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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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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蔓冰伸手拔下了惜春插着的步摇扔在了地上。
“小姐!”惜春还想再说些什么。
这时一个身穿深色团纹直裰浓眉大眼的男人走了进来,他一看跪了一地的丫鬟不由皱起了眉。尤其是看见跪在地上的惜春不悦的神色更浓了些。
他说道:“这是闹什么?江蔓冰你母亲刚去世,你就在这打罚丫鬟?你的贤良淑德顺怎么学的?跟你母亲一样,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
江蔓冰神色平静反问道:“父亲。惜春打碎了母亲送我的青花瓷茶杯,并且明知母亲去世还带红色步摇。我不应罚她吗?母亲被圣上封为县主,赐县主府。怎么就称不上大家闺秀了?”
江伯仁一听这话不由语塞,他面不改色的转移了话题:“牙尖嘴利!你母亲去世本应解了你的禁足,但是看你这不知悔改的样子。就不要去前头添乱了,在自己屋中好好抄抄佛经为你母亲祈福吧。”
说完轻踢了一下惜春,“既然小姐说你这身不合适,还不回去换了。”然后转身就离开了。
惜春心里一甜得了话就要起身,抬眼看了眼江蔓冰发现她的脸色似寒冰一般。想了想还是跪着没有动。
江蔓冰看在眼里,心里松了一口气。好歹这惜春心里还是有点数的,这样就好办些。
“大小姐!大小姐。”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从外面匆匆的跑了进来。不好了大小姐!外面来了人要把县主府的牌子摘下来呢。”
“拂冬不要急慢慢说。”江蔓冰对小丫头说。
拂冬浑身颤抖话也有些说不清,敛秋拿了杯茶给她。喝了一口暖和的茶之后拂冬才缓过来说出了自己打听到的事。
“惜春姐姐让我去找娘打听一下消息,正好爹爹回来了。他是跟着老爷一起回来的,说是......说是皇家收回了县主府的这块牌子。我看见老爷直奔芳菲居而来,就没先回来。”说完就哭了起来。
一直不慢不急的苏妈妈听了这话着急起来:“你这孩子哭什么,打听的不清不楚的。拂冬的爹爹是二管家都说了这么少。”说着跺了跺脚,“不行,我得亲自去前院看看。”
前世倒是没有收回县主府牌子这件事,难道这不是走马灯?自己真的是重活了一次?
江蔓冰垂下眼帘,要是能复活的再早一点是不是就能救了母亲?她收紧了手,指甲深深的陷进了肉中。
“苏妈妈,我记得你有个侄子在同和堂的药房工作吧?我记得他的媳妇还是母亲身边的丫鬟海棠呢,对不对?传个信,让海棠回来给母亲磕个头。”江蔓冰说。
苏妈妈想了一下神色一缓:“对,这消息去前院问了也不能告诉咱们芳菲居。老爷特意禁了你的足,就是为了不让咱们知道这件事。我那侄子在外交际广,让他去打听。”
突然外面传来了大声的哭喊,苏妈妈撇了一下嘴。这个平姨太在这时候装什么孝心,要不是她刻意在老爷不在府的时候苛待县主。县主也不能没的那么快。不过自己是皇太妃让跟过来的陪嫁女官就算这县主死了,大小姐还在自己就不用愁在府中的日子。
想到这苏妈妈放宽了心,准备和江蔓冰应付几句就回屋睡觉。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这大小姐的反应对于一个母亲刚去世的人来说太过冷静了点。
冷静的甚至让自己都忘了装悲伤了,苏妈妈不由神色一紧。装模作样的从怀中掏出了手帕抹起了眼泪。悲切的说“我苦命的大小姐啊。县主这一走,你可怎么办啊。”
江蔓冰看着她这突然的表演感觉有点好笑,她失去母亲的悲伤经过十年的消化已经深埋心底。前世在母亲刚去世的时候自己还日夜哭泣,在父亲娶回的填房甄氏面前不小心触景生情哭了几次后。就被甄氏以子女哭泣母亲在地下无法安眠的理由教训了一顿,自那之后哪怕是母亲的忌日自己也只能在房里悄悄的为母亲祈福。而父亲有了新人忘旧人。甚至连母亲的忌日都忘记了。
一想到这江蔓冰觉得自己的心隐隐的作痛,有些悲痛只能深埋心底自己舔舐伤口。当你不够强大的时候,伤口只会变成弱点。但是这世甄氏想要在这府中呼风唤雨就不可能了。
“苏妈妈你今天也累了一天了,先下去歇着吧。传我的话下去,整个芳菲居在我禁足期间都干好自己的活管好自己的嘴和腿。惜春留下来值夜吧。念夏明天在屋里歇一天,先不用来伺候。”
江蔓冰坐在榻上看着跪坐在在脚踏上的惜春,勾了勾嘴角“惜春怎么不去外间躺着,在这脚踏上躺着不免委屈了一等大丫鬟惜春啊。”
惜春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一起来大小姐就和往常不一样了,明明是对自己言听计从的。但是居然还敢教训起了自己,不过在自己的前途没定之前还是不能得罪大小姐的。自己的卖身契还在她手里,万一坏了自己和平姨娘的计划就糟了。
惜春在想着自己的心事,而江蔓冰也在回忆着前世的记忆。前世的甄氏在母亲去世后的一个月后,就以江家表小姐帮忙处理府中事物的借口先进了府。然后在以落水被父亲救起毁了名声的原因,嫁入了府中。
世人都说这甄氏是个善心柔顺有福气的人,因祸得福由原来的破落户嫁入了县主府。变成了县主府的女主人,还在七个月后早产了一个男婴。佛祖保佑虽是早产,但是健康的很。
现在想想估计这甄氏在进府之前就和父亲有了联系,这就能解释为什么在母亲生病的这段时间他从未在府中出现。至于那名早产的健康男婴,估计也是瓜熟蒂落罢了。
平姨娘原本以为自己操办了母亲的丧事,是稳稳可以被扶为填房的。结果半路杀出来个甄氏。但是自己清楚的记得到最后惜春也没变成姨娘,估计现在平姨娘也只是拿话哄着惜春让惜春做自己的眼线。今天自己特意让父亲看见惜春跪下,这一看父亲也并非对惜春无意,不如自己帮一帮。水至清则无鱼,这水浑了才好打鱼啊。
“雪花楼的点心好吃吗?我记得母亲最喜欢的是雪花楼的招牌雪花酥,而我最喜欢的是金丝糕。但是我记得父亲最讨厌甜食,墨竹轩怎么会有雪花楼的糕点呢?”
“大小姐,想必是老爷为了让县主开心所以买的吧。多买了放在墨竹轩也是有可能的。”惜春小心翼翼的回。她不清楚大小姐是否已经知晓了自己的心事,虽然这一问就像是小孩子在正常讨论糕点。但是里面的深意,惜春却无法当成巧合。
“哦~我还以为。是因为你喜欢呢。”江蔓冰趴在塌边看着惜春,目不转睛就像在看一幅西洋画。眼里充满了尖锐的怀疑,和满满的冷漠。
惜春顿时觉得指尖冰凉,但是汗却从脸上滑落。她拼命磕着头:“小姐,不是啊。奴婢自幼不能食栗子,墨竹轩摆的却是栗子酥。奴婢没有那媚主的心思。请小姐明鉴。惜春是小姐的丫头,生是小姐的人死是小姐的鬼。”
惜春知道自己的心思是见不得光的,只能慢慢图之。要知道从没有父亲把手伸到女儿房里的,只能先从大小姐这出去才能做姨娘的梦。这也是为什么明知道老爷对自己有意,却还得靠平姨娘帮上一帮。但是要是让大小姐知道了,闹起来正赶上县主刚去世。背上一个丧期媚主的名头自己非得被卖出府不可。
栗子酥。江蔓冰眼睛闪过一丝寒光,要知道这府里最喜欢吃栗子酥的可就是前世住在瑞福居的甄氏。那么有没有可能惜春没当成姨娘不是平姨太过河拆桥,而是甄氏伸的手呢。
“我有的时候就会想,要是我有个弟弟多好呢。”
“大小姐......县主身体不好,只有小姐一个。以后......以后也会有弟弟的。”
“你说这第一个生下男孩的,无论是谁都会母凭子贵吧。”江蔓冰缓缓的露出一个笑。
惜春看着眼前的大小姐,明明还是个七岁的孩子。趴在床上还没有自己跪着高,她们两个人的眼睛正好平齐。惜春一直低着头,但是听见母凭子贵这句话一下子抬起了头。正正好好的和江蔓冰对视上,惜春只觉得眼前的大小姐笑的活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鬼魅。深潭一般的眼睛像是把自己的小心思都看透了。
直到江蔓冰躺下后,惜春还跪在原地没有动。第一个男孩,哪怕是庶长子也是大房头一个出生的男孩。惜春只觉得大小姐的这句话像是放了一把火,烧的整个心都颤抖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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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挂着的翠鸟在笼中叽叽咋咋的蹦蹦跳跳。嫩绿的草芽颤巍巍的顶着初融的冰雪在风中舒展着身子。
“大小姐,药熬好了快些喝。凉了药效就不好了。”惜春笑盈盈的端着药进来。
惜春穿着月白色的小袄下配烟青色百褶裙,头上简单的带了一朵珠花。给人一种清纯,甜美的感觉。尤其是手腕上带着的冰种飘花玉镯,更显得的皮肤白皙。
正和江蔓冰说着话的海棠看着惜春不由得笑道:“好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这大小姐的地方果然养人。我嫁出去的时候惜春还是个小孩子呢,现在都成了个大姑娘了。”
“海棠姐姐快别取笑我了。姐姐才是越发容光焕发了。”惜春俏皮的挤了挤眼睛。
海棠摸了摸头上的素银簪子,又看了看惜春头上的珠花。这珠花由六粒黄豆大小的珍珠攒在一起,珍珠虽不大,但这成色却是顶顶好的阳光照在上面绽出五彩的光晕。海棠脸色一黯。
惜春眼看着海棠的脸色灰暗下去,心中不屑。嫁给平头百姓的正妻又如何,贫贱夫妻百事哀。以往海棠跟在县主身边过的日子不比小户人家的小姐差,看看现在这穿的戴的半旧不新的连以前的日子十分之一还不如。
“惜春,药就放那吧。我等会儿喝。对了我记得你上回从平姨娘那拿来的杨梅蜜饯特别好吃,替我去要点来我喝完药正好去药味。”江蔓冰说道。
惜春对于去平姨娘那边的差事一直都十分热心。脆生生的应了,转身离开了。
江蔓冰端起了药碗用汤匙搅了搅,作势要喝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