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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前尘往事 ...

  •   胤禩魂不守舍地回到廉亲王府,见了迎出来的八福晋,那样一个眉目明丽、刚毅烈性的女子,前世受自己牵累被休离、自尽、挫骨扬灰,他满腔的愧疚怜惜之情不知从何说起。胤禩携了妻子的手进屋,挥退一屋子的奴才,把福晋拥进怀里紧紧抱着,久久不发一言。
      “金銮殿的那位刁难你了?”八福晋的外祖是安亲王岳乐,母亲是和硕格格,家世显赫,自幼被宠得性子骄傲张扬,从来嘴上不饶人。
      胤禩放开妻子,拉着她到卧榻上并坐,眼眸含笑,“你多心了。”
      “早晚的事。”
      “你放心,有我在。”胤禩的心像是被什么揪住了,一抽抽地疼,面上则丝毫不显,只是宽慰自家福晋。
      “咱不怕他,”八福晋果决的话语中夹着对丈夫的脉脉柔情,“爷,碧落黄泉,咱们总在一块儿。”
      胤禩的呼吸滞住,浮上心头的是一句“我丈夫也,怎可为妻室之事求于人乎?”自己曾经掷地有声的抗争,如今只觉得何其自私凉薄。
      晚上,胤禩想着白天的情形,想到额娘、福晋、弘旺、九弟、十弟、十四弟、保泰……所有那些因他而受牵连的人,心乱如麻,彻夜难眠。母族寒微,他亦有作为皇子与生俱来的骄傲;削宗离籍,他也有作为胤禩本身的尊严和傲骨,可他怎能再次眼睁睁地看着在乎的人一个个因他受罪、离他而去……
      冬天的夜寒冷刺骨,说不尽的萧索。
      第二日朝会,胤禩不得不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上早朝。为料理大行皇帝身后事,胤禩连日来忙得晕头转向,深怕哪里出了岔子被胤禛借题发挥,已是筋疲力尽。
      乾清门外,胤禩强撑着身体,皇上与诸臣议的话题却一句也没听进去,他一看到胤禛那张冒着寒气的脸,就想到前世动辄得咎的日子——雍正元年,皇帝奉康熙及其四位皇后神牌升附太庙,在端门前设更衣帐房,但因其都是新制,故而油气味大,雍正因此大怒,命自己及工部侍郎、侍中等跪在太庙前一昼夜,新制的哪能没有油漆味,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雍正早就觉得今天老八不太对劲,虽然两人敌对惯了,但老八行事一向滴水不漏,极少能让人抓住把柄,上辈子为了打压他不得不吹毛求疵,想不到早朝走神这种事居然也会发生在他身上。于是,雍正装作不经意地开口,“此事廉亲王以为如何……廉——亲——王——?!”
      然而胤禩沉浸在回忆的绝望里,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悲愤、颓然、伤痛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的气息,丝毫没有察觉,直到身边的淳亲王胤祐悄悄拽了拽他的衣袖,才使他从惨痛的回忆中抽离。
      胤禩茫然地抬头,感受到御座上的人正眸色深沉地望着自己,周围是其他大臣或打探或担忧或幸灾乐祸的目光,暗叹自个过于大意,将把柄拱手送给雍正,身体却是毫不犹豫地跪下请罪,“臣御前失仪,请皇上责罚。”
      胤禛看着老八平静面容下难以掩藏的怨痛,逐渐压下想把奏折砸在他脑门上的怒气,“皇考崩逝,廉亲王悲痛过度,加上连日来为大丧奔波,精神不济也是可以理解的,起吧。”
      胤禩这回真的愣了,老四这是在替他开脱?怎么会,一定是觉得这个罪名不够他发挥所以才故作大方,这是雍正的惯用伎俩,真是阴险歹毒。
      连日来,除了有关大行皇帝丧仪陵寝后事,胤禩对其他朝务一概装聋作哑、不闻不问,私下奏对时两人都很有默契地不提过往,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胤禛倒是没有借故找茬,让胤禩颇为意外。
      几天后,胤禟和胤祯到廉亲王府,恰逢胤俄也在,二人眼眶都是红红的。胤禟心中一动,“十弟你……该不是也想起来了吧?”
      “可不是,做梦也想不到这种奇事能让咱们遇上,见鬼了。”胤俄神采飞扬,与胤禟抱了抱,大大咧咧一如往昔。
      胤禩侧头看着昔日的大将军王,喜悦之色顿现,“十四弟,好,好,咱们哥儿几个算是聚全了。”
      胤禩、胤禟从两位弟弟处得知许多关于身后子嗣的消息,既心疼又欣慰,爷家的都是好孩子呢,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当得知老四和十三劳于案牍,鞠躬尽瘁,也没多活几年时,胤禩油然而生一股敬佩之情,抛开个人恩怨,老四是个好皇帝,而胤禟就不禁幸灾乐祸,报应,绝对是报应,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十二月十六,恭移大行皇帝梓宫安奉景山寿皇殿。这座寿皇殿,是十四贝子胤祯前世被囚禁整整十年的居所,直到雍正过世,乾隆登基后才将他释放。一个大好男儿本该最辉煌的十年,却被打入深渊,拘在四四方方的侧殿内不得自由,该是怎样的落差、不甘与孤独。
      饶是十四历经磨砺,棱角被磨平不少,回到这个让他度日如年的地方,仍是郁郁不乐,怨气冲天。
      行祭奠礼时,胤禛捶胸顿足,哀恸号哭,众大臣环跪固请皇上节哀,唯有十四不以为然,咕噜一句“装腔作势”,他的声音并不大,可该听见的都听见了,四周瞬时鸦雀无声。
      胤禛脸色难看,胸口几个起伏,到底把怒气压抑了下来,置之不理,准备起驾回宫。十四忽然又对着先父梓宫猛磕了几个头,边抹泪边道:“汗阿玛,您这么去了,儿子们恐被恶人欺凌,不得长久……”
      周围的温度急速下降,胤禛森然的目光剜向十四,随即扫视了下王公群臣,冷冷地说:“先皇陵寝尚需修缮,该派一名皇子亲自监工,着诸王大臣议奏。”虽然胤禛没有挑明,但在场的人都心领神会,新皇这是要对付亲弟弟了。
      十二月十八,礼部恭上皇太后徽号为“仁寿皇太后”,太后面冷如霜,称“皇帝及诸王大臣援引旧典,恳切求请,予亦无可如何,勉强从其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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