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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求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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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昏迷多日的胤禩终于清醒过来,坐在床边的八福晋见丈夫醒了满脸喜悦,眉宇间却难掩忧色。
胤禩心里咯噔一下,“出什么事了?”
八福晋轻轻摇了摇头,指了指外间,用小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皇上派了刘太医来。”
胤禩会意,不再多问,待打发走了刘裕铎,又迫不及待地拉着福晋的手询问,“究竟怎么了?”
八福晋将这些天发生的事无巨细说了一遍,胤禩认真听着,脸色越来越差。待福晋说完,胤禩沉吟半晌,“九弟投毒之事可还有谁知道?”
“投毒的那个奴才已经自尽,除了你我、九弟自己和皇上那边的人,该不会再有别人知道,连十弟和十四弟我都瞒着。”
胤禩点点头,对福晋的明敏极为赞赏,“这事就烂在肚子里,谁也别说。给小十和十四府上送信,让他们过来一趟吧。”
“八哥,眼下应该怎么办?”胤祯一来就问,“要不要去皇上那儿求情。”
“嗨,摊上老四这心狠手辣翻脸无情的皇帝,我们几个求情有个鬼用?只怕他巴不得把我们一锅端了呢。”胤俄毫不避讳大大咧咧地嚷嚷。
“那如果去找十三哥呢,他虽然和我们不同阵营,但也不是小心眼的人。这次皇上没有直接把九哥关进宗人府,也是顾及十三哥,怕别人说皇上是忌惮怡亲王才龙颜大怒。”胤祯与胤祥年岁相当,从小一起长大,又同是法海的学生,只是二人性子迥异,经常拌嘴。雍正继位后,两人地位更是天差地别,胤祥封亲王加权柄荣耀万丈,自己则被革爵圈禁,故而十四一直对这位十三哥不服气,但若说和胤祥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却远不至于。
“单凭皇太弟三个字,这件事胤祥自己还得避嫌呢。九弟真是胆大妄为,说话也不过过脑子,这回可把老十三得罪得不轻。”胤禩满面忧虑,从前他们与胤祥政见不和,更谈不上交情,且胤祥极少在大事上违拗雍正的意思,当年许多事,恐怕免不了这位怡亲王在背后推波助澜。也罢,为了九弟,总要试试。
怡亲王府内,胤祥拿着胤禩的登门拜帖踌躇了半晌,无奈起身,“请廉亲王,正厅奉茶。”
“八哥此来,是为九哥的事吧。”
“九弟鲁莽,胡言乱语触怒龙颜,还信口开河带累了怡王。其实九弟就是那个脾气,凡遇事都不计后果,绝非是有意和十三弟过不去。认真说起来,此事也是因我而起,我替九弟向十三弟赔个不是,还请十三弟莫要见怪。”胤禩抱拳,对着胤祥深深一躬。
胤祥急忙伸手拦住,“八哥严重了,胤祥怎么敢当。只是,八哥也知道九哥的话字字诛心,以致流言四起议论纷纷,此事当全权由皇上做主,我也不过是个臣子,岂能干涉。”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皇上待十三弟素来亲厚,就是满朝宗亲大臣全部加起来也比不上的,此次皇上发怒是忧心十三弟被谣言所扰,而非心存猜忌。我与皇上宿怨已深,怎么处置我都无话可说,只是九弟被我连累上辈子不得善终,这一世我实不忍见他下场惨淡,唯有厚颜来拜恳十三弟。”
“……八哥……”
“此事皇上必要问你,我知你的难处,不求你为胤禟求情,只望十三弟念在同为皇父血脉,不要说出对老九不利之语,如今他的命,可是攥在十三弟手上了啊。”胤禩说到最后,语气凄然。
“八哥,胤祥岂是落井下石之徒,自当尽力。其实如八哥所言,都是兄弟,皇上也非铁石心肠,适才这些话八哥若肯向皇上陈奏表明心迹,未必不能挽回圣心,比在我这说管用多了。”
“如此,多谢十三弟了,若有机会胤禩必当报答。”眼见目的达成,胤禩松了口气,准备告辞。
胤祥送了胤禩出门,转头对着身边的哈哈珠子道:“备轿,进宫。”
养心殿西暖阁,胤禛坐在炕上看着胤祥进来请安后就一语不发,心下便猜到几分,“有什么话就说,干嘛欲言又止的。”
“九哥的事,不知皇上预备如何处置?”胤祥觑着皇上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开口。
“老八去找过你了?”胤禛对这个弟弟了解甚深,立马心照不宣。
“是。八哥对臣说了一大车子话,言语间似有投诚之意,臣看八哥实在可怜,好歹都是手足,血脉相连。再者,八哥才识出众,远胜于臣,若他肯报效,皇上如虎添翼。”
“拿自个儿和他比,亏你想得出来,”胤禛嗔怪地给了胤祥一记白眼,取笑道:“何须这样自贬自抑,连老八都能被贤弟拉拢了来,可见爱卿之能。”
然而这话听在胤祥耳朵里却是另一层意思,他忙一撩袍子跪下,连连叩首,“臣有罪,按理臣本该避嫌,只是……只是九哥说出那些话,到底也是臣平日自恃恩宠,不够谨守本分所致……请皇上将臣交部议处……”
“胡说八道些什么,我要你谨守本分了么。”胤禛将胤祥一把拽起来,按在面前的坐墩上,“四哥视你为心腹知己,无论前朝内务没有一事不和你商量,你要提拔谁、弹劾谁也无不照准,爵位、仪仗、俸银、府邸、园子,能给的我都给了,可你却一次次屈朕之心!上辈子赏什么辞什么,病得那么重还诓骗朕,以致临了连最后一面也没见着,你知道当时四哥听到你薨逝的消息有多伤心。”胤禛几乎哽咽,一回忆起失去贤臣爱弟的情形就觉得心痛难当。
“皇兄……”胤祥轻唤一声,已是泪流满面。
胤禛满腹委屈,喋喋不休,“如今重活一世,总以为该比从前更默契才对,却不想还是这个样子。十三弟,四哥宠你护你,就盼着你能活得随心些,你究竟在惧怕什么?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在你眼里,四哥就是那过河拆桥的越王勾践,所以你忠心朕,却并不肯相信四哥,是么?”
“四哥……”胤祥声音微弱,再次跪下伏身低泣。
“朕累极了,你……跪安吧。”
第二日朝上,恒亲王胤祺上折称,自己未能教导规劝胤禟,愿以亲王爵位赎胤禟之罪。皇五子胤祺与皇九子胤禟同为圣祖宜妃郭络罗氏所出,只不过胤祺生性恬淡,并未参与储位之争。前世雍正逼迫胤祺给胤禟改名,令他愧疚终生,此次怎么也得想方设法保住亲弟性命。
“胡闹,”雍正脸色一沉,“亲王爵位是你拿来做人情,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的吗?恒亲王须知,朝廷自有朝廷的法度,岂可徇私枉法。”随即传谕,恒亲王以私废公,有负圣恩,罚俸一年。
寒风中,胤祺长跪在养心殿外的砖石上,总管太监苏培盛正苦口婆心地劝说:“恒亲王,皇上说了不见,您就请先回吧。”
“那本王就在这儿跪到皇上肯赐见为止。”向来温和的胤祺此时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坚持。
“王爷您这又是何苦呢。”苏培盛默默叹气,正准备再劝,抬头却恰巧望见胤禩朝这边过来。
得,又来一个,苏培盛更加无奈了,只好挤出个笑脸上前请安。胤禩恭敬地向胤祺问了安,又朝苏培盛微点了下头,和煦到了极点,让人感觉犹如春风拂面一般,只是明眼人都看得出,那笑意未达眼底,“本王想求见皇上,麻烦公公通报一声。”
苏培盛苦着张脸道:“这,皇上正在批阅奏折,您看恒亲王也被挡了,恕奴才多嘴,王爷何必这个时候来惹皇上不痛快呢。”
“本王确实有重要的事要当面禀奏,还请公公勉为其难,替我通传一声,若是皇上拒见,本王再回去就是了。”胤禩语调依然平和,却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苏培盛只好进殿去,没一会儿出来,“皇上宣廉亲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