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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危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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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过三天就是冬至,礼部尚书张廷玉亲自领着礼部祠祭清吏司属官依照往年惯例前往天坛四周巡查一番,才走到崇文门,碰巧正遇上步军统领隆科多似是在指挥侍卫换防,忙忙地上前拱手为礼,“冬至祭礼在即,隆中堂这是调防呢?”
隆科多见到张廷玉似是有些许惊讶一转即逝,接着含笑回礼,“张中堂,连日来筹备大祭,这些日子中堂辛苦了。在下也是为了确保祭礼万无一失,故而将平日最得力的侍卫调来,增加天坛附近守卫,以免出什么岔子。”
冬至当日天尚未亮,胤禛便早早起身准备妥当。日初前七刻,斋宫鸣太和钟,圣驾前往圜丘坛,从昭享门外东南侧更换祭服后,进入圜丘坛,走上中层平台拜位。经过迎帝神、奠玉帛、进俎、初献礼、亚献礼、终献礼等一系列繁冗仪程和无数次三跪九叩大礼,祭典终于结束。
一回养心殿,胤禛摸着酸疼的膝盖坐立不安。苏培盛贴心地为皇帝敷上早早向太医要来的药包,边道:“主子病尚没好全,今早这套礼行下来可不累坏了。”
“是啊,到底岁月不饶人,朕还是高估了自个儿。”
苏培盛一个激灵,慌忙跪下赔笑说:“奴才胡言乱语,主子莫往心里去,您哪是真龙天子福佑万民,偶尔一点小恙,那是菩萨心疼您,让您乘机好歇会儿呢。”
胤禛“扑哧”一声,“你这猴嘴儿,越发能说会道了,朕生个病都能想出理由来。不过话说回来,这紫禁城当真不如园子里舒坦。”
于是胤禛破天荒地决定当天下午就摆驾返回圆明园,由于临时起意,随驾的重臣只有胤祥、张廷玉和隆科多,并八十来人的卤簿。胤祥骑在马背上随胤禛的御轿而行,心里暗暗嘀咕四哥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皇帝出行岂可马虎,就这么点人,成何体统,而且也不安全哪。
仪仗途径长街,百姓皆跪于道旁,胤祥保持警惕左顾右盼,忽然眼中精光一闪,“皇上小心!有刺客!”四周从看不见的地方飞来十几支流箭射向御轿。
胤禛闻声立马从轿子中间移到边上侧坐,利落掀起帘子,却见胤祥将身体挡在轿前,右胸正中一箭,旋即大惊,怒吼一声“护驾”,抽出随身携带的佩剑跳下轿子与张廷玉一起扶住胤祥。被这突如其来变故吓懵的侍卫反应过来,匆匆上前将三人围在中央。
此时隆科多骑马赶来,“臣救驾来迟……”,胤禛刚想说话,又跳出二十个平民打扮的蒙面人举着刀冲向他们,嘴里喊着,“鞑子皇帝,拿命来!”没多久刺客与清兵便打成一团,场面极度混乱。
胤禛企图将胤祥拉进轿子,却被胤祥用力一把推开,他红着眼冲一旁的张廷玉吼道,“马上带皇上回轿子里去,出了事你担待得起嘛!”
张廷玉膝盖一软,并未行动,只是用求助的眼光看向胤禛。
胤禛无比心痛,“嚷嚷什么,别说话了保存体力,谁还能做朕的主了。”感受到后方有人突袭,胤禛回身将剑横在胸前,便看见一名侍卫扑上去替胤禛挡去致命一刀。谁料,另一边又蹿出一人,张廷玉拼尽浑身力气猛推那人一把,刀偏了几分,但还是砍中胤禛肩背处。胤禛忍着剧痛一脚踢飞刺客手中的刀,举剑将那人刺死。
这时,十四终于领着大批官兵赶到了,一见这场景比他预想得还要糟糕,饶是他见惯了大场面,此时脸色也灰败起来。脸色更加难看的胤禛见到十四,松了口气,声音里充斥着戾气,“别行礼了,把刺客通通拿下,生死不论。”说着转身去看胤祥,见他已昏死过去,心越发往下沉,“太医!太医呢!”
薛生白被侍卫连拖带架着跌跌撞撞拉了过来,胤禛一把抓起他,“快给怡亲王诊治。”
隆科多插言道,“皇上也受了伤,龙体要紧。”
胤禛狠狠瞪了他一眼,“先看怡亲王。”
薛太医果断撕开胤祥外衣查验伤口,哆嗦着拿出药箱里的一个药瓶,倒出几粒塞入胤祥口中,又找出另一瓶药粉,洒在伤处周围,方才喘平了气道,“箭上有毒,好在位置浅,又未在要害处,但还是要快点找地方拔出毒箭。”
胤禛略放了点心,忽而觉得胳膊变麻,全身乏力。
十四睁大双眼,“四哥你……你的伤,那刀也有毒!”
胤禛冷静道:“无妨,前面没多少路了,回圆明园再说。”
等胤禩得到消息赶去圆明园的九州清晏,却只看到昏睡在床的胤禛,十四简明扼要讲了经过。胤禩边拧眉边思索着,“薛太医怎么说?皇上的伤可要紧?”
“薛太医说还好伤口不深,那刀上抹得毒液毒性并不算强,眼下毒基本解了,但总得慢慢养着,这回可好,皇兄至少得辍朝半个月。”
“那胤祥呢?”
“十三哥的伤比四哥严重,毕竟箭入胸口,但并无性命之忧。皇兄晕过去前让人直接把十三哥挪去了梧桐院,他俩当真兄弟情深,要不是为了十三哥延误治疗,四哥现在也不至于毫无知觉地躺在这儿。”
“好了,都什么时候了还抱怨,那伙儿刺客可抓到了?”
“通通自尽了,勉强算有血性,看那身行头像是白莲教的。”
“白莲教?”胤禩不屑地冷笑一声,“皇上临时起意去得圆明园,连我都是后来才得知的消息,若是没有内应,他们怎么未卜先知,提前在路边埋伏的!”
胤祯抬起脑袋想了想,“臣弟也这么认为,但当时皇兄最早通知的有十三哥、隆科多、张廷玉,还有养心殿的奴才以及那日当班的侍卫,划拉下来人数不少,全是御前的人,无凭无据又不能严刑拷问,要找出那个泄密的人恐怕很难。”
“养心殿的奴才全是皇兄心腹,以皇兄的手腕,若连这些人都无法收服,那还怎么当皇帝,症结应该还是在那些侍卫身上,去把那日当班侍卫的名册拿给我。”
胤祯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递给胤禩,“还用八哥吩咐,我啊早让人去查过了。”
胤禩接过来粗粗翻看一遍,“奇了怪了,怎么那些皇兄亲信当天都不当值的么,要说凑巧也没这么巧呀?”
“说是因着冬至祭天,隆科多调他们那日去天坛当值,谁曾想皇兄下午便突发奇想要回园子,这不还没到换防时辰呢,皇兄就出了事。”
胤禩眼皮猛地一跳,“你方才说,隆科多?”
“对啊”,胤祯不解其意,“他是步军统领兼九门提督,祭礼护卫一事本来就在他职责范围内嘛。”
“那他人呢?”
“方才和我、张廷玉一块儿呢,等到安顿好皇上和十三哥,我瞧着他们受了惊吓也乏累了,尤其张廷玉明显精神不济,便命隆科多把张廷玉送回去了。”
“嗯,查清楚此次所有随行人员出发前的去向。”
“好。”
“对了,皇后娘娘赶来了么?”
“娘娘身边的姑姑刚来传达懿旨,说她要先安排好宫中事务,明天早上就到,命三阿哥弘时先行前来,眼瞅着就快到了吧。”
“那今天就让三阿哥侍疾,等明天皇后娘娘到了自然由她安排。”
“朝事方面,十三弟如今这样,兵部事务你先管着,但是一切依照他之前定的规矩来,一样也不准改。听说你常和他在部里争论,你若不想失了皇兄的信任,这个节骨眼上可别犯浑。”胤禩难得语气强硬地警告胤祯。
胤祯忙点头应了,“臣弟知道轻重。十三哥还总管吏部呢,是不是让九哥和十哥代……”
“不行,”胤禩未等胤祯说完便打断了他,“他们得避嫌,不仅你九哥、十哥,还有与我们交好的五哥、七哥也不能插手吏部事务。这种时候,不能让皇上觉得咱们乘人之危,故意谋取权柄。”
“不是吧八哥”,胤祯有些不以为然地说:“你也太多虑了,如今情况特殊,莫说十三哥还没醒呢,就算醒了,那箭伤总要慢慢养着,我不认为四哥连这都能联想到结党营私上头去。”
胤禩定定看了胤祯一会儿,“他首先是皇帝,其次才是你的四哥。”
胤祯本能地想争辩,却发现完全无法反驳,几次张了张嘴,终是问道:“那依八哥的意思,由谁暂代吏部才合适呢?”
“让胤禄和胤礼顶上吧。”
“什么?”胤祯睁大双眼,不可置信,“八哥不同意我们插手,可也不能便宜了那两个小子,前世他俩参了我们多少本啦!哼,落井下石,趋炎附势。”
胤禩的语调深沉,听得人心里又冷又酸,“都过去的事了,正因为他们是站在皇兄那边,老十七又是胤祥一手栽培,等皇兄醒来多半也是属意他们的。难道你看不出来,这几年皇兄顾及我们,所以刻意压着他俩不让出头,免得我们吃心。如今他们渐渐大了,皇兄不会让他们一直只做闲散宗室,与其等他开口,倒不如我自个儿先提出来。”
胤祯深深觉得八哥不愧是唯一能与四哥一较高下的奇人,果然想法与众不同,可他不愿见八哥难过,于是带着调侃的语气说:“谨遵廉亲王王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