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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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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开始上表演课起,祁景的生活变得异常规律。
他每天上午听老师授课,或是观看各种具有参考价值的表演视频,下午则是选取剧本的片段进行练习,录下来对比观看、找出不足,再一遍遍地重复,直到满意为止。
与他以往的学生生活并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学习内容变成了如何表现某种情绪、如何根据机位决定自己的走位与朝向、如何抛弃在人前表演的耻感、如何掌握自己最好看的角度与微表情,如是种种,不一而足。
如果练习课进展得顺利,得以提前下课,他就会跑到医院探望父亲,哪怕只能隔着无菌病房的玻璃看一会儿。祁天现在已经陷入深度昏迷,完全靠着体外器官技术维持生命。
偶尔纪行舟会来接他回家。
虽然纪行舟大部分时间看起来都不像个正经人,但好歹也是娱乐圈内的商业巨擘,加班是家常便饭。毕竟他每个月纳的税都比他手下员工工资要高,不忙可说不过去。
而纪总百忙之中还不忘抽空泡祁景,着实使他感到敬佩。
“你工作这么忙,不用来接我,我自己可以回去。”祁景也不是没有这么说过。
然而纪行舟的回应让他哑口无言:“难道你更喜欢和小王单独相处?”
小王就是那位胳膊比祁景大腿还粗的司机先生,祁景每次听到这个称呼都忍不住想,他不应该叫小王,应该叫大王才对。
不得不说有纪行舟一同在车上,比只有司机来接他要来得舒适。纪行舟在家禽兽,在外端庄得像个衣冠禽兽,谈吐风趣幽默,不必担心冷场,最重要的是他在讨论话题时逻辑清晰、表达克制,即使是他们观点相悖的情况,也无法否认他说的有道理,和他谈话简直是一种享受。
祁景觉得有些可惜,如果他们不是这种不平等的关系,说不定真能成为无话不谈的好友。
这种惋惜之情只存在于出门的时候。一回家,大灰狼就脱下羊皮,骚气毕露,祁景巴不得从未认识他。
“健身房有一面墙都是镜子,要不要试试在镜子前面……”
“……不要!”
“我是说练习表演,”纪行舟无辜地眨眼,“你脸怎么红了?哎呀你想到什么地方去了。宝贝喜欢在这里做些其他事情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哦。”
有的人,面上装得像小白兔,嘴里说的尽是些虎狼之词。
类似这样的对话发生几次后,祁景终于被激起了小脾气。他会皮笑肉不笑地把纪行舟塞到书房里加班,或者按在沙发上打游戏,然后把自己反锁在健身房里练习。
——毕竟第一次演星网剧就担纲男主,其中的压力不言而喻,在镜子前观察调整自己表演的神态确实大有助益。祁景一向对事不对人,并不会因为纪行舟作弄他而故意不采用对方的建议。
这个方法的确很有效,祁景越发得心应手,在表演时灵魂仿佛一分为二,一半在操控着自己遵循人物情感表现,一半保持着绝对的理智,想象着摄像机的角度,审视自己的每一个动作与表情。
不知道是因为建议的功劳,还是每次被祁景勒令不许进健身房的时候都顺从又无奈地举起双手以示退让,纪行舟在祁景的心里总算变得顺眼许多,对他的第一评价不再是色.欲熏心的混蛋。
更何况还有一点祁景非常不愿意承认,有经验丰富的老司机纪师傅带着上路,他确实有爽到。
除去第一次把油箱都跑空了,纪师傅还是懂得可持续发展的,也不会天天发车,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祁姓学员表示食髓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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规律充实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一转眼剧组就开机了,祁景的日程从每天出门上课,变为每天出门拍摄。
拍摄地在一所刚刚竣工还未来得及投入使用的学校,剧组直接把整个校园租了下来,只需要赶着在九月开学前拍完。这也是张敏淑为何愿意让新人顶替男主演的原因之一,她赶着开机,而有咖位的明星很难临时空出那么大一段档期。
学校坐落于十二区,从祁景所住的第八区过去并不需要很久,实际上,飞行车全程按照最大限速即不超过第一宇宙速度,绕整颗首都星飞一圈也只要花两个小时。
祁景企图挣扎过想住到十二区的酒店,被纪行舟无情地驳回了。
“半小时的车程,为什么要出去住?小王接送你,还可以顺便充当你的助理,吴界在公司有其他工作,没空天天跟你跑片场。”
“可每次跟小王一起出现,我就觉得场面像□□老大和他的打手。”
纪行舟忍俊不禁,却依然拒绝了祁景的小心思:“放心吧,顶多像□□老大的人质和他的打手。再说了,我想每天下班回来都看到你。”
所以祁景在剧组的出场堪称惊人,一个笑容和煦的小帅哥,身后跟着一条气势汹汹虎背熊腰的大汉,视觉上十分冲击,让人不由得想起美女与野兽。
片场一众人员见到他们都安静了一瞬,张敏淑原本在看分镜,被突然的安静引得抬头,然后就是一惊:“祁景,片场其实挺安全的,闲杂人等都进不来,没必要带保镖。”
祁景无奈地解释:“张导,他是我的助理,只是有点健身的小爱好。”
“嚯,真是‘小’爱好。”一道清脆的女声从门口传来。
祁景循声望去,说话的是一个身材娇小的少女,小圆脸上带着点婴儿肥,下巴的线条尖尖瘦瘦的,一双眼睛又大又圆,此刻正在打量他。
少女走了过来:“你好,我是黄鹂,你就是演男主的祁景吗?”
“是我,很荣幸可以和你演对手戏。”祁景与她打招呼。
黄鹂正是剧中女主安平平的演员,她是最近风头正盛的小花,吴界特地叮嘱过要处好关系。原本这部剧的男主角也找的是当红流量,知名度跟黄鹂旗鼓相当,只是一切谈妥只差签约的时候又放了鸽子,这才便宜了祁景。
因为这场换人,原本对黄鹂来说双赢的局面变成了带新人,想来是不怎么高兴的。只不过能在娱乐圈混出头的都是人精,哪怕立的人设再天真单纯不谙世事,实际上哪会真的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
看她亲切自然还能开玩笑的表现,至少情绪管理做得很不错。
并没有给他们多少寒暄的时间,很快就有工作人员请他们去化妆换衣服,拍摄开始了。
考虑到男女主角之前缺乏磨合,男主又是个新人,第一场戏张敏淑特地选了哥哥江奕涵的戏份,女主安平平在教室里对他情愫暗生的片段。
江奕涵坐在窗边的座位上,脊背后仰靠着椅背,窗外的阳光似乎特别眷恋他,为他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他低头看书,低垂的睫毛浓密得像两把小扇子,边缘微微映着阳光的色泽,微风拂动,窗帘在空气中轻轻摇摆。
安平平就在这时走入教室,空旷的教室里视线轻而易举地就被窗边的少年吸引。此时恰好刮来一阵风,窗帘被吹得高高鼓起,少年被动静扰得抬了头,风息止,窗帘落下,四目相接。
安平平觉得心脏仿佛停跳了一瞬。
此后的很长时间,她都忘不了这个场景,少年抬头,露出英俊的眉眼,他眼神清澈又宁静,穿过阳光、穿过风、穿过时间与她对视,予她这青春年少的韶华里第一场悸动。
“Cut!”张敏淑看着监视器,里面的画面唯美到使她惊喜,“这条过了。”
许是第一条就没NG的缘故,今天一天的拍摄都很顺利。黄鹂出了名的娃娃脸与少女感自不必说,祁景一个新人的表现称得上惊艳。
教室里只有两个人单独相处的场景不多,张敏淑打算一次性拍完,所以剧情跨度不小,最后拍的这场已然进展到江奕涵对安平平有好感的阶段。
安平平独自坐在教室里,伏在桌上,把脸埋在臂弯。
今天星级通用语演讲比赛出结果,她只拿到了三等奖,这个年纪的少年人都要强,她在同学们或羡慕或安慰的话语里故作无谓,仿佛浑不在意,等到放学大家都回家了,她也终于憋不住难过。
周围没有人,她忍了一天的眼泪流出来,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
此时一只温暖的手抚上她的发顶,她顿时惊得一动不动。
被发现了。
那只手没有离开,她抬起头,一双大眼睛红红的,睫毛和脸颊都被泪水打湿,显得楚楚可怜,然后因为看清来人,兔子似的眼睛因为惊讶睁得更圆了。
江奕涵温柔地摸摸她的头,另一只手递过来一杯奶茶:“流这么多眼泪,补充一下水分。”
“你刚刚去买奶茶了?”安平平的嗓音压得低低的,就像她的情绪。
“嗯,”江奕涵拉过她前排的椅子坐下,帮她插好吸管,“看你很难过的样子,就想买杯奶茶哄哄你。甜的东西可以让大脑分泌多巴胺,我想应该会让你开心一点。”
“哄哄你”什么的,太犯规了啊,安平平的情绪很快就被害羞所覆盖,她掩饰般地低头喝了一口奶茶,声若蚊蚋:“谢谢你。”
江奕涵支着下巴,专注地看着她:“明年的演讲比赛,有信心拿一等奖吗?”
“啊——”安平平又沮丧起来,“我不行的,这次都只有三等奖。”
“可我对你有信心啊,这次只是太紧张没发挥好,练习一下怎么在人前演讲不怯场就可以的。”
安平平:“我做不到不怯场嘛。”
“那就多练,我可以做你的观众,正好你看到我就很紧张。”江奕涵笑意盈盈地说。
“我、我哪有。”安平平被戳破了心事,窘迫地嘴硬起来。
江奕涵起身,对她伸出手,少年逆光的背影显得高大,他说:“来,我送你回家,作为以后听私人演讲的贿赂。”
安平平如受到蛊惑一般,把手放进他的手心里。
“Cut!今天的拍摄就到这里,”张敏淑宣布收工,她忍不住夸祁景,“你真是天生吃这碗饭的。”
偶像剧对演技的需求没那么高,但相应的对颜值的要求又高于其他类型的作品。凡是广为流传的偶像剧场景,大半都是对颜值的沉迷,尤其是对男性角色。
祁景对镜练习的小半个月卓有成效,他知道当灯光从某个角度打来的时候,他该把脸偏多少度才能让光影在他脸上营造出恰到好处的效果;他知道把嘴角勾起一个细微的弧度可以使得面部表情看起来更柔和;他知道抬眼的速度放缓多少可以最打动人。这些成果,他毫无保留地用在拍摄里。
他不安于被镜头捕捉,他主动地去捕捉镜头。
镜头下的江奕涵,一颦一笑皆是风景。
再好看的人,在死亡角度与死亡打光下,也无法避免美貌的打折。祁景知道在这部剧里,脸是自己最好的武器,他要充分把握这次机会,通过这个因缘巧合得来的机会增加自己的知名度。
毕竟他之后大概就没有这种好运气捡漏到主演这种位置。
所以他一休息就跑到导演身边,跟着看拍摄效果,询问导演的建议,观察自己和他人的表演,然后对之后的表演方式进行微调。
既然他可以做得更好,为什么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