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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相辅相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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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知晓胤禩大宴群臣,立刻猜出了他的用意,好啊老八,敢在朕眼皮子底下耍阴谋,狐假虎威,难道是这段时间表现得太过平易近人?哼,上辈子没把行八的大卸八块算朕仁慈。
两个月后,胤禩将初步查出的陈年亏空和众臣所还欠银造册上呈,雍正直接抓了几个亏欠巨款且赖着分文未还的扔进刑部大牢,其中就包括康熙时期的三大织造之一,苏州织造李熙。于是,所有观望的人都老实了,破财消灾,总比流放杀头强,廉亲王果然未卜先知,新帝雷厉风行、六亲不认,和他爹真不是一路的。
胤禛每隔一段时间就能收到户部的奏折,眼瞅着国库渐渐充裕些了,心情颇好,别说,老八做事还真有一套。正想着,奏事太监来禀,“廉亲王在乾清门外递牌子请见。”
胤禩带着多月以来的政绩——厚厚一沓账册簿子进来。胤禛一见,脸上的清冷之色微融,“这些日子户部时有奏疏上呈,何劳廉王亲自送来,怎么,特意邀功来了?”
胤禩跪得恭谨,语气则颇为轻松,“臣是来请皇上准臣功过相抵的。”
“哦?廉亲王还知道自己有过啊?”胤禛乐了,兴味盎然地说。
“臣虽驽钝,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奸计得逞,廉亲王似乎志骄意满。”
胤禩不欲再火上浇油,于是出言解释,“此事总要有人唱白脸、有人唱红脸,如果臣来唱这个白脸,没有效果不说,恐怕臣的府邸得加强守卫,免得哪天真的被投毒了。”
巧言令色,毒死活该,胤禛怒不可遏,“廉亲王不妨直说,就是拿朕当盾牌。”
“皇上洞若观火,仍然愿意配合臣演这出戏,足见皇上赞同臣的做法。”
胤禛又气恼又憋屈,“朕还不是为了大局着想,不然哪能容你在这和我针锋相对!”
胤禩笑眯眯地说:“善则归君,恶则归己,那是十三弟才会干的事,要不皇上罢了臣,让他替上?只是,济河焚舟,往后除了十三弟,怕是没人会替皇上卖命了。”
胤禛咬牙切齿,“敢威胁朕,你当心着些,莫要犯到朕手上。”
“臣谨遵皇上训诲,如此,臣就不在这碍皇上的眼了,先行告退。”胤禩不待胤禛发话,便爬起身飞快地退了出去。
身后的胤禛瞧着胤禩离去的背影,“哗”地一下将账册全数拂在地上。
下午胤禛用过膳,去慈宁宫向太后请安。早在刚登位时,胤禛便把慈宁宫的人换了一拨,门口的宫人见胤禛老远便朝他们摆摆手,立刻会意没有进去通禀,只是等胤禛走近了,跪地轻声说道:“十四贝子巳时就来了,陪太后用了午膳闲话家常。”
胤禛抬脚跨过门槛朝里走去,到东配殿外便听到太后的抱怨声,“你最近来得没之前勤了,还有皇帝那个没良心的,来不来都一个样,不冷不热,请完安说不上两句话便走,像是例行公事似的,闹得哀家也没了心情。”
十四乖巧听训,“额娘教训的是,只不过儿臣新得了刑部的差事,刚上手比从前忙些,没有时常进宫问安让额娘伤怀,都是儿子不孝。
太后倚在榻上感叹,“哀家有时候倒羡慕良妃,胤禩那孩子自幼就懂事,哪像你,活脱脱一只小皮猴。如今搬得远了,听闻八阿哥依然每隔两天便会去请安,在宫外得了什么稀罕玩意都会孝敬她额娘;还有上回,良妃不过偶感风寒,胤禩那孩子日日都在床前侍奉汤药,她额娘赶他回去歇息都赶不动……”
“八哥是出了名的孝顺,儿子自是比不上的。不过,额娘可是冤枉皇兄了,皇兄不善言辞,但心里还是极为敬重额娘的,回回得了贡品就往两处送,额娘的慈宁宫和十三哥的怡王府,皇兄自个儿倒不留,四嫂们也都靠后呢。”
“提起这个,额娘更来气,那十三阿哥有什么好的,你四哥尽偏着他,你这个嫡亲弟弟倒不管了。”太后替小儿子打抱不平。
“十三哥自小就和皇兄要好,又失了额娘,皇兄偏疼他也是理所应当,横竖儿子有额娘疼。”
太后剥了个橘子递到胤祯手上,“就属你嘴甜,唉,我说胤祯哪,你怎么今天总向着你皇兄说话,该不是他为难你了吧?”
“没有的事,额娘多心了。不过是前几日,八哥问了儿子一个问题——倘若汗阿玛还在世,我敢不敢像现在这样和皇父甩脸子。”胤祯托着腮,接着说道,“儿子仔细想过了,还真是不敢的。汗阿玛再宠爱亲子,一旦觉得危及皇权,朝夕变色毫不留情,老大、废太子、八哥、十三哥,哪个他没宠过,他……”
“胤祯,那毕竟是你汗阿玛。”太后一口喝断小儿子的话。
十四垂头,“儿臣失言了。”
“说得好像你四哥会手下留情。”
“按理皇父本就比皇兄亲近,又疼儿子,可孩儿只敢同四哥较劲,却不敢对汗阿玛如此。其实八哥说得没错,孩儿从骨子里便觉得,无论如何任性,四哥都不会把自己这个亲弟弟怎样的,即使儿子不愿意承认。”
十四看着太后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跪俯在太后膝前继续说:“额娘是否也和儿子一样,内心深处是依赖皇兄的。孩儿是不喜欢四哥,谁让他整日板着张脸,活像戏文里凶神恶煞的夜叉。但这些时日来,他对额娘细致用心,儿子都看在眼里,额娘能得皇太后的尊荣,也是因为四哥当上了皇帝。从小到大,额娘视儿子如眼珠子一般疼护,孩儿难以报答,只望额娘能颐养天年,可若额娘因为孩儿和四哥起了龃龉,累额娘伤神,儿子万死难赎其罪。”
“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太后将胤祯的脑袋搂在怀里,“哀家的十四确实长大了呀。”
“咳咳,”胤禛在门外听了半天,此时忍不住出声打破屋里母子的谈话。
太后不自觉地抿了下唇,“皇帝什么时候来的?”
胤禛行跪拜礼,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撒谎,“才刚到呢,子臣向皇额娘请安。”
太后指了指十四方才坐过的绣墩,“皇帝免礼,赐坐。”
十四胡乱打了个千,“臣弟恭请圣安。”
“起吧。”
“那些奴才越发躲懒了,皇兄来了也不通禀,不知道的该误会皇兄在外边听墙角呢。”十四指桑骂槐,揶揄之色尽显。
胤禛被拆穿也不生气,回敬道:“怎么,难不成十四弟在背后编排朕怕我听见?”
十四扁扁嘴,扭过头对太后卖乖,“皇兄想必和额娘有事要谈,儿子就先回去了,明日还来额娘这蹭饭,额娘可不要嫌弃儿子。”
太后看着小儿子满脸慈爱,“好,好,额娘让小厨房备下你最爱吃的。”
十四挑衅地向胤禛眨巴下眼睛,看吧额娘就是最疼我,嫉妒不死你,然后跪安出去了。
“皇帝近来瘦了,忙于政事也要顾惜自个的身子,天天就睡那几个时辰,怎么吃得消啊。”
太后难得对长子嘘寒问暖,胤禛觉着受宠若惊,欠身答道,“孩儿谢皇额娘关怀。”只是他清冷惯了,语气一如既往的生硬。
两人静默坐了片刻,太后放下手里的茶盅,“皇帝今天不单来请安的吧。”
“确有一事特来请示皇额娘,汗阿妈临去前曾有旨,允许宫中年长有子的太妃们随子出宫居住,儿臣想尊奉皇父旨意,并给各位太妃晋位分,不知皇额娘意下如何?”
“既是先帝的意思,哀家自然是赞成的。”论起来,太后心里也很想去小儿子府上住段日子,却不便说出口。
胤禛猜出太后的想法,心里有些失落,嘴上却道:“皇额娘若真想去十四弟那儿小住些日子,也未尝不可。”
太后瞥了眼大儿子,“皇帝嫌额娘碍事了?”
“儿臣只是想满足额娘心愿,”胤禛满脸恳切,言简意赅。
太后不由得动容,拉起胤禛的手,自责地说:“算起来,你弟弟小你整整十岁,额娘难免多偏疼他些,而你自幼就不在额娘身边,额娘看顾不周,以致母子疏离,是额娘委屈你了。”
“儿子……不敢怨额娘。”
“你是额娘第一个孩子,当年你出生时额娘不知道有多高兴,只可惜,那时额娘身份不够,你也只能交由孝懿仁皇后抚养,做母亲的被迫与孩子分开,起初那些天额娘夜夜难眠,后来见孝懿皇后视你若己出,才安心了,却又心中不平——你是我的亲骨肉呀,却得认她人为母。”太后的手轻轻抚上胤禛的脸,语调透出难以言喻的酸楚与悲凉。
胤禛心底有柔软的亲情滋长,“额娘……孩儿以前只疑惑,同为额娘的儿子,额娘缘何厚此薄彼,从不知额娘的许多难处。”
这一日,这对别扭的母子絮絮叨叨谈了许多往事,这么些年阻隔母子情分的沟壑开始填上。
第二天,雍正颁旨——谕总理事务王大臣等:朕奉皇太后懿旨,尔兄弟之母,当加意相待。惠妃多年侍奉皇考,甚为谨慎,应将妃封为皇贵妃。又荣妃、宜妃应晋封为贵妃,八阿哥之母良妃可享贵妃俸,良妃母家全族从辛者库拨出,抬旗各按管领编制。再七阿哥、十二阿哥之母嫔,晋封为妃。先帝太妃年长有子者,均可随子出宫居住,颐养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