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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斗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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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五十一
潘居泰背对着他的小厮,不必回头,他也知道自己的小厮占了上风。他看着那位仍旧静坐围椅中的许王,对方仍旧握拳抵唇,神色淡淡,垂着长长的乌睫没有将目光分给身后的打斗半分。
徐嘉远被迎面交叉来的毒辣刀锋逼迫得向后折腰,他双手撑在潘府门槛,手臂发力撑起身子,双腿借力抬起,当即踢开小厮向下杀来的双臂。徐嘉远不敢分神,双腿攀上小厮手臂,借着对方向后的撤力,将自己整个人都从门槛上拉起。小厮当即用另一只拳头袭向徐嘉远。
腿部已然鲜血淋漓!
徐嘉远在一排刀锋抽出自己血肉的瞬间,向后脱身的同时,靴底踹在小厮一肩,小厮当即半跪在地,曲着上半身双臂平压在地,猛吸几口凉气之余,瞧见手臂边的地面一道血痕。
对方也没有比自己好到哪里去!
小厮当即起身,另一只手摸上自己的肩头,喀嚓一声将脱臼的肩头矫正归位。没有打顿地抬起双臂,再次摆出攻击的姿态。一只手的刀锋上,鲜血未凝,殷红之后是一双无比阴鸷而狠毒眼睛。
主子们没有叫停,那就不能输!
“王爷,您看——”
潘居泰话未说完,便被一道裂帛声打断。循声望去,徐嘉远将宦官袍摆撕掉一截,蹲着将腿侧伤口系紧。
赵清徽仍旧没有说话。
这是一场必须分出胜负的决斗。
徐嘉远再次站直身子,他没有看小厮脸上凶恶的神情,只是看着对方手上套着的刀锋。要想赢,必须先去掉这对刀锋。
断他双臂!
两个人陡然动了,几乎是同时撞到一起。徐嘉远侧身避开刀锋,对方却早已预料到,当即收了收一臂冲着他喉咙,另一只手臂同时袭击他腹部。徐嘉远两只手抓住小厮的手臂,无声与对方较量力量。
刀锋的冷意已经沁入肌肤!
甚至能感受到什么热量从脖颈流窜出来!
徐嘉远知道对方的力气是用了十成十的!
就是现在!
凌空一个翻身,徐嘉远借着对方的十成力气,落到对方另一侧的瞬间,使尽全身力气将小厮的手臂翻折而来。
“呼——”小厮凄厉一声,拼命往回挣脱,徐嘉远却不再使劲翻折他手臂,甚至顺着对方的挣脱,同对方一起撞在实木柱子上。
小厮在手臂的剧痛发作之时,仍旧握拳回刺徐嘉远,徐嘉远迎着刀锋,狠狠地用臂肘砸上小厮有刀锋的手背,硬生生地将小厮的前半臂顺着圆柱弯曲弧度砸弯!
骨裂声里,小厮一声长长的惨叫,将整个正堂都填充的喧闹而骚动。
徐嘉远双臂的血滴滴哒哒地流淌一地。
小厮的双臂已然折断了,手背上套着的牛皮刀锋也被撸下了。徐嘉远没有听到主子的吩咐,也顾不上处理身上的伤口。他闪身绕到小厮身后,小厮垂头重重喘息间见到徐嘉远的身影,当即忍着手臂的疼痛滚地躲开徐嘉远出现的位置。
徐嘉远紧追上,他抬脚将地上零落染血的刀锋踢飞,正落在小厮滚去的前路!小厮已经用不了这东西,只能连忙滚身躲开。徐嘉远预料到他滚走的方向,飞身而去,双臂并合同时下沉,千斤坠下一般砸在小厮腹部。
小厮喷出一口鲜血,前半臂不能灵活运用,却挣扎挥动上半臂去逼开徐嘉远。徐嘉远顺势起身,一足钉在小厮肩头,用力碾沉之时额头因腿部的伤冒出汗珠,腿侧更是缓缓流着黏腻感。
潘居泰眼见自己豢养的近卫要被打废,当即抬步要阻。赵清徽却不知什么时候站起身,竟还挡在他去路,眉眼冷淡地望着他,一双眸珠中冰凌四溅。
赵清徽说:“潘大人,心有点着急了。”
潘居泰顾忌他许王的身份,不敢强行出手让赵清徽闪开。只能沉着气说,“许王殿下,这是潘某的府邸!你纵容手下如此行凶作恶,就不怕本官弹劾王爷!?”
赵清徽冷声,“潘大人,本王先给你留了颜面。你自己露出了什么破绽,又做了什么勾当,难道还需要本王摆在你面前?皇城司和审刑院之前的官员跟你有什么勾当,还要旁人明说?”
潘居泰咬牙应道:“王爷空口白牙,就想给本官按上莫须有的罪名?就不怕燕国公主兴师问罪?!”
“燕国公主兴师问罪也要师出有名。”赵清徽面色如旧,“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潘大人当年给自己和潘家留的后路如今拿了出来,想必是是弃子了。”
“什么后路?!本官听不懂王爷胡言乱语!”潘居泰一脸可笑之极的神情。
赵清徽说:“当年桑赞将军也是这么说的。”
潘居泰一愣,他定睛看着赵清徽,眼中有几分痴。桑赞的保命符跟他的不一样,桑赞不仅尚了今上最亲近的秦国公主,还把所有都赌在北地那一战。
他和桑赞不一样,潘家当年倨傲,岂肯仰人鼻息活的憋屈。所以才参与了《天官书》一事。谁知道,这笔血债太难偿了,不仅如此,当年之事已然成为他与潘家的心腹之患!
潘居泰猛然想起桑赞不愿回都之事,他望着赵清徽,心中疑虑骤起,“是王爷?!是你让桑赞——”忽而摇头,“不可能!若是王爷,今日祸到临头的就是桑赞!”
又抬起头,“许王殿下——不!你究竟是谁?!”
几乎是话音响起的同时,徐嘉远瞳孔瞬间放大,“主子小心!”
赵清徽抬臂竖掌,迎面击上潘居泰袭来的手掌。潘居泰只觉臂肘被一股力量压迫,整个人就像一根被挤在两面墙之间的横木,压迫力几欲折断。
潘居泰的须髯被口中溢出的鲜血染凝,垂在身侧的手臂微颤不止,他目光黏在赵清徽身上,觉着此人定然是冒充的许王!
他怒声叱道:“你究竟是何人?!”
赵清徽神情看不出意味,他挪步上前,潘居泰下意识后退。只退了半步,赵清徽就已经伸出右臂,直擒他脖颈,“潘居泰,要不是留着你还有用,今日我要你拿命来赔罪。”
被徐嘉远制住的小厮在地上拼命蠕动,挣扎出混乱的血痕,嘴里不停地冒出狠叫。
赵清徽在潘居泰脸色变得愈发难看之前,挥袖撤手。潘居泰应声跌倒在地,而后道:“王爷一直在装病?!这不可能!”他艰难地去看清赵清徽,“有那种药在,你不可能、不可能康健如此!”
赵清徽冷眼看着潘居泰,“这不是你们求的吗?”
潘居泰满面慌张,眼前的事态已经超出他原先的预料。如果赵清徽并非是受禁中摆布的傀儡,那他一直隐忍不发是为了什么?又是如何避开禁中的安排,如何能不服|药就让禁中安心的?
“王爷今次前来是为了什么?”潘居泰勉力爬起来,他双手整理衣衫,觉着形容稍稍得体之后才再次开口,“王爷今日不惧露出真实的自己,又令手下硬碰硬,要臣做什么?”
“潘闻道活着不容易,”赵清徽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目的,“要不是因为他是燕国公主的孩子,燕国公主使了手段嫁你,你以为本王屑于此行?若不是为了当年之事,你们这些人所在之地,本王此生绝不涉足。”
“潘居泰,楼之上此人与当年御赐遗失两桩事究竟是怎么回事,本王不多问。今时南楼一案,本王要一个了断。”赵清徽目色清明,“本王不是来给你选择的。”
南楼被严守,楼中不出也不许入,一应日常都是由天府派人送来。
林思启忽然睁开眼,他扶着方几缓缓站起身。
有人闯进来!
果不其然,房间外的走廊响起整齐有序的脚步声。把守南楼的士兵有明令,不许与楼中的人有所接触,因为之前出了那样的事,所以这条规矩比刑令还要严格。不仅如此,也不许让楼中关起来的人听到外面的风声。
林思启听着外面的动静,只怕闯进来的人很是有手腕。往常把守南楼的士兵是从不会从这么大动静的。
推开窗,林思启从怀中抛出软钢索,索链的另一头是收缩起来的四爪钩,眼下正张牙舞爪的扣在窗边。林思启原本是打算溜进士兵们临时征用的换班房,然而,他才荡在窗边,还不及卡准巡卫兵的空档,就见南楼楼顶边上站着一个人。
那人手里牵着线,天上飘着一件龙衣。
与当日夜里龙衣在天的景象有了六成像!
林思启当即将软钢索的另一头往上抛,想攀到楼顶。却不及攀爬上去,便见边上又站立一人。
言子偕?
言子偕此刻亦然满面错愕,他站在高楼之巅,看着眼前这位与自己年岁相仿的青年,欲言又止半晌才道:“怎么是你?”
潘闻道握着手中的线,牵扯另一头的荒唐,回首看言子偕。不似当日在大庆殿上的莽撞痴傻,潘闻道站得笔直,不似寻常纨绔子弟塌背垮腰,他站得越挺拔越让言子偕难过。
言子偕仿佛从潘闻道身上,看到当年的自己。
放弃星学,站到文士之列,认贼作师,而后又流转北地,一步一步地放弃自己的舍不得。
潘闻道生得似燕国公主,他更像赵家子弟,眉眼锐利却又朗俊。嗓音也清朗而又低沉,“言子偕,许久不见。”
言子偕抬臂,“潘世子,许久不见。”
潘闻道说:“你当年……”他看着言子偕问不出口,只能偏了偏视线,“你当年怎么决定一而再再而三的改变自己的?”
言子偕放下手臂,“改变原本也是一种寻常。或许旁人觉得我这是变化,十分艰难的变化,但是我自己看来,不过是我自己的选择。算不上变,只能说这本来就是我,只是放在今日这种情况之下,我个人之变显得比较扎眼。潘世子,我从来都没有变过。”
潘闻道没有再说话。半晌之后,他放掉手里牵着的线。言子偕见状,幸亏手疾眼快,一把抓住那根线,将漂浮在空中龙衣扯了下来。
“言少监,还是你审我么?”潘闻道见言子偕抓住线之后问。
言子偕没有说话。向笑带着人已经从下面上来,向二人微微见礼,而后说:“潘世子,得罪了。”
甲胄在身的军士将潘闻道带走,向笑看向言子偕,“言少监,一同回天府吧。”
言子偕没有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