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驾慈航》晏润庭

8、剿匪

　　两人骑马行了三日，走走停停，终于到淮南西路的庐州城。
　　牵着马走在庐州的街上，杨妙尘又忍不住逗他：“此地繁华，比起梓州路的泸州如何？”
　　了凡笑道：“小僧并未去过泸州，不过想来应该是个好地方。”
　　“好风吹落日，流水引长吟。”杨妙尘点头，“是个好极了的地方。”
　　两人边说边走，路过官署，发现一圈带着刀剑的人围在门外，议论纷纷，好像在谈论一张告示。
　　杨妙尘停了会儿，心里很想凑这个热闹，但是了凡在旁，行事还是有所不便。他心里想：哄他去看我不就也知道了吗？打定主意，回头去逗了凡：“打官府门前过竟然还有这样的热闹看，可惜我看不了这热闹。”
　　了凡看杨妙尘一脸可惜，笑他装样：“我们去客栈让小二讲给我们听也是一样的。”
　　杨妙尘想想也有道理，牵着马儿寻住处去了。
　　怎奈何，他们两人太过显眼，早被旁边人一眼觑到，交头接耳地传遍整个人群。圈子里头有几个带刀短衣打扮的小弟簇拥着明显为首的一个独眼虬髯大汉，混在里面听了不少信息，小弟对大汉说：“大哥，魔教恶徒杨妙尘竟然被菩提宗的和尚压到这里来了，这不是送上门的好事吗？”其他小弟纷纷兴奋地附和：“是呀，是呀！大哥我们怎么办？”
　　为首的那个手一摆安抚下众人：“不急，这次我们不要自己动手，那和尚是要把魔头活着带回去受审，不可能坐看我们杀掉他我们得想个借刀杀人的法子……”大汉沉吟片刻，看着榜上内容，心生一计。
　　他嘱咐其中一个：“你去远远地看着他们，探得他们在哪家客栈住下，速来报我。”

　　那边密谋阴私鬼计，这头杨妙尘和了凡找到间客栈歇下，准备第二天继续上路。两人放好行李，到大厅点好菜肴，又叫来小二，杨妙尘塞给他一小吊钱，向他打探：“我与朋友今日进城看见官署外围了许多带刀剑的人，请问是有什么事吗？”
　　小二收了钱，乐呵呵地为两人介绍：“您刚来还不知道，这都要从庐州城郊外的一群山贼说起。”
　　“这城外本来太平和谐，可前年来了一群山贼，在十里外的方斗山上，不时下山打家劫舍，谋财害命，朝廷命县丞围剿几次皆失败而归，所以县丞这次贴出榜文，巨额悬赏，寻求天下能人志士帮忙剿贼。那些围观的人可能见了悬赏价高，想立功拿赏的吧。”
　　两人听了个明白，谢过小二，让他去做自己的事去。杨妙尘见了凡心神不宁，明知故问：“怎么，想帮忙？”
　　了凡凝思良久，徘徊不定，杨妙尘却安心吃喝，反正现在自己的所有行动全凭小和尚做主，小和尚想做什么自己也只能配合，只要时不时推波助澜一下就可以了。
　　了凡最后决定：“那我们先在此处多盘桓几日，如果有需要我们就帮忙。”
　　杨妙尘看着他：“我们？我什么时候说要帮你了？”
　　了凡被他问得一愣：“不是……”
　　杨妙尘促狭之心頓起：“我只是问问你，作为一个被正道通缉的魔头我没给你下绊子就是好心了，可没说要参与。”
　　了凡被他噎住，又不能说出什么粗鄙之语，只好这么干瞪着他，企图把他的心意吓回转来。杨妙尘脸皮可厚得很，心安理得地就着他的脸还多吃了一碗米饭。
　　第二天一大早，客栈里鸡鸣狗跳，喧闹异常。二人下楼一看，发现一队衙内拿着榜文进到店内，大声嚷叫：“你们这里有没有住进一个叫了凡的和尚？”
　　杨妙尘看向了凡，仿佛再问：你又背着我干了什么？
　　此时，两人一路的角色好像颠倒过来，让了凡有一种被师父抓着错处的心虚，转念又想：我又没干什么！又理直气壮地跟杨妙尘对视起来。
　　杨妙尘就是这么古怪的性子，一旦人家跟他幼稚对幼稚，他反而会从不知哪个旮旯处扒出许久不见的成熟稳重，嫌弃起你来。比如这时候杨妙尘就伸手把他一推，轻飘飘说一句：“叫你。”
　　了凡扶着柱子站稳，见几位官差都看着自己，连忙双手合十施了一礼：“请问各位施主想找小僧所谓何事？”
　　那衙内把文书一抖，伸到他面前：“昨日你同行之人到官署签了委任状，接下了剿匪的任务，大人限你一周之内剿灭山贼，不得耽误，不然唯你是问！”
　　连杨妙尘听了都讶异非常，接过文书反复查看，不似造假，他们才进庐州城一天不到，官府没道理故意刁难，那就是有人故意行下此事。杨妙尘骤然反应过来，问那官差：“官爷，这文书我确实不知情，敢问是我哪位朋友帮忙签下的？”
　　“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衙内当然没有权利帮他取消，但可以透露点内情，“不用担心，文书上写明还了有一些人和你们一同前去，我们大人也有令，有什么需要我们庐州府全力配合。”
　　两人忧心忡忡地谢过衙内，连饭也忘了吃，杨妙尘没想到自己拦着了凡不去找麻烦，麻烦竟然主动找上自己，他对了凡说：“昨天那群人中一定有认识我的人，冒名顶替将我们的名字报了上去，这些人为了陷害我真是不择手段！”
　　了凡看着他，安慰道：“你不用自责，既然有人想害你就不可能永不露面，等出发之时我们就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也好有个准备。”
　　杨妙尘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们不会来的。”
　　了凡没反应过来。
　　杨妙尘把手上的文书递给他看。
　　了凡看到上面除两人的名字外，其余都是“王二狗”、“张四”、“扁人”这类一看就是作弄人的名字时，半天憋不出一句话。
　　杨妙尘说：“如果你一定想找‘王二狗’合作，我可以去隔壁人家给你牵一条来。”目光比他平时说话还要真诚。
　　了凡合上文书，给了他一个“施主闭嘴”的礼貌眼神。

　　两人玩笑归玩笑，一起草草用过早饭后，决定先前往山贼盘踞之处打探一番。
　　据刺史给的地图，这群山贼共有三四十人，为首的叫卫通，就盘踞在庐州城郊外二十里的一处峻岭上，只一条小路通往其上，高峰倚涧，茂林修竹，遮天蔽日，十分容易设下埋伏，是个易守难攻之地。
　　两人避开在路上守卫的山贼，不走大路，沿着树林向上走，在山贼的山寨对面寻得一棵大树，躲在树上观察他们的行动。
　　“既然在山上，那可就难办了。”杨妙尘扮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兵法有云：居高临下可势如破竹。现在他们占尽地形之利，我们怎好从下面打上去？”
　　了凡出了个主意：“要不我们扮作强盗假装加入他们在趁机打入他们内部？”
　　杨妙尘看着他哈哈大笑：“你这光头，又不是什么有名的恶僧，人家为何要收你？”
　　了凡努力再想：“那我们就请安抚使大人调一队兵假装追杀我们，趁机逃到山上？”
　　杨妙尘差点笑破肚子：“我要不是了解你，不然真的会以为你是话本看得太多。你就不怕山匪见到官兵冲杀上来，不管你是谁先射一波把我们全都射成刺猬再说？”
　　了凡见他一直嘲笑自己，有些沮丧：“那你不要光嘲笑我，自己也想啊！”
　　杨妙尘勾着了凡肩膀，安慰他：“纸上谈兵出不了决胜千里的将军，我们前去山上打探一圈再想对策也不迟，以我们的功夫想必进进出出，轻而易举。”
　　了凡点点头，又目不转睛地盯着山寨内守卫，在心里计算他们的轮值时间，许久之后，低吟了一句：“奇怪。”
　　杨妙尘靠在树干上：“你发现了什么？”
　　了凡说：“我们看了这么久，有人运抢来的粮食的，有运财物的，可是没有一个人运水进去。”
　　杨妙尘点点头：“那说明里面要么有水井，要么有水源。”
　　两人对视一眼，悄悄绕过守卫来到山寨后面，走了一圈发现山寨里既没有水井也没有水源，两人均是一愣：那这么些人到底是怎样饮水的呢？
　　两人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又躲回远处静观其变。
　　杨妙尘可惜道：“我还想在水源处下点蒙汗药什么的呢，速战速决。”
　　“要是这么简单，太守早就围剿，哪用等我们出手。”了凡顿了顿，“要不我们在饭里面下吧？”
　　杨妙尘笑起来：“既然寨里没水，必然有人送水上山，有人送水还怕没有机会吗？”
　　“我看里面人也不多，就这么几个人刺史派一队人不是很快就能收拾了吗？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剿灭呢？”
　　“到处都要钱要人，这世道要是过得下去的谁还会来做山贼啊……”杨妙尘拉着了凡跳下大树，“有人来了。”
　　两人远远跟在这队人后面观察，发现他们拨开一人高的杂草拐到了一条小路，小路的另一头远远有人影出现。等他们走近了才发现，这些人都是父母辈的年纪，赶着驴车，驴车上用油布盖起，隐隐约约可以看出两个圆桶的轮廓。
　　两人先前以为是下山劫掠的山匪回来了，但看年纪实在觉得不像，等两拨人走得进了，两人吃惊地发现，他们竟然拥抱在一起互问长短，亲热非常。两人看得一头雾水，纷纷感叹这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
　　两人实在好奇，悄悄地前进一些好听得更多消息。细听之下才发现，送东西的竟然是山匪的父母亲人，这些父母生活实在过不下去，只好默许孩子在山上当山匪补贴家用，做父母的也只能做些送水送饭的私下交易，好让孩子们不至于饿死。
　　两人对视一眼，均没想到，这些山匪能猖狂许久竟然是得了城中老父母的好处，这盘根错节的关系，让两人一时感觉束手无策。
　　这些老父母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连最近城中招募江湖人士剿匪的事情也一一告诉他们，让他们多加小心，注意安全。
　　其中一位哈哈大笑：“我们老大武艺高强，全天下能打得过他的十个手指都能数得过来，有他在，娘你尽管放心，任那狗官请多少人来都没用！”
　　杨妙尘心道，口气倒是不小，我在江湖混了这么久，江湖上排的上号的那几位谁会屈尊降贵地来做山贼，这牛皮吹的也忒大了，不怕崩着自己的脸。
　　两人耐心等他们续完旧，把驴车上的东西送回山寨里，两人等人走后掀开油布一看，果然是两桶满满的水。
　　了凡问杨妙尘：“你带蒙汗药了吗？”
　　杨妙尘反问他：“我要带在身上早药倒你跑了，还跟你在这玩‘官兵捉贼’的游戏？”
　　了凡脸上一赧：“那我们只能回去拿了再来。”
　　杨妙尘奉承道：“大师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