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镜之乱》切尾

12、再度重逢

　　对付这些人，我从来不会心慈手软，谈锐那就更别提了。

　　在没见到他之前，我总是把他想象成十八岁那年在教室里满头苦读的高考生，然而当他真真正正地站在我面前，手中紧握着那截棍子不撒手时，当年那种热血情意又从心间奔涌而出了。

　　奇怪的感觉，但是还不错。

　　“你打算怎么处理。”

　　那么多年没见，谈锐一张口就直切主题，弄得我有点无所适从。

　　既没有戴黑框眼镜，也没有想象中瘦弱，要不是那张没多大变化的脸，我还真不敢轻易确认他是谈锐。映入眼帘的他，与当年跟在我屁股后面的倔强小子倒很像。

　　“谈锐，你要是个男人，就别再躲躲藏藏了！”

　　如果说刚开始我还为谈锐的安危担心个半死，那么现在我真的有种怒中火烧的感觉。跟我猜的一样吧，他从来都是安全的，就连失踪也是他计划内的。可是，这到底为了什么。

　　他默默地看了我一眼，神色黯然的走过来，迅速从我的腰包中抽出好几根尼龙扎带，手脚麻利地把躺在地上的那帮家伙全部绑起来。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冲动。”那个黑色背影落入我眼中竟有些落寞，“为了弄清真相可以不顾自身安危。”

　　他说的才不是我吧，这是事情明明是他做得更起劲。

　　“谈锐，你别婆婆妈妈的好吗，你把齐心丢给我，一个人玩失踪是不是玩上瘾了。还有这些人，到底怎么回事，今天你不给我个解释就别想出这个门！”

　　头顶的亮光照的人晕眩，地上躺着的人看得人心烦，而站在面前的让我忍不住想要上去凑一顿。

　　“如果真要说，那换个地方吧。至少，把这些人处理掉再说。”

　　我想知道，看着人干着急是不是一件特别爽的事情，正如现在的谈锐看着心里窝火的我，硬是推三阻四不肯直言。

　　好好好，算我认输。等这些家伙收拾好了，就回奉界把齐心还给你。后面的事情我不想问也不想管了，跟这些神经病纠缠不清简直让人抓狂。

　　我们两个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可彼此之间却默契得让人难以置信，一个眼神一个动作足以猜到对方要做什么。

　　倒在地上的人对自己的处境完全没法接受，恶狠狠地瞪着我和谈锐。我想说，遇到我们那一定就是你们命不好，注定要吃个败仗还措手不及。

　　“走吧，我还赶时间呢。”

　　这句话既是给那些人听的，也是给谈锐听的。

　　一个小时后，我们把那四个人丢在了警察局门口，也许很快里面的人就会发现，这里有四个只穿内裤的大男人相互背对，围坐成一个圈。而在他们的不远处停着一辆银灰色商务车，上面还贴有一张足够明显的纸。

　　对付这些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就要用简单粗暴的方式，而我还能当一次无名英雄。

　　“你很清楚他们都干了什么，甚至连他们的名字都知道？谈锐，你越来越让我看不懂了，我是不是要怀疑你才是幕后主使？”

　　这当然是玩笑，可从他的表情来看，这一点儿也不好笑。

　　“平寒，如果你再等两天，我就能把这件事解决了。”

　　虽然听不懂他的再等两天就能解决是什么意思，但是他分明是对我今晚的行为表示不赞同。

　　“谈锐，别搞错了，我可没有说要帮你。你要玩的追杀游戏我一点儿也不感兴趣，真是莫名其妙。”

　　“你说得对，但我只请你做一件事，看好齐心，照顾她周全。日后，必当感谢万分。”

　　我这才恍然大悟，合着我今天那么起劲办的事情都是多余的，他根本就没想让我加入他的阵营。

　　“好了，别绕圈子，这件事我不想管也得管。把我拖进这是非的人可是你，现在想让我离远点？门儿都没有。还有齐心，你要是个男人就把他带回去，也对得起我豁出命救她！”

　　“她……还好吧。”

　　“好好好！好着呢！要是我动作慢点儿可保不准！”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我的火气越来越大，可谈锐却依旧云淡风轻。这事儿跟我连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可是上心的为什么非得是我？

　　“平寒，要是这次还会让你多一条疤，你干不干？”

　　我愕然，这么久以前的事情他还提出来做什么，警告我这趟浑水有多危险还是多管闲事绝无好事？

　　脑子转的还没有开口快，我当机立断就应承下来，这阵势就跟应承太上老君的紫金红葫芦一样无畏。

　　“要跟就跟吧，但是我很危险。”

　　“那你跟我说说，你有多危险。”

　　——

　　我带着谈锐钻进那辆租来的小车，他也许是犯了烟瘾，一坐定就问我借火。我撇撇嘴说没有，他也是有些沮丧。在我的印象中，抽烟喝酒这类东西跟他是不沾边儿的，这小子从什么时候起有了这种习惯。

　　“既然危险还不忘抽烟？这东西的气味可是最明显。”

　　我转了下钥匙，等着他“发号施令”，总觉得马上要奔赴的地方一定充满刺激。我厌倦透了这么蒙在鼓里毫无方向感的“战斗”，急需要释放一下内心的郁闷。

　　“你去找过老周吧，他什么都说了？”

　　谈锐并不急着出发，反而盘弄着手里的烟不紧不慢的问我。

　　“所以，你跟踪我了，是吧。”

　　我想到老周桌上的那张纸条，小院子外面的古怪声音，甚至还有几个小时前他的突然出现。

　　“跟我说说，你知道了什么。”

　　他佯装把烟点燃，然后举到唇边轻轻抿了一口，动作优雅又神情自若。这样的谈锐真的太陌生了。

　　“我知道齐心的体内有另一个人，这个人的名字应该叫齐灵。齐心齐灵，共住一个躯体却是两种灵魂。哦，不对，更准确的说，齐灵才是灵魂的主人，拥有其中一个，同时又能释放另一个。”

　　我瞥见他的表情有些许的变化，但是太细微了，转瞬即逝。

　　“还有呢？”

　　“还有这个。”我早已从内袋中把黑皮本取出来，不知怎么的，这次拿在手中感觉沉甸甸的，“这上面是你记载的齐心身体变化的历程，跨越了十年之久。你在研究着什么，或者说在计划着什么。”

　　原本听得好好的人，忽然眉头紧锁，脸色苍白，那只软烟一下子被他捏入右手掌心，揉搓成一团。我被这举动吓了一跳，耳边听着发动机传来“突突突”的轰鸣声，心中暗暗感觉不妙。

　　当他再打开手掌，那支烟已经被揉的不成样子，还有不少枯黄色的烟丝散成掌心，像极了一朵枯萎的花。

　　“谈锐……”

　　他看着掌心的色彩，眼睛里有种奇特的东西在闪耀，像在拼命渴望，又像在拼命隐忍，猜不透哪一种占上风。而他接下来的举动才是真正震惊我的地方。

　　散落掌心的烟丝被左手的细长手指捏挤成一团，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就把那团东西猛的塞进嘴里，一下又一下地开始咀嚼。如果不是看着他放进去，谁能猜到那玩意儿是烟丝而不是口香糖。

　　“谈锐，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朝我微微扬起下巴，满不在乎地说：“知道，但我现在需要这个。”

　　我真的要对他改目相看，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放荡不羁，简直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够了，你这样会醉烟的！快吐出来！”

　　我可以不去管看不到的他，但是在我面前，那就是不行。他立刻拦住我的手，继续品尝属于自己的“美味”，简直像在享受。

　　既气愤又无奈，这不再是我认识的谈锐。我静静看着他嚼了整整三分钟，也听着发动机的轰鸣声足足三分钟。

　　在这段时间内，我脑子里划过了很多想法，都被我一一否定又一一重拾。就在某个瞬间，有突然想到了一种几乎不存在的可能。至于为什么会这么想，我已经完全不能控制。

　　“你，真的是谈锐吗？”我内心掺杂着复杂的思绪，问出了这个难以正视的问题。

　　他眯着眼睛看向我，不恼不笑不惊地回答着：“是啊，但我已经不是过去的谈锐了。”

　　当然不是原来的，我的意思是……

　　“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从一开始就接近齐呈廷，为什么对齐心隐瞒你和她父亲认识，还有，为什么那么热衷于研究精神分裂，仅仅是为了齐心的病？”

　　“先开车吧，往城东一直开。”

　　谈锐说完这句话再也没有多说半句，嘴角扯动着苦涩的笑，却是再见他后最悲凉的表情。

　　我烦躁地切挡踩下油门，终于觉得耳边的轰轰噪音变得没那么讨厌。现在我真想狂飙一场，发泄一下内心的郁闷。

　　不知道过了多久，谈锐才再次开口。

　　“你还是相信我的，对吧。不然也不会无条件地帮我。”

　　我不理他，享受速度带给我的快感。

　　“平寒，不论我变成什么样，都不会伤害任何人。我爱齐心，从来都是。”

　　明明说着爱，却让人听出了无限悲怆。

　　而此刻的我从没想过，这一切都始于爱，又毁灭于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