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镜之乱》切尾

21、心有灵犀

　　能在这座城市里漫无目地开着车吹着风赏着景，也不失为一种趣味。只是现在的状况是，除了耗子那个没心没肺没牵没挂的人哼着小曲，我和“齐心”都心不在焉的看着窗外。当然不是在看风景，只是在倒退的画面中试图寻找一种令人心灵沉淀的东西。

　　戴录城早晚都能识破“齐心”的计谋，不过是时间问题。姜自是老的辣，就算头一次被摆了一道，还是能轻易化不利为有利。只要摆平了光头和白大脚之间的矛盾，那么追踪“齐心”便是轻而易举。

　　“耗子，还记得去救‘齐心’那次追着我们不放的那几辆车吗？”

　　“记得，一帮笨蛋嘛。”

　　窗外的风倒吸进我的领口，冷得我一激灵。

　　“那些车里有没有那辆灰色的？”

　　“有啊，不就和那辆灰色的一模一样嘛。我记得可清楚了！”

　　没错了，我也是对那辆车印象深刻。这也正好说明了绑“齐心”的那伙儿人绝不是光头，而是白大脚。

　　最开始进楼蹲守我家的的确是光头，可那晚“齐心”刚好没回来，所以他们错过了。然而当晚“齐心”还是被绑了，之后我跟耗子去救人，后面紧追不舍的也是光头，可他们并不知道我们要去哪里，从我们很快甩了他们就能推断出来。

　　由此可见，戴录城已收了两路人马，可各自之间又不作联系。这样做也很好理解，他料到我能逃得了，一是报复“齐心”对他耍的小计谋，二是警告我多管闲事该有怎样的下场。只是对一个女人这么做是不是太残忍了。

　　不得不说戴录城心思缜密细致，喜欢掌控全局的绝对主导权，也喜欢玩猫捉老鼠的怪游戏，并不是个好惹的对手。

　　之后我与光头在家里的一战，想必也是戴录城的安排，谁胜谁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足以挫伤我的锐气，我偏偏软硬不吃，还成功反击。这离不开谈锐的突然现身。

　　现在我有一个疑惑，自救下“齐心”之后，白大脚那一拨人去了哪里？谈锐带我去的那个地方有不少打手，可是戴录城不会跟白大脚正面接触，所以排除这种可能。

　　“寒哥，去哪儿？已经溜达了好一圈了。”

　　这漫漫长夜才刚刚开始，头脑里的风暴却已经刮起了好几回，只怪我的脑容量不够用，想到后来竟觉得脑门隐隐作痛。

　　“‘齐心’，如果是你，会去哪里找谈锐？”

　　她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回不了神，好一会儿才突然回头“嗯”了一声。

　　我不甘心，总觉得突破口在她那里。谈锐离开前反复强调着别去找他，不光是对我说的，更多的是对“齐心”。为什么不能去找他，难道仅仅是因为太危险吗？

　　“我想回家。”

　　身边冷不丁冒出一句不相干的话，我都没反应过来，又听到一遍。

　　“我想回家。”

　　面对一个女人表达着对家的思念之情，你会怎么做？我最没办法的就是安慰或煽情，这叫人如何是好。

　　“想家就回去呗，我想家的时候就直接杀到我妈那里，吃的喝的耍的要啥就有啥，一个词，齐全。”

　　耗子抢在我前面撂了话，大概是在马路上闲开了太久，又嫌我们俩太闷，所以才不经大脑说了理所当然的话。

　　是个不错的回答，只是对象不尽如意。我就不用说了，国内半个亲人都没有，毫不夸张的孤家寡人，回家，也是对着冷冰冰空荡荡的房子一个人傻笑。“齐心”呢，则好不容易从家里“逃”出来，就算现在回去又有什么意义呢。谈锐找不见了，回与不回根本没差，谁知道戴录城有没有安排白大脚或其他人暗守。

　　“喂喂喂，你俩怎又不说话了。到底要不要回，我得先去加油。”

　　事到如今也无他法，“齐心”要真的想去也只能去了，在找到谈锐之前不管是龙潭还是虎穴肯定要闯一闯。运气好还能去那里找找线索，运气更好还能稍作休息。这么一想也没理由拒绝。

　　“回家，也许能找到谈锐。”

　　“齐心”拉住我的手臂，表情严肃得就像美术馆的雕塑，可是她眼中不时闪过点点亮光显然比那些雕塑更有生气。

　　“你怎么知道？”被她握住的位置感受到一股压迫的力量，无法动弹更无法退让，这是我第二次真切地感受到只属于她的那种气场。

　　“我忽然感觉他就在那里，我……能感觉到。”

　　——

　　人在身无寄托的时候，总是更思家心切。我能理解这种心情，却没法给出更多的回应。看着离目的地越来越近，我的心情反而越来越平静。再看看“齐心”呢，从脸上也是察觉不出丁点儿变化。也许地理上的接近已经不能满足各自的需求，如果盼不到等待你的爱人，一切都是空。

　　我从来不知道，谈锐会住在这么高档的住宅区，据我所知，谈锐过去的家庭属中下水平，单靠他个人的能力也买不起这一带的房子。如此看来，这定是女方的家产。

　　“你们在这里等我。”

　　“齐心”见我欲推门下车，有意阻拦，这让我很不能理解。

　　“我人都来了，还不能上去坐坐。你不是说了吗，谈锐可能在这里，那我更不能让你一个人上去了。”

　　真怀疑这是不是她的借口，想回家却拉出谈锐当理由。我拍了拍耗子的肩膀，他会意的点点头，朝窗外视野所能及之处张望观察。嘿，这样看起来还真的像耗子一样。

　　“报告寒哥，没有发现可疑目标。随时可以行动。”

　　“咳咳……”画风转的太快，我一时难以适应，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脸也一下憋得通红，“你站岗，我跟她上去。”

　　“齐心”拗不过我，但也不慌不忙拉扯住我的衣袖，示意我跟在她后面。本以为是想表达“她的地盘她做主”的意思，可很快我就发现自己会错意了。

　　既然是高档小区，要更直接更便捷的进门当然没有比齐心带路更好的法子了，我居然蠢到想不到这一点。其实这地方的安保措施已经算得上非常完备，短时间内我实在想不出光头和白大脚他们是怎么监视“齐心”的。

　　小区门口和沿路的探头已经有够多的了，楼道内也挂着对称的两个，除此之外还有一楼的保安坐阵，要是明目张胆地闯进来还真是不容易。这样想想，那帮子人也不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只是“齐心”那时候怎么做到冷静不慌的。

　　“看起来周围的确没有人监视，不知道里面是不是也一样安全。”

　　我走在后面嘀咕着，只能看到齐心的后脑勺，她从容不迫的步伐反倒令我不安。

　　“你真的觉得谈锐会回来？可是问一下楼下的保安不就知道了吗。”就算进了电梯我还是试图跟她做一下沟通，免得到时候真出什么状况。

　　她垂着脸漠然地按下了楼层键：“我只是在想，他既然又出现了，难道不该回家看看吗？就算他现在不在，至少也应该回来一趟，至少……”

　　我终于弄明白了，她的确是很想回家，想去看一看那里是否有谈锐回来过的痕迹。而这些“很想”必须由她亲自确认，不是通过问保安，或是别的方式。从她没有阻止我跟上来的做法来看，她已经不把我当外人了，算不算是一件好事。

　　要是时间充裕，我会先问问楼下的保安，再检查一下各层楼道，把任何能潜伏的地方都侦查一下，可“齐心”毫不在意，害得我只能在电梯里把所有可能都假设一遍。

　　很顺利就抵达十九层，两梯四户的楼型加上夜间的特殊氛围很适合藏人，我左顾右盼低声提醒“齐心”不要鲁莽，可很快就听到了“滴滴滴”的解锁声。没错，她已经气定神闲地按下开门锁密码，只有我一个人在这边干着急。

　　“万一有人埋伏呢，你也太心急了。”

　　我责怪她做事冲动，没想到她的理由比我还充分。

　　“这里可是我家，哪里藏得住人藏不住人我一看就知道，平寒你别乱猜了，这里没有盯着我们。你信我一次。”

　　不是我不信她，总觉得男人和女人思维模式不尽相同，女人更多时候相信什么第六感、直觉什么的，换做我还真做不到呢，特别是在危急关头，第六感真的顶用吗。

　　我心里的想法越多，她越是表现的淡定。当她踏出进门的第一步，我知道已经来不及阻止了，唉，大不了出了事我替她扛着，不然呢？

　　“啪嗒”一声屋内顿时一片明亮，我机警地扫视了屋内目所能及的所有地方。地板上布着层薄薄的白灰，近期内无人走动的样子，我不甘心又往墙根的方向看过去，果真还发现了一点异样。

　　尽管墙根也有灰尘落下，但似乎比其他地方干净些，应该是有人曾贴着墙进出过，只为尽量隐藏出入过的痕迹。也许是来去匆忙，又不想被后来者发现，才选择这种方式。

　　“齐心”在原地顿了顿径直走进去，有种到了自家就随心所欲的状态，然后以客厅、餐厅、厨房、卫生间，最后是卧室的顺序一间一间看过去，以至于后来连我也不管了。

　　这套房子足有一百三十平，对我这种习惯蜗居的人来说可真够大的。就谈锐而言，我没想到的东西还真不少。

　　大致看了看格局，我开始研究被“齐心”忽略的那些贴近墙角的痕迹，可毕竟不是专业人士，只能连蒙带猜地胡乱想一想。

　　如果是外来闯入者，会这么讲究吗？光头或者白大脚的跟踪都被发现了，还有必要躲躲藏藏的进来吗。那么是戴录城？也不像，他这么谨慎的性格，该不会亲自动手，就算他真的进来过，也不会找到他要的东西。否则也不会跟谈锐做什么交易。

　　如此看来，只会是谈锐了。呵，这小子还真的回来过，看样子“齐心”还真的猜对了。

　　某间卧室里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不用想肯定是“齐心”。可她一回来就各种找东西，我实在不能理解，难道这地方还藏着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呢？

　　我双手撑地一个起身，打算去卧室里瞧一瞧，还未踏出半步就听了“齐心”的叫声。

　　“找到了，他真的回来过！”

　　——

　　看到“齐心”的时候，她正垂着脸一动不动地站在一排书柜前，脚边是散落一地的各类书籍，手中则紧紧攥着一张白纸。虽然侧对着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但是刚才的那声叫喊里满满都是激动和兴奋。

　　我犹豫了下，还是踏进了这间卧室。整间屋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身处其中却让人产生一种依赖感，我环顾了一周认为是色调的原因。

　　墙上是偏暖的象牙白，与红橡木色的地板很是相配，除了该有的正常配置，还有一排并不适合放在卧室的书柜，这才是让我觉得奇怪的地方。难不成谈锐和“齐心”都这么热衷于阅读这项纸上运动？

　　我讨厌自己总是在不合适的时候想着无关的问题，立即把这些胡思乱丢出思考范围，并且以正常人的方式回应她。

　　“你找到什么了？”

　　“齐心”非常乐意与我分享她的发现，转过身朝我扬了扬手中的东西，口中还念念有词道：“你看，这一定是谈锐留给我的。他真的回来过。”

　　我差一点儿就脱口而出说“啊，我刚才就看出来了”，可理智告诉我应该先关心下她手中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应该是重要的留言。”

　　语气是异常坚定，可回答却模棱两可。什么叫“应该是”，为什么是“重要的”，这话分明让人听不明白。

　　我一靠近，她就大方地把纸递过来塞进我手里，还念叨着“先替我拿一下”，丝毫不在乎我会不会偷看，事实上我也的确看了。

　　这是张只有Ａ４一半大小的纸张，拦腰之处还有一个对叠的折痕，在被“齐心”找到之前应该是折起来放的。我盯着纸上仅有的一排手写内容看了好一阵，仍是不明所以。

　　这个谈锐，又是在搞什么鬼！

　　“齐心”还在书柜里翻找着东西，看起来比我手里的东西更重要。

　　“这个，什么意思？”手里的纸张被我轻轻一抖，发出“哗啦”的响声，“密码？不像啊，这么长。银行卡号？谈锐发财了吗，也不对，这位数怪怪的。哎，‘齐心’你在找什么东西，先把这个跟我解释解释。”

　　把我想到的猜测都揣摩了一遍，她还是没回答。相反，她拿着另一张纸走过来，在我面前摊开手。

　　“嗯？”我不解。

　　“纸给我。”她皱着眉说话。

　　我反手将纸藏在身后，慢条斯理的说：“先告诉我是什么，我再给你。”

　　她绷着脸诧异地望着我：“平寒，你能别闹吗。”

　　闹？我怎么闹了。她一句要回家，我就把她送回来了。怕她一个人有危险，我就亲自跟上来了。完了，找到线索了，她却闭口不谈。我是在闹吗？

　　“你别有事儿就找我求救，没事儿就把我往边上一推。这种怪脾气谈锐怎么能放心把你交给我的。”

　　说完我就后悔了，怎么跟她较上劲儿，时间不对，地点不对，就连氛围也不对。

　　我应该死皮赖脸地问她到底找到了什么线索，如果她不说，那我也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毕竟我俩现在是拴在一根身上的蚂蚱，如果真出了什么事情，我绝对也好不到哪里去。可我就是口直心快，一不留神就把心中最直接的想法用最低俗的方式表达出来了。

　　“齐心”默默抬起了右手的时候，我的内心已经抓狂了，狂骂自己嘴欠。这么说吧，虽然她对我隐瞒过的许多事情，但是后来我也听她一点点说出来了，特别是涉及到个人隐私的身世之谜，或许连谈锐也不甚了解。

　　作为一个认识时间尚短的异性，她倒也没有必要将这些和盘托出，她求救是一回事，我接受的是另一回事，况且也是我毅然决然地说要管到底。

　　“‘齐心’，有事好好说，我也是急的……”

　　“你得先给我看了，我才能告诉你这上面写的什么。”

　　她脾气好的我都快不认识了，特别是眼神里的那股真诚劲儿，哪里是刚认识时候的“齐心”，难道说出了埋藏已久的秘密，连人的性格都发生变化了吗？

　　全因着我理亏，也就乖乖地把藏在身后的纸还给她，而她抽走的瞬间脸上却绷得更紧了。

　　“二三零七一零一二零……”

　　这串数字正是纸上的内容，无论我看了三遍五遍也没办法解答其中的奥秘，难道“齐心”一眼就明白了，不然为何那么紧张这张纸。

　　“齐心”双手各拿一份东西，头也不抬的往客厅方向走，我只好无奈地跟着，一路跟到沙发前的茶几处。

　　折腾了这大半天，连口水都没顾得上喝，临了只能在这里先歇歇脚。我往后一倒瘫坐在还算宽敞的沙发上，立刻被这柔软的质感吸引到不想动弹。

　　要是我有机会住上这样的高档房，做梦都会笑醒吧。谈锐嘿，你等着，等到你回来之后，我一定要好好敲你的竹杠，这里那么多间卧室，也不介意借我多住几天吧。就当我在意淫着没影儿的美事时，“齐心”又把什么东西塞进我怀里。

　　“平寒，把数字报给我。”我猛的从沙发上弹坐起来，从神游的思绪中把自己拉回来，“四个一组，开始吧。”

　　我定睛一看，她又把写有数字的纸还给我了，还下了这么奇怪的指令，真是太怪了。

　　见我不回答，她又催促道：“快念啊，发什么呆？”

　　“你这是在做什么？这东西该不会是什么神秘解码吧？你手里的难道是传说中的宝藏图？哈，那我们不是发财了！”

　　“齐心”终于被我惹得不耐烦了：“你这人还真是时刻不忘耍嘴皮，这就是谈锐留下的密码，而且我们很快就能知道什么意思。”

　　原来还真被我蒙对了一半，这个谈锐怎么这么喜欢故弄玄虚呢，要是见到他，我一定要好好问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