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雨季》横尘

10、第 10 章

　　沉默了半响。
　　卫南稷没有回应她，只是提议：“一会儿出去走走吧，老呆在屋里心情会变坏。”
　　“去哪儿？”
　　“这附近有个公园，公园里绿植很多，空气清新，去了心情会变一点。”
　　“你觉得怎么样？”
　　“不错呀。”
　　“那快起来。”
　　佟疏从卫南程身上移开,软趴趴地扑到床上。
　　他已经站在床边，手插着腰俯视着她。这人的行动力满分，搞得她不得不克服拖延。
　　佟疏向来行动了迟缓，像个树獭。卫南稷深知这一点，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快起来，拉着胳膊把人往下拽，“别拖拉。”
　　“知道了”她的语调依旧懒散。
　　“知道?”
　　“光知道不行，要行动”说着手已经伸到她腋下，把她拦腰把起来，胸贴着胸，呼吸连着呼吸。佟疏的头发乱成一片，呼啦啦散落到他肩膀上，他轻轻拨了拨不安分的头发，又开始不知分寸地贴着她的耳朵说话，“去换衣服。”
　　佟疏感觉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她心上挠，她一下子跳起来，叫嚣着：“我做还不行吗？别贴着我的耳朵说话。”
　　“那得看你是不是听话。”
　　“我又不是你家的狗，为什么要听你的话？”她脸上忽然带上了怒气，抄起枕头往卫南稷身上砸。
　　“小狗多可爱啊！做我的小狗不好吗？”
　　“你有病。”
　　卫南稷一边感叹佟疏一点就着的性格这么多年没变过，一边又乐得去挑战她的忍耐界限。
　　“一点就着，跟炸毛猫似的。”他边说边用手去抚摸佟疏因睡觉而微微飞起的头发，“好了，不跟你闹了，快去换衣服，我们马上就要走了。”
　　五分钟后，当卫南稷穿戴齐整站在佟疏面前的时候，她还在衣柜前逡巡。
　　他抱臂站了良久，也不催促了，就静静地看着，佟疏察觉到周遭的气压变得低沉起来，感觉身旁那双眼睛要把自己盯出个洞来，但她却不甚在意，依旧不紧不慢地挑选衣服，这件不行就换另一件，这样搭配起来不好看，再换，如此反复，花了半个小时才选好。
　　他们好不容易出了门，走到楼下时卫南稷只是自顾自地向前走。
　　佟疏忽然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我太慢了，你生气了？”
　　“没有。”他并不想回答这个令人恼火的问题。
　　“没生气为什么脸拉那么长？”
　　“你明知道我最讨厌……”卫南稷恨恨地转过身，长舒了一口气，“你故意的吗？你以前哪像今天这样优柔寡断。”他不想给她留下暴戾的印象，但还是忍不住气短。
　　“最讨厌……拖延时间，最讨厌磨磨蹭蹭，做事拖泥带水，可是我就是这样的人，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雷厉风行，从不犹豫。何况是我，多多少少会因为后遗症出些岔子，哪条神经搭不对都要出错，很多时候不是我想不想，而是我能不能。”
　　“好，反正你怎样都有理由。”
　　“看吧，我们在一起纯粹是互相折磨。”佟疏摆出一副无奈的表情，好像在说：我早告诉过你。
　　“看出来你是真烦我了。”说到这里，卫南稷忽然恢复了平静，面上不再有任何表情，“不过没关系，以后就互相折磨下去吧。”
　　这句话像一把平滑的刀划过佟疏的心脏，只挑断了几根毛细血管，血流不出来，但还是微微作痛。她想起无数个寂静的夜晚从她身上炸开的烟花，噼里啪啦，燃尽后落得一身滚烫的灰烬。虽然我曾经也耿耿于怀，但你不必做到这个地步。
　　“何必呢？”
　　“我乐意。”
　　如果一句你乐意就能解决所有的问题就好了。头顶的树枝随风摇曳了两下，佟疏的白色衫子扑棱棱飞起来，千万只蝴蝶沿着蜿蜒曲折的路线越过海峡，可他从未知道，只是失了心一样往前走。
　　卫南稷走到半道发现人没有跟上来，又折返回来拉上佟疏一起走，只是拉住她的手腕，并不去牵她的手，好像牵她的手会触犯某种禁忌似的。他确实不怎么喜欢牵她，他觉得那样很像小孩子间的幼稚游戏，平时习惯了并肩走或者一前一后离半步走，拉扯的动作在他看来显得很诡异很别扭，但今天的境况脱了轨，吵了又吵，难免出现隔阂，实在不能和往常一样，不然就不只是精神出走那么简单的后果。
　　“过马路的时候发呆会被车撞的，小心一点。”卫南稷小声念叨着，并不指望她能听见，这种事发生过太多次，他提醒到麻木，也不见得佟疏能听进去一句。
　　“好。”佟疏轻轻点了一下头，懵懵地答应下来。
　　卫南稷感到不可思议，回过头去看她，只见她艰难地抬起眼皮，勉强对上他的视线，眼神依旧是涣散的，并不聚焦，提线木偶一般的他的杰作。
　　“你说什么？”
　　“好啊。”
　　“什么？”他魔怔似的又问了一遍。
　　“我说：好。有什么不对吗？”
　　“你以前从来在意过，只有你站在中间找车撞的份，没有你主动躲车的时候。我劝你的话你从来都当耳旁风。”
　　“以后不任性了，既然决定以后要纠缠下去，那还是少惹你生气的好，你不好过我也难熬。”
　　“你倒是聪明。”
　　“不聪明我们都痛苦。”
　　“好好好。”卫南稷一改之前冰凉的脸色，现出一抹笑容，可那笑意是隔了雾的，不清晰的。
　　想让她妥协，但当她真正学会妥协的时候又忽然心里很不是滋味。人性本贱这话一点错都没有。讨厌她叛逆，可偏偏就是爱她叛逆不服气挑战自己耐心时的样子。
　　此时他们已经穿过马路，走上了一条林荫道。卫南稷看着佟疏温顺乖巧的发旋，心里莫名烦躁，上手粗暴地把它揉碎。
　　“干什么？”佟疏怒目圆睁，气鼓鼓地冲他嚷道。
　　卫南稷又揉了一把佟疏的头发边笑边揶揄她:“这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