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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敞心深谈 ...

  •   从谈话结束到现在,齐心已经把自己关在屋里半个多小时了,我打着哈欠在外屋等她,眼皮在上下打架,已经一个劲儿的在犯困了。

      人的体力和精力是有限的,我也不是什么超人之类,强忍困意这么久已经是极限。我跟耗子交代了几句,就窝在另一间屋里休息,想着只睡两三个小时也好。

      我没有把全部的事实告诉齐心,只是将回家之后到谈锐出现的那段和盘而出,之后的均是半真半假的瞒着。

      我把这称作是善意的谎言,不是所有的真话都能被人接受,而女人的情绪更是深不可测,要是又把她激怒了,还真没办法再治得住了。

      一觉下去睡得深沉,没有梦也没有中断,等再醒来以为天都大亮了,可一看时间不过才早晨五点。

      也就睡了短短两个多小时,却好像睡了整整一天,奇怪的感觉,从未有过。利索地起身,穿衣,下地,也没想过会如此勤快。都是被这倒霉催的事儿给逼出来的,谁愿意呢。

      走到外屋,耗子在沙发上打呼,自从我回来以后,他的警惕心明显就放低了。也难怪,依他的脾气,能坚持这么久算给我面子了,我倒也不能对他太苛刻。

      隔壁的门吱嘎一声被推开,齐心神色自若地从里面走出来。经她那么一闹,我反而想不到要如何张口。

      “平寒,我们谈谈。”

      看她脸色还算正常,语气也不比之前生硬,我就放心许多,跟着她一直往屋后走。看来刚才的出现不是巧合,而是她故意等着我。

      屋后有一大片空地,灰白的水泥地上显得空旷冷清,过去似乎是用来种地的,不知何时起被浇上了水泥,就成了可独占的小后院。

      后院的一侧砌着一张小石桌,周边则是四张相同规格的抱柱状石凳,几物团簇在一处与那空旷相比有种突兀感。

      “谈什么?”

      清晨的寒凉还未散尽,石凳上或许还占着湿露,我没心思管这些,一屁股就坐下去。透过裤子传递来的凉意渗入肌肤,令人清醒不少。

      “你是不打算跟我说实话吗?”

      听起来比过去温柔多了,不像我所认识的齐心。但是这种语气对我特别适用。

      “我没明白你的意思。”

      我还想插科打诨,无精打采地回答着,心里却是很亮堂。

      “平寒,我谢谢你。”

      齐心一字一顿说得特别认真,这次我是真的不明白了。

      “我了解谈锐,他的脾气是没由来的执着,说难听点是犟。嗯,你跟他的确很像。”

      我从来不觉得我和谈锐相像,她才和我相处几天,就敢如此断言。

      “我把知道的都说了,谈锐很明确地交代我,照顾好你,等他回来。”

      这一点,我之前就强调过,对谈锐很重要,对齐心很重要,当然,对我也很重要。既然谈锐敢跟我赌信任,我也没什么可退缩的。

      “你给我的东西。”我俩好像身处不同次元,我讲我的,她说她的,“你根本就不知道是什么吧。”

      有些挑衅的意味在里面,我假装没听懂。

      “不知道,我没有偷窥癖。”

      “但是你有强烈的——好奇心,和责任感。”

      她把“好奇心”与“责任感”六个字加重强调,生怕我听不清。

      “我没你说的那么……那么……”

      好奇心?好奇心太强没好事。责任感?怎么跟我扯上关系。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真相吗?”她的修长手指在对面叩着石桌的一角,发出哒哒哒的声响,“我告诉你。”

      这二十四小时内是怎么了,人人都把秘密当成筹码比我较量,我有这么受欢迎吗?

      “为什么要告诉我,还有,谁说我想知道了。”

      “你要是不想知道,为什么带我去催眠,为什么要舍命救我,为什么和谈锐拿到了那个东西。”

      我屁股又是一阵凉:“哪个东西?”

      “好了,我不绕圈子了,大家都是明白人。我告诉你真相,你带我去找谈锐。”

      所以,这就是她的最终目的,满眼满心的只是要找到谈锐。开玩笑,我上哪儿找去,我怎么知道那家伙去哪儿了。

      “听起来,你不是知道真相嘛,既然知道,还问我做什么。我也找不见他。”

      她这下来了脾气:“你怎么能让他一个人走,明知道那么危险!”

      “是他把我甩了,我有什么办法。”齐心还是也许猜的对,我还是改不了臭毛病,“话说回来,那是什么危险?”

      她一脸不乐意地看着我,脸皱在一块儿反而挺好看。

      “你不带我去,我不说。”

      啧,这时候还傲娇起来了。我早就料到。

      “也许你说了,我就能知道他在哪儿。”

      好吧,我正在和齐心打心理战,至少我猜到此刻与我面对面的,绝不是人格融合后的齐灵。那个女人才没这么好骗。

      “那好,这次我信你。”

      看来,这次是我算对了。只是不知道齐心所说的真相到底是哪一种。

      ——

      在这么一个天微亮风微凉的清晨,我和齐心面对面坐着,有大谈一场的阵势。

      我仍能听见远处奇怪的鸟叫声,急促的,尖细的,忽近忽远。显然,这次的心情大不相同。疑惑将要慢慢解开,破云见日的那天也终将到来,这叫声也没有那么令人烦心。

      人们喜爱谎言,不仅因为害怕查明真相的艰难困苦,而且因为他们对谎言本身具有一种自然却腐朽的爱好。

      这句话到底是谁说了,已经想不起来。我知道自己也害怕查明真相的艰难困苦,但是更害怕被谎言蒙蔽。

      那么,这就很矛盾了。

      是困难太艰险,还是真相更诱惑,如果我害怕前者,那么就不该如此平心静气端坐在此地了。

      “你知道的,我不是正常人。”

      一张嘴就语出惊人,而且这话有两层意思。浅显的意思是我知道她有病,深层的意思是她也知道自己有病。

      我努力回忆张诗妍和大舅子说的那些话,突然明白了什么。

      “齐灵?”

      我抛出这个名字试探着,只见她咬了咬下唇,完全是下意识的举动。

      “嗯,你看出来了。”

      习惯性咬唇,还有似怒非怒的表情,特别显著。

      “你要是存心骗我,看不出来。”

      “我一直都是齐灵。齐心,不过是寄居在我身体里一个不安分的灵魂罢了。”

      这句话才让我大为震惊。一直以为我并不了解真正的她,没想到被骗真的是我。

      如果面前的人从来都是齐灵,为什么当初要告诉我她叫齐心。

      “我跟你讲一个故事吧。二十多年前,有一个怀孕的女人即将临产,她被丈夫和护士推进产房,紧张不安又满怀欣喜,只为等待着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一刻来临。进去之前,她和别的孕妇并没有不同,而出来之后,却成了最特别的那个。”

      我聆听着,比任何时候都要耐心,不愿意错过任何细节。

      “门外的丈夫也有着同样的心情,初为人父的激动若非亲身经历,都无法想象。他期盼着妻子能顺利生产,期盼着孩子们能平安出生,期盼着门里传来的第一声哇哇啼哭能悉数落入耳中。对,那个女人怀了双胎,此刻正经历着人生中最高位的疼痛,或者更胜一筹。”

      丈夫听到了世界上最动听的哭声,心里的石头已经放下一半,如果妻子也平安无恙,那么另一半也将很快落地。偏偏命运不想这么简单的把幸福播散出去。命运从来是喜欢跟苦难紧紧相连的。”

      我下意识地想张口问,但很快又闭嘴了。

      “助产士抱出来一个小女婴,丈夫万分欣喜,紧接着又疑惑了。为什么只有一个。不等他问,护士就主动说了:两个女娃,只有一个顺利生产,还有一个脐带绕颈窒息,出来已经不行了。”

      “护士话说得冷冷淡淡,似乎也见怪不怪的样子。可是对丈夫来说,这是多么令人痛心疾首的事情。他想着,生产前检查还是好好的,更别提绕颈这种事,怎么生下来就出了事呢,不可能,一定是那里搞错了。”

      “他来不及抱面前的女婴,就跌跌撞撞跑进去,看到了产床上的妻子闭着眼满脸疲惫,还看到一旁的助产师抱着个小小的东西。负责接生的医生开始解释,这是一件多么诡异的事,前所未有难以置信,也许她这一辈子也不会见到第二次。”

      讲到此处,她移开撑在石桌上手肘,把双手放回靠近身体的膝盖上。我再看不到她手中的小动作,但也知道她对接下来的话语有一定的抗拒。

      “换做任何父母都没法接受吧,那孩子还没睁眼,还没开嗓,还没好好感受这个世界的温柔,就这么悄然离开了。平寒,你能想象吗?”

      不,我也不能。虽然我也是从那么幼小的一个娃娃长大成人,还是无法想象。那孩子本身并无知晓,可留在人间的亲人却是万分痛苦的,从天堂坠落地狱也不过如此吧。

      “你的意思是,你还有个妹妹。”

      我没用疑问句,而是用肯定句。显而易见,她说的正是自己的故事。齐心齐灵,本来是两个人啊。

      “不是妹妹,而是姐姐。心灵心灵,早在我们出生前,就有了名字啊,姐姐叫齐心,妹妹叫齐灵。”

      对啊,她说自己是齐灵,所以未活下来的是姐姐才对,可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医院把这解释为意外而非医疗事故,那个年代,脐带绕颈窒息死亡这种案例很难说的清,如果医院想规避责任完全有办法。所以……”

      “所以根本没说法。好吧,我糊涂了,你到底叫什么,我指的是身份证上。”

      “齐心。”她说的镇定无比,料定我会这样问她,“即便我是后出生的那个,妈妈还是认定我是齐心。”

      “这……有区别吗?”

      孩子出生后一生一死,为何要在姓名上劳心费神,既是一心一灵,那后出生的当然是齐灵。

      “人的想象力往往与恶意绑在一起,如果你听我说完,就知道为什么妈妈不承认我是齐灵了。”

      光是听到“恶意”二字,我内心已经开始排斥接下来的话题。

      套用鲁迅先生的名言,我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人类,无论这世界有多少罪恶和黑暗,都没法存活在光明之下吧。

      “你知道流言的威力吧,那个年代当然不如现发达,所有的信息还全凭口口相传,但是流言不会因此而削弱半分。”

      死者安息,生者痛苦。这个道理简单却又深刻。医院请上一级医疗机构做出评估,结论为两种可能。胎儿要么是脐带绕颈早在母体中就已窒息,要么是脐带绕颈后受产道挤压导致收□□息,不管哪一种都是无责,无论如何争论都是这个结果。”

      这结果本来就没法接受,然而流传到别处又被添油加醋变成了第三种甚至第四种说法。一种认为,前一个胎儿产程时间太久,影响了后一个胎儿出生的最佳时机,加上脐带绕颈致使窒息。而另一种,却残忍的多……”

      我下意识的抠了下手心,想把后面的话听清楚。

      “另一种认为,两个胎儿都想抢着出来,当前一个挤进产道,后一个也不甘落后,可是前一个脐带绕颈,被后面的一顶,加重了绕颈程度,导致窒息……”

      这也略为夸张了吧,客观事实一旦带上主观色彩,就会变质。

      “如果是你,听过这两种说法,会产生什么联想?”

      “这……按照正常人的思维。”我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正常人,“无论哪一种,都是其中一个胎儿间接导致另一个的……”

      我说不出来,即便这样只说半句,喉结处也忍不住上下翻滚。我不想这么思考,可很自然就想到了那种充满恶意的想法。

      对,充满恶意。她说的没错,作为人类,我也逃不过这种恶意的产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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