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三) ...

  •   新片子为了老友我可是下足了功夫,从几起房屋质量的纠纷引出建设部的新文件,倡导住宅建设采用高新科技。采访了部里的有关领导,对未来建筑的发展做了趋势上的介绍,然后全面介绍了这次重点推广的几项新技术对于居住质量的改善,加入数字化的关于成本和效应的分析,让人理解高技术和高价格的内在关系。最后从施工技术的角度点出新技术的应用必须以雄厚的实力为依托,目前还只是几家大的开发商有能力率先使用,大面积的推广造福大众还需要较长的时间。整个片子里没有直接提到置地,但是在采访一线操作人员的时候几次采用了置地总工在现场的体会,镜头中也多次出现它的工地。虽然不点明,看的人都能够明白置地的这个新楼盘就是新技术的集合体。

      片子出来,各方面都很满意,片子里接受采访的邹司长已经是多次合作了,这次还特地打电话来表扬了我。和置地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合作了,陈奇走后我一直回避有关置地的选题。这次节目播出后楼盘售楼处的电话咨询量明显见长。为了把人情做足,我找到今日报同学,现任房地产版面责任编辑于建,把节目稿稍微改头换面又发了一遍。王洛川是个明白人,立刻打电话表示感谢。给扬扬的折扣是92折。置地的房子卖锝火,一般也就是一个或者两个点的折扣,92折已经是很大的面子,我很知足。几天以后,王洛川给我打电话,请我参加公司的年终答谢宴,我欣然接受,并且提出要两份请柬。

      各个企业的年终宴会,其实就是红包会。10年前媒体没有那么多,每个记者的年终红包都相当可观。现在不同了,企业还是那么些,媒体却迅速扩张,僧多粥少,根据各人关系,平均一个人也就能够收到3,4份,而且有肥有瘦。置地这样的企业当然是大肥肉。另外一份请柬我给了于建。

      宴会在香格里拉饭店举行。进门照例签到,每人一个纸袋一个信封。纸袋里的东西我不感兴趣,信封捏了一下,差不多1000,凑合吧。反正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这样的年终聚会其实也是媒体同人的大联欢,一进门就听见张三李四地吆喝,一派过年的喜庆热闹景象。于建已经到了,招呼我去他旁边坐。同一桌上的,不是同学,就是同事,再不济也是面熟,少不了一番应酬。

      刚刚坐定,有人拍一下我的肩膀,回头一看,是于建的上司,今日报副刊主编张少庚。我毕业之前在今日报新闻部实习,正好被分配到张少庚手下。张少庚那时侯还是个记者,对我非常照顾。新手上路,课堂上的东西和实践中衔接不起来,张少庚一直很耐心指点我。出门采访,有些人看我是实习生就少给一个红包,张少庚便会去替我要了来。最后分配的时候张少庚力荐我进今日报,只不过那时侯今日报还没有完全独立,实行商业化运作,有些不死不活的样子,电视台却正是风生水起,当然选择后者。没多久今日报改制成功,一下子发力成为全国瞩目的大报,集团化运作几年之后现在又在闹上市,竟然比电视台还红火些。工作几年,因为同在媒体,经常能够遇到,张少庚还是一副温润如玉的老师样,没少关照我。在我心里,是非常感激尊敬他的。我赶紧站起来,招呼张少庚坐在旁边。

      置地这次请客规格不低,广东总公司的集团副总裁马敬德也来了,代表集团感谢媒体支持,然后挨桌敬酒,可见对北京市场非常重视。到了我们这一桌,王洛川大概介绍了一下诸人,双方客套几句。敬完酒,我刚想坐下,马敬德突然拖着广东腔对我说:“齐小姐的片子做的不错啊,以后要多支持我们哪!”我赶紧奉上微笑,点头称是。“我们公司接下来有个策划的大行动,想请今日报和电视台支持,回头宴会结束张主编和齐小姐能不能稍微留步?”张少庚一点头:“没问题,马总的指示我们怎么能不听?”马敬德哈哈一笑,挪动着熊一样的身躯往后面一桌走去。

      宴会快结束的时候,王洛川过来带我们进了旁边的一个小厅。小厅里面已经坐了几个人,有新闻社的,有电台都市频道的,有网络媒体的,彼此大致认识。众人落座,王洛川介绍了一下策划方案,原来是组织北京的业主和准业主代表参观置地在广东方面的楼盘,主要是参观广州和深圳几个高档盘。这次活动其实是针对京广两地的一次形象大宣传,邀请在座的几家北京媒体随行报导。除了我以外,其他几个在座的基本都是部门领导,当场拍板表示同意。我并不希望和置地有太多瓜葛,更何况去广州很有可能遇到陈奇。所以推脱向领导汇报后再说。马敬德一笑:“你们郑台长的夫人和我是老乡,我们两家经常走动。这次活动我已经跟他提过了,他很支持。齐小姐不必有顾虑。”

      王洛川接下来就把活动资料发给了我们,从抽奖到成行,各个部分都已经有了相当详细的方案。看样子这次置地下了不少本钱,立志打好新年的第一仗了。“这次活动能否成功,关键就看在座各位的支持了,请各位能够派出手下爱将参加我们的活动。我们置地也会在今年继续支持在座各家媒体。”会议结束,每人有一份额外的礼物,宾主尽欢。

      自从第一次见面以后,我和李勇又见过几次面。李勇其实是个不错的人。他怕两个人气氛沉闷,就总是带我参加同事或者车会的活动,不是大聚餐,K歌,就是打球,滑雪什么的,倒也玩儿的开心。李勇喜欢打网球,当年是全校冠军,还代表学校参加过全国比赛。这样的高手陪我打球,也不知道是我苦命还是他苦命——他的每一个球我都接不着,满场疲于奔命地捡球。无奈,他只好从基本功教起。

      跟着李勇学球的时候我经常会走神。陈奇迷高尔夫,一星期至少去球场报到三次。我视力不好,陈奇开球出去,我看着白色小球飞向天际,然后就不知道它上哪儿去了,只听见旁边其他人拍手或者摇头,甚是无趣。为了培养我的兴趣,陈奇便教我打。我最喜欢陈奇在后面握着我的双手,帮助我找合适的击球角度。我的整个人陷在他的怀中,他的脸贴着我的脸,清爽的烟草味绕着我的鼻端,我经常就这样呆呆地看着他的侧面,然后把唇送上去,迎上他的……总之,我们的教和学一直在原地踏步。

      ***************
      和陈奇的第二次约会仍然是在球场上,不过那次只有陈奇和我两个人。他并不是一个在女人面前很多话的男人,至少那时候在我面前还不是。在我的想象中,他这样见惯场面的人,应该很知道怎么调节气氛,知道怎么讨好女人。可是我们在一起,更多的时间是我说他听。他是个很好的听众,态度和煦,保持适当的微笑和反馈,让人有兴致继续。有时候我也纳闷,我的话真的那么有意思吗?他找我,就是为了听我得不得的废话?

      那天打完球时间还早,陈奇开车带着我随便兜风。我喜欢这种感觉——这个悠闲的时刻只属于车厢中的我们。我们漫无目的地游荡,不知走到了何处的乡间,突然看到一大片熏衣草地,紫色的熏衣草正是怒放的季节,一望无际的种植园,如同梦幻中的紫色火焰。我惊呼一声,要陈奇停车。下了车,眼前的美景让我震惊。我深深呼吸,不知不觉间往地里走去。
      “小心有蛇!”陈奇在后面喊。
      我一声尖叫,往旁边跳开。游目四顾,什么也没看见。回头问陈奇:“蛇在哪里呀?”
      陈奇大笑:“我是让你小心,可能有蛇。”
      他这么一说,我不敢往里走,只在周围站着。旁边地里突然发出几声细若游丝的猫叫。我回头招呼陈奇:“这里有只小猫哎!”一边说,一边循着声音找过去。
      “你别乱跑!”陈奇不放心,跟着过来。
      叫声停止了,放眼望去,除了熏衣草还是熏衣草,哪里有小猫的影子?我有些发愣,怀疑刚才是自己幻听。
      “走吧,什么也没有。”地里很难走,陈奇把手伸给我。这是我们第一次牵手。他的大手温暖干燥,我的心里满是喜悦流转,故意放满了脚步,盼望着这一小段路永远走不完。
      小猫的叫声又出现了,这次离我很近,陈奇也听到了。我停住了脚步:“真的有小猫。”
      他皱眉:“这些脏兮兮的野猫有什么好看的?走吧。”
      我坚持:“它一定饿了,叫都叫不动。我去看看它。”不管陈奇满脸的不以为然,我回身循着声音找过去。

      她就在哪里,不是猫,而是一个婴儿。高高的熏衣草遮住了她,如果不是走到地里,谁也不会发现她的存在。很明显,这是一个弃婴。她的父母如此狠心,甚至不希望她被人捡走收养,而是干脆剥夺了她生的机会。虽然是8月,地里还是有着寒气,孩子只是用一张床单简单地包裹着,没有其他的衣物。我抱起孩子,床单混合着屎尿,以及地里的泥浆,已经脏得不成样子。不出我的预料,这是一个女婴。我没有预料到的是,她还是天生畸形,右手只有食指和小指两个手指。

      孩子长得很漂亮,清秀的眉,大大的眼睛,皮肤白嫩,哭起来像是个可爱的卡通人物。不过她的人生并不会像卡通片那样充满欢笑。她在哭,声音细弱。她的身体有些发烫,估计在发烧。我不知道她多大,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陈奇也很意外。我求助地看着他。他沉吟了一下:“送当地福利院吧。”他拿出手机打了一圈电话,找到民政部的朋友,问清楚了程序和当地福利院的位置,带着我和孩子上了车。我们先去派出所报案,然后派出所的人带我们到了当地的福利院。

      福利院的设施相当的破旧,一个房间里面有几十个孩子。因为是夏天,婴儿们都没有穿裤子,方便拉屎拉尿。正是吃饭的时间,两个老师要喂几十个孩子。轮到的孩子在吃饭,没有轮到的孩子被绑在椅子上,防止他们摔落。好几个在哇哇的哭,可是没有人手照管他们。

      我紧紧地抱着孩子。她那么小,她在发烧,这样的环境,她能够生存下来吗?虽然只是短短的几个小时,我总觉得上天让我捡到她,就说明我和她有缘分。说不定前世我们就是亲人。这种荒唐的想法让我对这个孩子无端端生出一份关切。福利院的接待人员小袁叫过来一位唐老师,看上去很麻利的中年女人,要我把孩子交给她。
      “这个孩子在发烧。”我不放心。
      “你放心,我们这里有专门的医务室,治不了就送到附近的医院。”
      我点头,将孩子交给她。孩子一离开我的怀抱,放声大哭,我赶紧抱回来,哄了一会儿看她睡了再交过去。可是孩子无比警醒,立刻又大哭。唐老师有些不耐烦,一把夺过孩子:“没事,都这样,哭会儿就好了。”

      我和陈奇转身走出福利院,孩子的哭声始终在我耳边回响,我的心口憋闷得如同要窒息。我不放心,我真的一点也不放心。这样走了,我良心不安一辈子!我问小袁:“我想把孩子接走,治好病了再送回来,可以吗?”
      “你带了身份证件了吗?”
      “没有。”
      “那不行。你得带着身份证,工作证明,户口本,才可以接走孩子。”
      “我在电视台工作,你可以打电话去查。”我把手机递给他:“我要是个人贩子,就不会把孩子送过来了。”
      小袁摇头:“不行,这是规定。出了事我担当不起。你真的要接走,明天带着证件过来吧。”
      “陈奇,你带证件了吗?”我不死心。
      陈奇摇头:“我只有驾照。”
      小袁很坚持原则:“驾照不行。你们还是明天来吧。”
      我无奈,留下了500块钱,叮嘱福利院给孩子买衣服,买奶粉,又回去看了一下孩子。我在心里给她起了个名字“妞妞”。唐老师说得没错,妞妞正安静的躺在唐老师怀里,大口大口的喝着奶。我略感放心,约好第二天一早过来,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福利院……

      ****************
      “你在想什么?”李勇问我。
      “哦。”我反应过来该我发球了。
      李勇走到我面前:“你累了吗?今天怎么老走神?”
      “是啊,昨天没睡好,今天老觉得累。”我趁机就坡下驴。想起妞妞,我兴致全无。她是我一生的后悔,是我心上结了痂的疤。

      妈妈对我和李勇的交往密切关注,积极鼓励,基本满意。在她看来李勇已经是她女儿的私有财产了,经常要求我带李勇回家吃饭。天知道,我和李勇之间连独处都基本没有。我们之间总好象隔着一层网,这道网不止来自我,也来自他。他现在基本上每周都会约我,但是我们平时从来没有电话联络。如果不是每个周末见面,我几乎不能感觉到有这么一个追求者。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