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角藏锋》喆寂

9、第九章

　　最后，曾离还是找借口溜了，理由同样冠冕堂皇，要和熟识的客户联络联络感情。
　　夏夜看了她一眼，唇角勾起，似笑非笑，不是怀疑，是分明不信。
　　可看着他的大眼睛眨呀眨的，像乞怜的小猫，他意外松了口。
　　去吧。
　　曾离见识过夏夜商场上满嘴跑火车的本事，见多了，过于熟悉，所以抗拒。
　　她抬着香槟在酒会上转了一圈，和熟识的客户打了招呼。
　　不过，用没用心谁知道？装装样子罢了。
　　扫了一圈，最后选定露台角落位置，那人少，清净。
　　刚走过来，扫眼注意到走廊上的一男一女，油腻老男人和小姑娘调情，戏码常见，可还是恶心。
　　找了偏僻位置坐下，抬眼望着天边的那轮月，比刚刚亮了也高了很多，刚刚是橘色的。
　　独处勾思绪，望月引情绪。
　　她想起了以前学过的诗句，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日子是好日子，事却不是好事。
　　起初两年，曾离年轻，对事业上进，敢拿命拼。
　　差不多同样的日子，本地高级餐厅，约了连锁特产超市老板。
　　曾离差不多忘记了他长什么模样，姓甚名谁，可记得那天的事。
　　没暴露本性的时候，曾离觉得他还算是儒雅绅士，聊得多又广，从哪毕业的呀，家在什么地方啦，找没找到男朋友啊，平时看什么书啊，你公司产品的竞争力什么的？
　　曾离从善如流的答了，自己还算满意。
　　后来她每每回忆，都觉得自己是个蠢货，竟看不穿这种低级把戏。
　　聊开了，老板还要将她视为红颜知己，一个劲的请她喝酒，后来，曾离脑子沉的很，需要支撑才能坐得稳，眼睛也模糊的看不清东西，只记得闭眼前，对着自己的那个奸佞又阴险的笑。
　　完了，她在心里告诉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东西摔倒在地的闷响声，她挣扎着想睁眼，还是失败了。
　　最后醒过来的时候，自己盖着一件黑色大衣，衣领被扯开了，没穿鞋，裙摆掀起了老高，头疼欲裂，模糊的双眼渐渐看清窗前的人。
　　黎毓救了她。
　　后来，黎毓建议她，找个能保护自己的靠山。
　　曾离挑挑拣拣，寻寻觅觅，选中了夏夜。
　　也就是从那时候，曾离重新考虑和夏夜之间的关系。
　　曾离想想也觉得自己挺可悲的，抬起手上的酒，与天边明月共饮。
　　一杯，敬明月也敬过往。
　　她看着浮华的人世，摇摇头，轻叹了口气。
　　“曾总监好像有心事的样子？”
　　身后传来的声音吓了她一跳，胡维宇怎么来了？
　　“还好”，曾离点头，算是默认，礼貌又疏离。
　　胡维宇站在她对面看着她，“人说快乐可以分享，痛苦可以倾诉，不如说出来就会轻松许多。”
　　曾离笑笑，不可置否，“我在想........上帝在我头顶，也在我心中①”
　　胡维宇不禁遐想，你到底是怎样奇妙的存在？
　　半小时前，胡维宇拜别陈炳天，转身走的时候听到两个女孩聊天，内容关于曾离，无意间听进去几句。
　　‘你说她一副狐媚样，不就是给人当情妇嘛，看把她高傲的，生怕别人不知道她靠爬床上的位？’
　　两人聊得高兴，插进了第三个声音，她斜睨着两女孩，张口就来，‘有的人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有那闲工夫说人长道人短的，怎么不自己爬到她的位置？’
　　说话的是胡维宇的得力干将，职位和曾离差不多，销售总监，平时眼高于顶，谁都不怕，谁也都看不上，难得有她对别人肯定的时候。
　　上次见面后，胡维宇有了兴趣，装作随意的打听了几句，得出的结论一致，夏夜的情妇，养在身边美丽而无用的花瓶。
　　他想，这女人美则美矣，也就这么回事吧，是自己看走了眼。
　　可自己的销售总监，胡维宇很了解，眼光毒辣，看人出奇的准，她能给出这样的评价，倒是有点意思。
　　他在内外厅找了一圈，没找着人，刚到露台就看到她的身影。
　　她窝在角落里，黑色露背长裙包裹白色玉体，月光照耀下闪着微弱光芒，她是月色之下的第三种绝色②。
　　她望着月亮，若有所思，孤单背影与夜色融为一体，生出孤寂。
　　她冷艳，高贵，遗世独立，她如火燎原，也如冰封地。
　　思绪回转，胡维宇好奇这其中的故事，便想问，“有——”
　　刚开口就被来人打断了。
　　“原来你在这儿，到处找你。”
　　夏夜长臂一揽自然的搂上曾离腰肢，抬眸瞟了一眼，说：“胡总也在？”
　　胡维宇点点头，算是招呼，视线停留在曾离腰际的手上，心里生出一丝失落和嫉妒。
　　这种想法让他心里一个激灵，自己已经如此在乎了？
　　“夏总拜别完客户了？”胡维宇客套道。
　　“不错，时间不早了，我们就先告辞了。”
　　夏夜亲昵的搂着曾离离开，窈窕背影消失在胡维宇视线中。
　　刚出来，夏夜就松开了曾离，拉开一步距离，和往常一样，曾离只有跟在后面的份。
　　曾离给他开了车门，夏夜进去的一瞬，她就被连拉带撞的拖进了车里。
　　曾离跌坐在他身侧，撞进他怀里，车门也带了起来。
　　夏夜单手紧紧箍着曾离腰身，一双眼蛰伏于黑暗中。
　　曾离仰头，就对上他眸子。
　　月光缠着灯光溜进车子，他英俊轮廓淹没于光影，像匍匐于野草丛中的猛兽。
　　他指尖轻抚上曾离的脸，从额角落下，沿着脸颊一直到下颌，触感细腻柔滑，像丝绸，他指尖收紧，捏着她下巴，没用力，曾离却挣脱不了。
　　两人的距离不超十厘米，曾离清晰的看见他眼里攒聚着的暗火。
　　“曾离，你是真蠢还是假蠢，看不出他对你的想法？”
　　曾离听着他的声音，很悦耳却又很冷，一直从脚底钻到顶门心。
　　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这种时候，多说多错，不如不说，可转念一想又觉不对，难道？不该啊。
　　曾离一抬手，圈住他脖子，笑了笑就说。
　　“怎么？有问题吗？你又不给机会，不得想想其他招。”
　　夏夜看着她，冷笑了一下。
　　“开车。”
　　突然接到指令的司机老赵，一时不知所措，恭敬的问了句：“夏总，去哪？”
　　“玉龙湾。”
　　玉龙湾是曾离的家，一套一室一厅的小公寓。

　　①有两件事物我愈是思考愈觉神奇，心中愈充满敬畏，那就是我头顶的星空与我内心的道德准则。他们向我印证：上帝在我头顶，亦在我心中。——《苏菲的世界》
　　②若逢新雪初霁，满月当空，下面平铺着皓影，上面流转着亮银，而你带笑地向我步来，月色与雪色之间，你是第三种绝色。余光中-《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