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镜之乱》切尾

13、深入虎穴

　　在这座不算大的城市里，方向感极好的我自认为没有未去过的地方，所以当谈锐指引我一路往东去的时候，我很轻易就选了条最佳路线。

　　除了必要的指路，谈锐并不说多余的话，大部分时间都是靠在车背上闭目养神。我看的出来，他有些疲惫，眼睛周围明显有熬夜所知的黑眼圈。我已经知道他的脾气，若是不愿意说，半句也不会透漏，索性不再管他。该知道的早晚会知道，就算急也没用的吧。

　　当汽车拐进一条狭窄小巷时，因空间改变而产生的压迫感迅速袭来，我努力不去想影响判断的杂念，控制油门和方向盘加速前行，很快来到谈锐口中的目的地。

　　“进去以后跟着我，这个给你，先藏起来。”

　　他从内袋中掏出一副眼镜和白色口罩丢给我，而自己则脱下上身的夹克衫，从内往外反过来后又重新穿上。老天，居然是件两面衫，搞什么鬼。

　　“这是什么意思？”

　　“伪装。”

　　得了吧，就算你是变色龙，也不过是换了个色，除非人家眼瞎才认不得你。

　　我停稳车子，把眼镜口罩全部塞进口袋，跟着他下了车。这条昏暗的巷子仅容得下一辆车通行，而前方还是条死路，我很纠结倒出来的难度有多大。而谈锐一直往前走，在走到顶头前压根没有止步的迹象。

　　“你该不是学过穿墙而过的本领吧。”

　　我调侃着他都已忘了之前的不快，说到底我始终改不了遇事轻骨头的毛病。

　　那是一堵最不起眼的石墙，不知被他拨动了什么地方，竟被用力一扳从最右侧出现一道缝。还没等我意识到问题所在，整个墙面像变成了一道移门划到了最左侧。最令我震惊的是凭空出现在眼前的竟然是一扇电梯门。

　　我如梦如幻跟着谈锐走进去，看着他拉上“石墙”，按下里面唯一的楼层按钮。匀速下降的电梯跟普通电梯没有任何区别，同样的失重感受，同样的漫长等待。

　　我用读秒的方式记录往下的深度，如果没读错直到挺稳大概下降了至少三十米。没法想象当门再次开启后，会将我们带向什么地方。

　　谈锐在门分开的一瞬间在我耳边说了句话，即使轻细的气若游丝，还是听得无比清晰。

　　“不管我做什么，一定要相信我。”

　　我错愕的想要回问，却只感觉后颈处被重重地被砸了一下，疼痛感加上麻木感一下子传遍全身，当下就动弹不得。大脑中思绪横飞，但已来不及思考，我被什么东西反绑锁住了双手，而眼前的光明瞬间被一片漆黑代替。

　　“谈锐！做什……”

　　嘴巴也被堵上，我真的要被他弄疯了。这是个陷阱不是吗？而且还是我傻不愣登自己送上门的！

　　“你来了，东西呢？”

　　沙哑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我被推着慢慢想前移动，不用说一定是身后的谈锐在用力。

　　“老师在吗？”

　　有前方有双手在我身上摸来摸去，我厌恶地扭着身体躲避，心里已经把他骂了千百遍。该死的谈锐，居然敢跟我玩这出，看我出去可怎么收拾你。

　　“进去吧，老师在等你。”

　　蒙着眼睛就如同在黑暗中，加上一路上七拐八拐的我很快就迷失了方向。即使是这样，我依旧记着谈锐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相信，无条件的相信。像我这样的傻子才会这样信他。可是，我现在除了信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吧。

　　直到脚步停下，我一共走了三百零九步，所经之处的气温渐渐升高，如今或有二十五度左右。我搓了搓被绑紧的双手，指尖依旧发凉，这可恶的绳子分明阻碍了心脏向指神经的供血。

　　“谈锐，东西拿到了？”

　　怪异又沙哑的声音在面前响起，大概就是他们口中的“老师”。

　　“先把我要的给我。”

　　谈锐的声音变得冷漠可怕，比之前还要陌生。

　　“哦，懂得讨价还价了。他呢，就是那个平寒？”

　　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出名，怎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呢，可笑可笑。

　　“我们说过的，相互交换。”谈锐在身后攥着我的胳膊。

　　“没问题，不过总得给我验一验吧。”

　　衣服三两下被人拉开，一只手硬生生从内袋中拉扯出一件东西，我知道被拿走了什么。

　　“怎样？”哗啦的翻书声响起，“用他和这个交换，够了吧！”

　　“当然，不过谈锐，其实你这么聪明，完全可以跟我合作，何必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置于这种境地呢。别忘了，你自己本身也……”

　　“废话少说！”

　　东西重新塞回怀里，我被推着往前跌跌撞撞站立不稳，同时感觉面前有一阵风带过，像是什么东西飞过头顶。

　　很快有人攥住我的领口，一股强大的即将将我拉往某个方向。

　　该死的谈锐，搞什么出其不意，难道今天打的架还不够多还要来一场吗？

　　——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玩过解结游戏，一种既可以娱乐自己，又可以诓骗别人的游戏。

　　一个人把另一个人的双手捆起来，请第三人检查并猜测需要多少时间挣脱。

　　我和谈锐曾经玩过，而且配合得相当完美，还借此骗走了好多无知少年的零花钱。并不是我们有什么通天本领，只不过在打结的时候做了点小手脚。

　　没想到时隔多年，这个烂招居然还能派上用场。

　　当我被人拉着往前带时，绑在身后的双手早就挣脱了束缚，顺势还抽出了别在腰间的小螺丝刀，那是我先前打架时藏起来的武器，要不是视觉障碍的缘故，怎么可能让面前的家伙占到半点便宜。

　　我放低重心深蹲的同时挥动了右手臂，反手拿着的螺丝刀在面前划过一道弧线。没算错的话，这个人的小腿部位会留下一道新鲜的伤痕。

　　伴随一声嚎叫，我扯掉了蒙在眼睛上的布条，来自头顶的亮光刺激着我的瞳孔，却又逼我强忍着睁开。

　　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捂着小腿蹲在我面前，指尖流出的一起腥红看得我有些嫌恶。叫你乱碰我，不给点颜色看看以为我是病猫呢！什么叫年轻力壮，什么叫反应敏捷，可不就是我平寒嘛。

　　“小子，挺厉害的嘛，可你觉得自己跑得出去吗？”

　　那老头眼中泛着寒光，犀利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我。他慢慢从地上站起来，我才发现这人与我一般高，但体格显然比我逊色。看起来，这场架真要打起来的话，他完全没有胜算可言，何况我们有两个人。

　　慢着，谈锐呢？

　　我迅速环顾了四周，竟没有发现谈锐的踪影。他又把我一个人丢下来，有没有搞错啊。

　　“别看了，他拿到想要的东西，还会顾及你吗？所谓的兄弟到这种时候也不过如此啊。”

　　不知对方触动了什么机关，身后的门快速闭合，在这个陌生的散发着浓浓药剂的房间里，诡谲的氛围卷涌起伏，再如何逼自己冷静也是徒劳。

　　“你想怎样？”

　　老男人后退坐在沙发前，从口袋里掏出一瓶粉末，不紧不慢倒在伤口处，这期间再没看过我一眼。

　　“平寒啊，你从头到尾不过是个局外人，对于无关的人我一向很大方。不如我们做个交易，用那本子换你一个全身而退。”

　　我不喜欢他的口吻，更不喜欢他的笑容，拐弯抹角，令人厌恶。

　　“如果我不呢。”

　　“年轻人，这地方可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以为谈锐就走的了吗，别天真了。”

　　我本想着干脆用暴力解决问题，但今晚的那场架已经耗了我不少体力，若真要动手并不算明智。有时候最厉害的武器不是双手，而是张口。

　　“给你可以，但是我想知道真相。”

　　我放松绷紧的神经，退到离他两米之外。

　　“真相比命还重要？何况这本子本来就是我的。”

　　连续的对话令我心中大致有数，虽然今天的计划中途有变，但最终目的还是达到了。我找的人应该就是面前的老头。

　　“我可不管，既然到了我手里，那就是我说了算。”

　　“小子，信不信我现在就能让你倒在地上起不来。”

　　“你不会的，要动手早动了。”

　　他用异样的目光看着我：“你倒是不笨。”

　　“谈锐刚才拿走了什么？还有反镜计划是什么？”

　　“你知道……反镜？”像是兴奋，又或是激动，总之他的眼睛在发亮，“这是一个伟大的计划，一个可以把整个人类变得更强大的计划！”

　　我不喜欢口出狂言的人，但这并不妨碍我听他吹牛皮的兴趣。

　　“平寒，你知道吗，人类之所以能站在生物链的顶端，是因为我们有这个！”他指着自己的脑袋得意洋洋，“而这个，是非常有趣的东西！”

　　我明白自己的问题已经触动了他的兴奋点，就算不再追问他也会源源不断地说下去。

　　“知道我一直以来的梦想是什么吗？坐在医院的门诊上帮那些精神受刺激的家伙分析理疗，还是把他们催眠带进一个虚幻的没有意义的世界？比起治愈他们，我更喜欢让他们看清自己的真面目。反镜计划，哦不对，应该叫返镜计划，返回的返，而不是反对的反，那才是一个真正能让我实现自我价值的计划。”

　　“什么是真面目？”反镜，返镜，我开始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你现在看到的自己并不真实，真实的你应该更强大，而我做的就是释放你的强大。

　　你一定看过‘挑战无极限’吧，真的以为参加挑战的那些人就比普通人更厉害？如果你知道我的成果，就该明白那些关于天赋和毅力的说词听起来多么牵强。

　　看你的样子就是没听懂吧，也对，在这个看似和平的年代，谁都更喜欢就这样平庸下去，从出生到死亡一直这样碌碌无为，谁也不能把谁记住！你来了或是你走了，跟这个世界连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他一直在说这些有的没的，我到现在都没法抓住其中的重点。我面前的，不过是个疯疯癫癫自言自语的老头，我真怀疑他的脑子是不是也有问题。

　　“老头，你能说重点吗。”我有些无奈地指指脑袋，“大概我这里的确没有你好使。”

　　“人类才是最可悲的，适应了群居生活之后，进化几乎呈停滞状态，我们靠双手创造了那么多有价值的东西，唯独不能让我们自己变得更有价值。你说是不是可悲？”

　　所以我们要改造自己啊，最直接最有效的方法就是丢掉没用的升华有用的。而‘返镜计划’做的就是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