腰,混在了附近的工作人员面,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望着于北山。
“他这是傻子吗?”
月瑶嗤笑了一声,
“难怪仙界衰落,阎王爷这种大神仙都已经这么蠢了。”
于北山难得见他这副笨拙的模样,情不自禁微笑了起来,心里也像长了草一般,一拍完定妆照就摘下头套裹着厚厚的羽绒服跑了出来,可人群里哪还有罗真的身影?于北山怕他这个沉睡多年的古人在剧组引出什么乱子,登时心慌起来,在剧组四周探头探脑找了起来。
“找什么呢?”
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于北山猛地回过头,罗真正拿着一瓶水站在他身后。
“没什么…”
见到罗真,于北山心脏欢快地跳动起来,嘴角一个劲儿的上扬,
“你怎么来剧组了?哦—”于北山把尾音拉长,坏笑道,“怪不得我走的时候你表现得那么冷漠,原来是早就想来找我了。”
罗真面无表情的将水塞进于北山手里,大冬天竟然还热乎乎的,
“小黑说你现在是案件的唯一突破口,建议我陪在你身边保护你。”
于北山笑眯眯望向罗真,原本想接着调侃他嘴硬心软,可望着罗真面无表情的脸那些骚话又被噎了下去,心里凉飕飕的,之前的喜悦也大打折扣,尴尬地揉了揉乱七八糟的头发,
“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剧组怎么让你进来的?”
“净乐是赞助商,我和他打声招呼,就作为企业代表进来了。”
一切都合情合理,于北山甚至在里面找不到一点暧昧。
然后,他的的肚子“咕噜咕噜”响了起来,音量还不小。
李真总算面上有了些笑意,问:“你吃晚饭了吗?”
开机仪式结束后于北山就忙着化妆拍照,又没有助理,早把吃饭忘到九霄云外去了,罗真一说才发现腹中空空。
“别提了,午饭都没吃。”
“那我们去…”
罗真的话音未落,于北山就一把拽住他的胳膊,
“快快快,那边发盒饭了,咱们俩一起去排队!”
“我也能领?”
“不领白不领,一个盒饭才多少钱?再说我中午都没领,你多领一盒怎么了,本来大家都是做韭菜的,没有道理再为资本家省钱了。”
罗真显然听不懂他究竟在说什么,不过那都不重要,于北山已经拽着他去排队领盒饭了。
一开始大家还是老老实实排队的,后来临时请来的群众演员一散场大家就随着一窝蜂地抢了起来,于北山凭借矫健的身手成功抢到了两个盒饭,心情舒畅极了,想到今天也没什么安排了,就端着盒饭在拍摄的影视城里边吃边闲逛,不知不觉晃到了一片小树林前。
虽然上午刚下完雪,但南方的雪是留不住的,树林的树木叶子还是绿的,只是黑色的泥土里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些残雪,于北山总觉得眼前的林子有些熟悉,转头望向身后的罗真。罗真的盒饭已经吃完了,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风衣,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双手插兜望着眼前的林子,好像一樽冰冷苍白的雕像,于北山心中一动,情不自禁脱口而出。
“这片林子,是不是有点像?”
“像什么?”
于北山顿时后悔起来,不知道自己抽什么风,眼前的人又不是李真!
“没什么。”于北山挖掉盒饭里的最后一个香肠,
“我抽风了。”
罗真沉默下来,于北山也没指望他能说什么,眼前这片林子实在太像宣炀帝的那片围场了,他的思绪又情不自禁飘回了六百年前,那是个秋天,比现在暖和多了。
李真成亲后就带着王府一起迁到了河西封地,在这里于北山和李真一起度过了十年,他以为日子会这么持续下去,直至李真死亡。
变故的发生并非毫无预兆,于北山隐隐听说小皇帝一登基就开始着手削弱藩王势力,可他之前从未想到一切会落到李真头上。毕竟河西是边关,匈奴才刚刚安定下来,镇北将军也去世了,若是皇上处置李真,边关又该如何呢?
可显然新皇帝并不在意这些。
那一日天气晴朗,阳光从打开的窗户中闯入透过床帏稀稀疏疏洒在于北山身上,一只手揉了揉他的头顶,
“北山,醒醒了。”
于北山一把抓住那只宽厚的手,抱在怀里无意识地亲吻,
“干吗啊?我再睡一会儿…”
那只手的主人沉默了,然后轻轻抚摩着他的脸,
“北山,谢谢你…”
于北山迷迷糊糊地问,
“啊?谢我什么?”
“能陪在我身边。”
“你脑袋什么毛病啊!”
于北山拽着枕头盖住脑袋,在床上打了个滚,
“都陪多少年了,才想起说废话!”
那个声音笑了起来,
“是啊,我干嘛要说这些呢?”
一只手轻轻拍拍他的头,
“好好睡吧。”
于北山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他这一觉睡到大中午,完全是被外面垂死的蝉声闹醒的,迷迷糊糊叫了声,
“李真?”
没人回他。
于北山从书房晃到后院,哪里都没李真的影子,问了仆从也是含糊其辞,最后他只能跑到沈昭云的房间。
自从李真的儿子李端出生以后李真就几乎没去过沈昭云的房间,反而是于北山有时候会去陪李端玩玩。于北山有时望着韶华将逝的沈昭云,会明白李真说的成亲不算什么的真正含义。原来人类为了利益是可以与毫不相爱的人共度余生的,外面那副琴瑟和鸣的样子也是可以装出来的。
于北山进屋时沈昭云正带着李端背《弟子规》,李端见到于北山立刻从母亲的怀中探出头来,眨着和他母亲一样漂亮的眼睛笑,
“北山叔叔来了!”
沈昭云见他来了脸上却并没像往常一样带笑,反而沉着脸
于北山问,
“昭云姐,李真呢?”
沈昭云冷笑一声,似乎在努力压抑住自己,好不容易才柔声道,
“王爷去皇宫参加祭祀了,他什么都没和你说?他对你可真是够体贴的…”
于北山呆了一下,慌道,
“最近小皇帝不是在处理各个藩王吗?阿真怎么可以这个时候去皇城,这不是去自投罗网吗?”
“你都明白的道理,王爷怎么可能不懂?可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若殿下有成年的皇子,自然可以托病让儿子代去,可这么多年了,王爷也不过只生了阿端一个儿子,还只是个无知幼童,如何能尽孝呢?”
李端窝在母亲怀里嚷嚷,
“阿端可以的,阿端是男子汉了!”
沈昭云拍了拍李端的头,无声地望着于北山,于北山登时明白,她是怨自己让阿真子嗣单薄。
于北山颤声道,
“但是…为何他从来不和我说?我们明明一直在一起啊…”
“他怕你担心难过,所以托我照顾好你,若他四个月内没有消息,我就派人送你去皇城那个戏班班主岳老板那里。”沈昭云苦笑一声,“这个时候总算想到我是这个家的主母了,从前明明…”
不等沈昭云的话说完,于北山就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出了王府。
他要去护着阿真,纵使阿真看上去再高大,他也是脆弱的人类,就算要死,他也要亲眼看着他死!
李真的气味并不难寻,狂奔半日后于北山总算寻到了李真的马车,他本想跳上马车质问李真一番,思索片刻还是忍了下来。他虽灵力低微,隐身这种小法术还是会的,于是隐去身形,趴在了马车顶上。
一个月后李真到了皇城,一个公公引着李真的车马安顿到了从前的居所,李真刚休整完毕,陛下身旁的小黄门就来到殿门前垂首道,
“王爷,陛下召见。”
于北山本在房顶上迷迷糊糊晒太阳,听了这话立刻炸毛跳了起来。
他从前听说书先生说,皇家就喜欢在宫殿里搞政变,现在已是傍晚,小皇帝召李真去必定没安好心!
于北山立刻化作人形,隐身随着李真进了皇宫。
还未到皇帝的殿里,就遥遥听到了丝竹乐曲声,随着几人的接近乐曲声越来越大,李真随着小黄门走到一个金碧辉煌的殿里,殿门口放了几个金色飞龙屏风,看不到里面究竟坐了谁,只隐隐约约能看到里面有人影晃动。门外的公公见到李真来了移开屏风,伴着一声尖锐的“河西王求见!”,屏风缓缓打开,一身金丝紫衣的宣炀帝李瑞正坐在当中高高的金色龙纹软榻上,殿下坐满了演奏的乐师,身着薄纱的舞女正跪在两侧。
于北山曾经看过李瑞,但那时李瑞年岁还小,现如今只能隐约从眉眼的傲气中看出是昔日的那个嚣张跋扈的小孩。
李瑞虽已年近三十,仍像个少年人一样:瓷白的肌肤,涂丹一样的嘴唇,一双乌黑的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星,五官线条没有李真锋利,一看便就是个富贵人家的大少爷。
“皇弟,你总算来了,我可等你好久了。”
李瑞指了指侧席,示意他坐下,李真坐了下来,公公合上屏风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