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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教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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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四十五
王逸章回到府中,便让自己随从去叫大爷的随从来回话。
谁知道,大夫人却早已经候着他了。大夫人眼眶发红,绷着面,步履疾快的走向王逸章。
眨眼的事,大夫人一掌掴在王逸章脸上,颤着手指着他,“王三郎你到底有没有人情味?!大爷入仕这些年本就步步维艰!出了《天官书》一事,他夜夜难眠,即便当年大爷气性软了,这些年的折磨也够了!”
“你前日抄大爷的院子,非要将那人送回南楼!这事我都允了,你凭什么将手伸进大爷的院子!这事未了,你今日又逼迫大爷辞官!”
“好啊好啊!”大夫人喘息难平,“大爷如今死了,你满意了吧!”
王逸章一愣,问:“大夫人说什么?”
大夫人栽倒在地,哭喊声震天响起:“大爷他想不开……去了!”
燕塞雪这两日腿都跑断了,今日被主子招来,他心以为能休息了。哪知,燕塞雪一口茶呛得不行,他反抗着说:“主子,从各府门前,公主府,六金家中,老槐巷子,浮柳巷子,白矾楼,南楼……你看我歇息过吗?”
言子偕站在街边,往这件铺子里瞧了眼。柜台之后,坐着个闭眼打算盘的人,那模样与燕塞雪有七成像。
燕塞雪见言子偕往里面瞧,当即挡在主子身前,“主子,这事我去!你别看他!看我!我这就去!”
“不就是天府一个判官的府邸,我这就去还不行!”
言子偕收回目光,说:“你去吧,问不清这事,我就让他去。”
燕塞雪神色一紧,他一扫平日懒惰,面上全是肃正,“主子放心,此事,我定然办妥当!”
言罢,他侧身而去。
言子偕见他认真办差,放心稍稍。而后,他踏过店铺门槛。柜台之后的人已然察觉他的来到。主动将柜台下的本册拿出放在言子偕面前。
他说:“主子,这是各府中我们安插|进去人的名单。以及太医院药材出入的地方。”
言子偕直接翻到太医院的部分,他边翻阅边说:“看他这样你很得意?”
柜台后的人斟了杯茶给言子偕,语气里掩饰不住的愉悦,“主子,我这不是写在脸上。”
言子偕觉着头疼,“那你也不该装病,你看他这没日没夜的。”
柜台后的人脸色微变,他听着言子偕的话,似有不悦,“主子,你这么心疼他,我就不开心了,我不开心了,他差事就办不好,主子你就得后悔说这话。”
言子偕停在太医院的药材上,发愁得揉了揉两侧穴位,“我哪里是心疼你哥那头不知疲倦的驴,我这是在心疼自己啊。”
柜台后的人喉间如噎住石子,他知道太医院那部分写的什么,“主子,我看那药材是实打实,许王这病假不了。”指尖划到纸页上几处,“这几味药材很邪乎,配法很多,但若在宫廷之中,那坏处要比用处多。主子听说过一种叫潜心散的药吗?”
言子偕示意他说下去,燕塞雪的便宜弟弟说:“这潜心散传承之久堪比当今皇位更迭。换而言之,这是一种伴随皇位更迭产生的毒|药。主子,你别看叫什么潜心散,但实际上却是一种令人死的无声无息,不留一点痕迹把柄的秘药。咱们朝只用过一次,一次是先帝开国,主子你懂得嘛。如今太医院……我看这药材是能配潜心散,如果配了,那必然是要用的。至于用在谁身上,我倒是猜度不出了。毕竟今上临朝,已经没有前朝余孽了。”
“你不是么?”言子偕掀起眼帘。
“我真不是,”柜台后的人笑得坦荡,“我是燕塞雪的胞弟,燕塞月。”
言子偕嗤笑一声,“那你可真是个疼人的亲弟弟。”
燕塞月不可置否,然后说:“主子,你还是想法子查查这潜心散用在谁身上的好。要是用在许王身上,那可真就没救了。”
他戳戳纸张,“这潜心散可没有解药的,一但药服下去,不仅没有后路,还有瘾呢。而且一药发百病,毕竟传承这么多年,代代改进。”
言子偕缄口不言的看着燕塞月。他心里忽然堵的厉害,像被人当心砸了一锤子。
而后,将那册子甩回燕塞月怀里。
赵清徽从南楼回来之后,便没见到言子偕了。他望着天色,沉沉如墨,浓的化不开。他坐在书房,批阅完今日奏本,问徐嘉远:“言子偕今日未曾来过?”
徐嘉远说:“言少监今日下午回天府了,去听仵作的尸格。”而后将公文中一页折起的文书抽出来,“这是王逸章送来的汇总。”
赵清徽翻阅,“似是匕首,又似是短剑。凶器看起来很别致,向笑那里可知道这是什么兵器。”
徐嘉远摇摇头,“利器伤人不外乎都是这般,除非凶手自己用习惯了什么兵器,否则很难在伤口形状查到蛛丝马迹。而这名凶手当街杀人,更不会留下什么把柄了。言少监只怕正为此事苦恼。”
赵清徽没多言,“南楼那个人,他安排了?”
“主子问那个小倌?”徐嘉远想了一下,才回答:“言少监好像查完南楼之后,并未再提及此人,也没有做任何安排。”
赵清徽抬眼,眸色有些恍惚。他没想到言子偕居然什么安排都没做。
“此案不结束,南楼一时半会也不会解封。暂时留在南楼,也不会再生出什么枝节。想必言少监便是这般思量的。”徐嘉远揣测了一二。
赵清徽不再过问此事,他站起身,走出书房。他向王府正门行去,看样子是要夜半出府。
行到王府外院,赵清徽忽然顿步,跟在一侧的徐嘉远则猛然打起十二分精神。赵清徽眉睫微动,他声音响在夜里,“徐嘉远,退下。”
徐嘉远张口欲言,却还是听从主子命令,当即就后退了四五步。
天色漆黑,王府外院不似内院一般处处点灯明亮。不仅不明亮,而且还有几分灰暗,风吹起,就似阴间来的一般。
赵清徽面前一道疾风,似刀刃一般锋利袭来。横来的一束银光横切进他眼眸,眼前的昏眛乍然见了天光一般。
赵清徽原地伫立,寸步不移。他身形立在夜里,挺拔如山,端正似松,将夜幕都撑起来一般。他抬手动作快得难以捕捉余影,直接捏住袭来的刀背,他冗长如纤毫的眉睫正与刀刃咫尺相距。
‘铛’的一声,赵清徽捏住刀背的手,屈起指将刀身弹开。握刀的人一刀不成,当即再次铿锵握刀。那一刀自侧直里刺来,直冲着赵清徽的颈脉而来。赵清徽微微后仰上身。一个偏头,一臂伸出的同时,足下尘起。他近乎瞬移一般,眨眼就到刺客身前,握住刺客手腕。
刺客不甘示弱,当即转了手腕,将刀回旋而来。赵清徽一个用力,骨节错位的声音中刀铮然落地。刺客当即抬起另一只,握成拳头,向赵清徽挥去。赵清徽抬臂,不止是格挡,更是还击,一下子将那人连带手臂都震退一步。
“硬功夫!”那人手臂还在发颤,他双眸不可置信的望着赵清徽。
谁人不知东都这位准储君是个病秧子!
而且,近日来四处疯传这个准储君就要病死了!
那满都撒的单页上无不在说这个准储君命不久矣!
这……都是假的!
刺客反应出来,当即就拔脚逃。然而他动作因为震惊迟缓稍许,才提起一只腿,赵清徽便闪到他身前,一个提足就将他抬起的腿踹了下去。因为力道太大了,他一下子就踉跄跪在地上。
不及起身,赵清徽已经取下他的面衣。
“你应该庆幸,如果不是看在言子偕的面子上,你这条腿就要废了。”赵清徽看着这张白日里泪流不止的脸。
林思启却眼神狰狞的看着赵清徽,恨恨道:“你骗言家兄长!你要利用言家兄长做什么?!你若要《天官书》就冲着我来!言家兄长对此事一无所知!”
赵清徽负手在腰间,他垂着视线,似睥睨众生,“管好你的嘴,什么事该跟他说,什么事不改跟他说,错了一个字。我不找你要什么《天官书》,我要你这条命。你若真想言子偕平安无事,不想他在我手里有什么闪失,你忘了今夜你这只手腕是怎么错位的。”
“你!”林思启恶狠狠地望着他,半晌后才慢慢收敛住。
“丢出去。”赵清徽懒得再看一眼,吩咐徐嘉远做这事。转身回了王府,已然无出府的兴致。
邵岁在宋府斜对面,他的小厮来报:“言少监已经到宋流瑾处了。”
听罢,邵岁笑着远望宋府,说:“你别说,我这位郎主还真是料事如神。他说那封信件让言子偕看了,言子偕必然就得找上宋流瑾,还真是。”
小厮道:“那公子,咱们是去宋府还是……?”
“这郎主不让,我还就偏偏想听——”
“公子——”小厮惊呼。
一柄钢铁作骨的伞,打着旋从街边飞来。精准穿过小厮,直接击打到他主子的胸膛,当即将他主子震的向后退了半步。唇边溢出血,只能扶墙险险站稳身子。
小厮护主,见主子当时就被打得溢出血,哪里肯看着。小厮冲那街边走来的人箭步冲过去,然而,对方却步伐更快,直接与他错身而起,拾起那钢骨伞回身一杖,后心似加诸千钧重,又似被人捅|进利刃。
捱住了第一回痛的小厮,捂着心口,生生喷出血雾来!来不及缓一缓身上的痛,小厮便疾然快步奔到主子跟前。
“求、求您放过我家主子!”
邵岁捱着胸膛的疼痛,他抹了抹嘴边的溢出的血,当即跟着自己的小厮跪下,“郎主恕罪!您是知道我张嘴的!一惯混说惯了,方才我只是嘴上痛快而已!并非有意窥探郎主之事!”
“你是料着我不会亲自来。”玄服的男子带着浅露,夜色里便更看不清他神情,“有意与否,你自己心里清楚。”
邵岁忙不迭磕头请罪,“臣再不敢生二心。”
“你生二心与否,我不问。”玄服男子握着玉料包裹的伞柄,挨过这伞的都以为伞骨是钢铁,实则不然,其实是玉石,“世家子弟的心计收一收,来日把命搭上,可就什么都没了。”
邵岁心中一顿,生出惊恐来。果不其然,他听郎主说出他心思,“你这么急着抓住宋流瑾,图的不就是宋家的矿业。这东西,轮不到你来贪。”
“郎主恕我贪罪!”
玄服男子冷笑一声,“今日我留你一命,宋流瑾是活不了了。宋家善后一事,你看着分寸。”
邵岁刚松口气,一道热血沿着石缝流到他按在地上的掌心。他看见什么东西滚落在地,而后转头望去,他的小厮疼得在地上打滚。
“记住这个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