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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虐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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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五十五
言子偕在王府里梳洗一身灰尘,赵清徽定时送药,见他内服外敷都不落下,才说话:“潘闻道那里,自有人会去的,你盯着他没有用处。”
言子偕眉头发愁,“殿下,楼之上死了,南楼案交出一个死人凶手,是无法服众的。偏偏,又是潘闻道动的手,后面实在棘手。”
赵清徽说:“所以,才要交给旁人去做。总归,潘家不是清白的。”
言子偕有种预感,他试探地问:“殿下,你不会是又有安排吧?”
赵清徽没有说话,却也不否定,只是说:“你若好奇,可以去天府听一听。”
言子偕愣了一下,“那便劳烦殿下了。”
“驸马爷,燕国公主请见。”
李随弈站在庭院间,春愈加深了,正将进入好时节。庭院里许多花草都葳蕤起来,庭院里氤氲着清浅的香气。李随弈随意摘了片绿叶,身边的随从已经将公主府传话的仆役拦住等候他发话。
“告诉燕国公主,晋国公主因为牵涉《天官书》禁书残页一事,禁中有密旨,无诏不得接见他人,更不得闲杂人入府。”李随弈微侧身,“自然,燕国公主要是有天府许王印信也可以入府。如果既无诏书,又无印信,就不要多费功夫。”
仆役犹豫道:“可这尚未通禀公主殿下……这番就打发了燕国公主,只怕两位公主都交代不了。”
李随弈抛下手中的叶片,“此事不必通禀公主,燕国公主你们打发不了,我去打发。燕国公主请见一事,谁都不许走漏风声!”
燕国公主赵胭玉左等右等,竟等来了李随弈。一双吊梢凤目锋利毕现,赵胭玉神色不善地看着李随弈,脱口而出的话更是疾厉,“你来做什么?赵秉玉呢?”
李随弈似个主子,随意坐下,而后抬眼划了赵胭玉,“赵胭玉,求人也要有个求人的样子。你看这个样子,两手空空,礼节全无,你还想见到公主?”
“是赵秉玉让你来的?”赵胭玉怀疑道,“她不想见我?赵秉玉把潘居泰逼成这个样子,更置我于颜面扫地的难堪之地,她居然敢袖手旁观!”
李随弈目光冰冷地看着赵胭玉,“赵胭玉你莫不是忘了你当年所为,今日之果不正是你当年之因?”
赵胭玉美目怒瞠,“若不是你李家当年执意违逆皇兄,分明与先帝做了约定,却在皇兄登基之后出尔反尔,专权不放,何至于如此?!谁知道嫁给李家会落得什么下场?!况且,你李随弈当年说过什么忘了吗?!你李随弈撂下此生不钟赵氏女的狠话,我反悔不嫁又如何?!”
李随弈冷声一嗤,他懒得应付赵胭玉,“禁中密旨,公主不得见客。请回。”
赵胭玉高声喊住李随弈,“李随弈!当年你我本就没什么情分!倒是赵秉玉欣赏潘居泰许久,你从前可以无所谓,难道今时这一个大好的脱离赵秉玉的机会,你就视而不见!只要赵秉玉站出来,用《天官书》残页一事接过南楼案,今上不会杀赵秉玉,潘居泰也不会死,你却可以趁机将二人奸|情揭露,看在老太尉高寿生辰的份上,你若求和离,今上定然会答允的!”
李随弈停步,回身阴恻恻地看着赵胭玉,“燕国殿下,臣听着殿下所言竟都是为了臣,怎么,”他虽过而立年,却仍如当年丰神俊朗,更多几分稳重厚沉,“燕国殿下对臣旧情难忘,要臣和离,再娶殿下?”
“放肆!”赵胭玉怒斥,“李随弈,你应该知道这般做,对你对我都是一桩好事!”
李随弈嗤笑一声,“难怪潘居泰使尽浑身解数来了这么出,是为了要跟殿下和离啊。”他提醒着赵胭玉,“晋国殿下率先拿出《天官书》残页,就有人在后操纵,使得事态步步加重,那时候潘居泰难道看不出来吗?”
“赵秉玉明知道《天官书》是今上忌讳!却还是任人将《天官书》带入公主府!说不准还是赵秉玉主动搅和此事!”李随弈满面愠怒,“不就是他|妈|的看穿潘闻道在朝堂得罪许王的缘由!不就是看出了潘居泰要倾力一搏!赵秉玉这么干,不就是在告诫潘居泰不要借《天官书》相关之事兴风作浪!”
“潘居泰自己找死!”李随弈一阵怒声,“你想保自己儿子,想给潘闻道留潘家,那是你的事!我李随弈绝不会让潘居泰得偿所愿!”
“我才是晋国驸马!送客!”
赵胭玉被逐客,上了自己的车马,才狠狠一捶隐囊,“李随弈这个疯子!去天府!去找赵清徽!”
马车一路来到天府,赵胭玉凤驾亲至,却没有见到赵清徽。王逸章迎接燕国公主,“臣见过燕国殿下!”
赵胭玉脸色阴森,不给天府一众官员好脸色。只是语气刻薄道:“许王何在?!长辈亲临,为何不至?!他如今还不是东宫储君,就这般不知规矩礼数!?你们天府官员是如何辅助许王的?!”
王逸章高声答话,“回燕国殿下,王爷抱病,嘱托臣传话,王爷说,若晋国殿下来,便转告晋国殿下去王府商议。若燕国殿下前来,则请燕国殿下去见潘闻道即可,不必再叨扰王府!”
“好啊!好啊!”赵胭玉狠狠挥袖,“带路!”
潘闻道被锁链声惊醒,他立即翻身而起,抬头见到自己身着华服发簪珠翠的母亲。来不及唤一声,便被母亲一巴掌掴得抬不起头。
赵胭玉指着儿子潘闻道,“你好本事!好出息!你身上流了一半赵家血,心却全偏到潘家去了!我费尽心力让你越过潘居泰袭爵,就是为了能让你将来不至于像潘居泰一样活得憋屈,就算子嗣上不能光明正大,大不了多养几个妾,生养自己庶子,也不会被招忌讳。你倒好!”
“好好的,你杀南楼案的凶手做什么!”赵胭玉怒得玉面鲜红,“你以为你在救潘家,在救潘居泰吗?!有潘固在,有元老们在,用得着你救吗?!今上不会因为潘居泰弄个什么楼欢圣义子作恶就杀了他,抄了潘家!蠢!”
潘闻道低着头,哽咽出声,“母亲,您对潘家当真是一分情意也没了吗?如果今上没有像您说的一般碍于元老情分而放过潘家,到时候母亲是不是会立即与父亲和离,还要替我脱了潘家后嗣的身份?”
赵胭玉意外地静了下来。
隔间的言子偕错愕地看了看赵清徽,见对方平静面容,便敛了情绪。难怪楼之上不跟他说潘居泰所行的目的,当时只怕说了他也不信。
潘居泰如此大费周章,居然就是为了摆脱燕国公主。
太荒谬了!
隔间已然响起赵胭玉的声音,她说:“子正,母亲是皇家公主,显贵之后都是无可奈何。我们享的天福,是要用自己去换的!你祖父潘老将军若不再立在庙堂,或许潘家能够安稳度日。潘居——你父亲此举考虑到潘家未来,知道潘家该犯错了,也考虑到自己的自由,甚至借楼之上向君王表忠心,种种都考虑到了,却不考虑我们母子半分!”
“母亲!父亲绝不会——”潘闻到与母亲对视,在母亲的目光中,他哽噎难言。
母亲说:“你父亲若是真把你当成潘家一员,就不会让你在朝堂说出那种话!更不会将你从头到头都排除在此事外!他从头到尾瞒着你,就是不把你当潘家人!你今日的境地,未尝不是他暗中推动!否则你如何能知道那个楼之上在天府狱中!”
潘闻道心中一直怕的就是这个。
楼之上话里话外都在告诉他——父亲恨他,母亲更是直言他如今境地是父亲推动。许王手下的向军巡使亲自送来袖珍匕首,就没有想过潘家吗?不是没有想过,只怕是已经获得潘家——或者父亲的默许。
赵胭玉见自己的孩子痛苦万分,她蹲下身,抚摸潘闻道的发冠,“子正,只要你不认罪,一口咬定自己是被人蛊惑的,剩下的母亲会替你安排!子正,你听母亲的,母亲必不会让你出事!”
潘闻道却问:“母亲,若是我咬口不松……”他几乎能想到母亲所言的安排,“您是不是就会让父亲顶罪?您是不是不仅会让父亲顶罪,还会说出父亲帮助楼之上的事?”
言子偕在隔间无声感慨,事态发展到如今地步,是他属实未曾料到的。他不由得想到楼之上的话,赐金放还……如果楼之上无根据的猜测是真的,日后他要如何面对这种局面。
手腕一紧,言子偕低眸望去,赵清徽将他的手腕握住。言子偕抬起头,望着赵清徽,他觉得这一刻,自己也看不穿赵清徽。
言子偕用食指在赵清徽掌心写字,‘殿下什么时候知道这些事的?’
赵清徽回他,‘李随弈。’
晋国驸马李随弈。言子偕苦笑,还真是虐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