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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固执 ...

  •   第三日凌晨,胤禛终于醒了,他睁开眼,发现胤祥与胤祯半趴半靠在自个儿塌边的矮凳上睡得正酣,嘴角不自觉扬起笑容。
      值夜的苏培盛发现皇上主子的动静,一激动,“皇……”
      胤禛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蹑手蹑脚地试图从榻上爬起来,尽量不惊动那两个指不定已经梦见周公的小子,不料脑子仍有些疼,又无奈地仰面躺了回去,几番动静下来胤祥被猛地惊醒。
      “四哥,您醒啦?”胤祥满脸欣喜地望着胤禛,顺便用力推了推一旁还瞌睡着的十四。
      胤禛眼神扫过黑着眼圈的胤祥和朦朦胧胧揉着眼睛的十四,“这话该朕说,你们都醒啦?看看你俩,这哪里像是来侍疾的?”
      十四不赞成地嚷嚷道:“瞧皇兄说的,十三哥可是两宿没怎么阖眼了,白天要处理兵部吏部事务,再抽时间去各处视察一圈,晚上又守着您不肯休息。”
      胤禛睨着十四调侃,“哦?敢情你是来凑数的?”
      “四哥别埋汰十四弟了,他这回啊乖得不得了,亲自看着太医抓药煎药,还特意查了许多医书,原先他哪静得下心来看这些。”胤祥边扶胤禛坐起来边帮着十四解释,以免这八字不合的兄弟俩杠上,顺便将陈福递过来的紫貂外褂子披在胤禛身上。
      几个御前侍奉的太监见状早端了汤药进来,十四从奴才的手中夺过药碗,尝了一小口试试温度,才半跪着奉给胤禛,“您是大清的主子,咱们呀全是奴才。请喝药吧,皇上主子。”
      “行了行了,说得朕不领情似的,知道你们辛苦,有什么要求就提,哦对了,过两日造办处该进呈好东西了,到时候随你们挑。”胤禛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这会子你们洗漱一下,就在这塌边摆上膳桌,咱们一块儿用早膳吧。”
      养心殿的奴才们照着胤禛的吩咐服侍两位王爷盥洗,又井然有序地摆上方形小桌,端上早点。
      “朝事如何了?”胤禛边喝着马□□边问道。
      “臣弟擅自做主,停了这三天的朝议。”胤祥轻描淡写地回答,仿佛在说一件极其微不足道的小事。
      胤禛抽了下嘴角,“这事儿老八也有份吧?”
      “皇兄明断,本就是八哥的主意,但,臣弟亦是赞成的。”胤祥在他四哥面前一贯是坦诚得不能再坦诚,把胤禩连带着自己一块儿卖了。
      “朕病得突然,你们两个权宜行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现今朕醒了,明天起恢复早朝吧。”
      胤祥正想劝胤禛多休息几天,身后响起胤禩熟悉的声音,“臣弟给皇兄请安。”
      “八弟来得巧,正赶上一桌子好吃的。”胤禛抬手示意胤禩起身,又命陈福给胤禩添个凳子。
      谁想胤禩跪正了,目色俨然,“臣弟适才已吩咐了再停朝两日,请皇兄赐罪。”
      胤禛足足运了一刻钟气,才压下把胤禩扔出养心殿的冲动,“那就说是朕改主意了,明天照旧叫起。”
      胤祥与胤禩对视许久,转向胤禛,“四哥,太医说您这几年案牍劳形,需要将养。臣弟知道您一心以国事为重,可四哥是天子,江山社稷系于您一身,再怎么也要保重龙体啊,您就再多歇两天,横竖也不差这几天功夫。”
      胤禛明白胤祥他们的关切之意,放缓了语气道:“朕都歇了三天了,方才太医不也说朕并无大碍。况且,并非朕要逞强,朕的案头上想必压了不少折子等着朕批复吧,快过年了许多事情要交代,朕再歇下去像话嘛!”
      胤祥果断离席,跪叩坚请,“皇兄事必躬亲、夙兴夜寐,以致昏厥,刘声芳都明言了,如此下去天长日久必有大碍!臣斗胆,仍请皇上三思,为天下而顾惜龙体。”
      “请皇上顾惜龙体。”胤祯也起身长跪,与胤禩异口同声道。
      胤禛懒得和弟弟们争执,干脆乾纲独断,“苏培盛,传旨明日御门听政。”
      “臣等不敢奉诏”,胤祥硬气起来当真无愧于拼命十三郎的称号。
      “你们……”,胤禛拍着桌子痛斥道:“朕这个皇帝说的话还不管用了?朕瞧你们是想上天哪!”
      胤禩悠悠地开口,“四哥这些年总劝着臣与十三弟要注重保养,时时遣医赠药,臣敢问四哥,您上辈子没日没夜地拼命,寿数几何?”
      暖阁里一下子静得一根针掉下都能听见,连十四都未曾意料到胤禩能说出如此尖锐无礼的话,这不就差指着皇帝的鼻子骂,你是作死啊还是作死啊还是作死啊了。
      胤祥有些担忧地望望胤禛,旋即俯下身去,“皇兄息怒,这几天您把臣弟们吓坏了,八哥是太过忧虑您的病情才会失言的。”
      怎么还是那么安静,十四深吸一口气,尽量用乖巧的语气威胁兄长道:“额娘耳聪目明,四哥要是再累病了,可别指望臣弟一直帮您隐瞒。”
      胤禛眉心一跳,凝神端详三人许久,终于道:“那就再歇一天,后日听政,成了吧!”
      “皇上圣明。”跪着的三人舒了口气,发怒的四哥气场太可怕了。
      见地下三人假装俯首帖耳的模样,胤禛又好气又好笑,“还杵在那儿作什么,装腔作势,你们都快要做朕的主了!”
      许是话说开了,重新回到膳桌前,大伙儿的胃口居然都还不错,没有因刚才的变故而食不下咽。
      胤禛吃着吃着,忽然又想到一事,“马上就到冬至了,祭天大典可都准备妥当了?”
      “冬至大祭,礼部自然不敢疏忽,一切都已备妥了,臣弟亲自督查过,出不了乱子的。”胤祥恭谨答道。
      此时,胤禩仿佛想起了什么,欠欠身说:“皇兄大病初愈,冬至祭礼过于繁琐,是否命人代祭?”
      胤禛皱起眉头,“老八,你啥时候变得这么啰嗦,冬至祭天由皇帝亲行可是皇玛法定下的规矩,哪能无缘无故就改了。”
      “朕总觉得你近来心事重重的,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朕?早说了你若有难处就告诉朕,四哥帮你。”
      胤禩勉强笑笑,“皇兄想到哪里去了,臣只是怕皇兄过于操劳,您倒好,无凭无据便给臣弟硬按上个欺君的罪名,臣弟找谁说理去。”
      胤禛紧绷的脸终于裂开,抚掌大笑起来,“朕从前怎么未曾发现,八弟如此有趣。”
      “主子,三阿哥来请安了”,陈福躬身禀道,“主子病着这些天,三阿哥日日都来请安,主子看是否请阿哥进来?”
      胤禛脸上挂了几抹阴翳,“告诉三阿哥朕躬甚安,只是政务繁忙,让他回尚书房去好生读书,不必进来了。”
      “嗻。”陈福领命而去。
      “等等,”胤祥想到上辈子弘时的结局,心下唏嘘,他了解胤禛对弘时并非毫不在意,只是心下别扭,便出声劝和,“四哥,弘时这孩子好歹一片孝心,过去的都过去了,毕竟是亲父子,您这有何必呢?”
      “是啊四哥,我看弘时平日里又听话又孝顺又机灵,根本不比弘历差嘛,天晓得您为何厚此薄彼。”十四在一旁帮腔。
      胤禛却看向胤禩,“他和我们一样回来了,八弟早就发现了吧?”
      胤禩的睫毛颤了颤,“皇兄何出此言?三阿哥举手投足与同龄孩子并无二致,课业上亦并不出挑,皇兄多心了。”
      “少在这和朕打马虎眼,这一世的弘时看起来虽不出众,却也从未焦躁、从未胆怯、甚至从未出错,知子莫若父,他有几斤几两朕还不清楚,以他原先的本事能做到吗!”
      “四哥洞若观火,却刻意冷落他,是愧疚还是不忍,亦或是恼羞成怒?也对,毕竟您是帝王,当然不会有错,弘时的性命都是您给的,再收回去又有何妨!”胤禩言辞从未有过的激烈,好似一把箭扎得在场的人生疼,包括他自己。
      胤禛心中隐隐作痛,因为嫡长子弘晖早夭,坦白说剩下的几个儿子他都不怎么满意,无奈矮个里拔高个选定了弘历为继承人,而弘时居长,其生母齐妃在潜邸便是侧福晋,论身份资历也比弘历生母尊贵些,且这个儿子向来又不是个安分的,怎么说对弘历都是个威胁。有了九龙夺嫡的殷鉴在前,偏偏自己的儿子还总向着政敌老八,他自认为替弘历扫除障碍牺牲弘时没什么不对。只是,终究那也是他的儿子啊,怎会毫不心疼呢!
      “罢了,宣三阿哥。”
      “臣叩请皇上圣安。”弘时毕恭毕敬地下跪请安,然而称谓用词已表明了他的态度。胤禛未叫起,他也并不抬头,默默维持着跪姿纹丝不动,举止有度,透着这个年龄不该有的沉静。
      漫长的沉默过后,响起胤禛微不可闻的叹息,“起吧。”
      “谢皇上。”
      “听说你近来很用功,日日苦读到深夜,朕心甚慰。”
      “臣向来驽钝,只能笨鸟先飞。”
      “刻苦是没错,只是如今天凉了,也要顾全身子。”
      “臣谨遵皇上训诲。”
      ……
      胤祥打量着这个并不亲近的侄儿,反而觉得他愈发像长大后的弘历了,从前的弘时哪有这份稳重。坐在胤禛身旁的胤禩看着胤禛越来越黑的脸和弘时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脑海中只有尴尬两个字,一时有些后悔不该用激将法让这对父子见面的,本想乘着胤禛心情好缓和他们父子之间的矛盾,如今瞧着事与愿违,别是帮了倒忙。
      最后,胤禛微不可察地摸了摸鼻子,终是摆摆手,“没事的话退下吧。”
      “儿臣告退。”弘时行了标准的跪安礼,垂头倒走三步退了出去,全程没看胤禛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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