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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偷窥狂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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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一行人吃饱喝足,陈芯才告诉涂蓓蓓她也要回宿舍去拿点东西,顺带涂蓓蓓跟她一块走省事。大三已经没什么课,自从陈芯和谢初酒谈恋爱以后,更没怎么回宿舍住过,他们在明月附近租了个房子,开始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同居生活。
涂蓓蓓填饱了肚子,只剩下了困,坐上后座感觉眼皮比之前厚了好几层,眨眼都费劲,实在没工夫在陈芯车上陪聊陪笑,耳机塞耳朵里点开随机播放听歌,靠着车窗玻璃就闭眼了。
这一闭眼就直接闭到宿舍楼下,陈芯晃她左腿半天才醒过来。
她们宿舍在顶楼6楼,学风不咋地,晚上12点锁门之前雄性生物也可以随时上去。但谢初酒嫌麻烦,累得慌,就坐在车里等陈芯自个上楼去拿东西。
涂蓓蓓下了车离开暖气,打了个哆嗦,客气地跟谢初酒告了别,然后跟着陈芯一起进大门爬楼梯。
宿舍住6人,可其他人在这个学期早就回家混饭吃的混饭吃,在外兼职的兼职,辍学下海的辍学,还有开学报名过来交了钱报了到后面却再也没见人来上课的。
现在又除开搬出去自建炉灶的陈芯,目前就只剩她一个人在里面干瞪眼了。
陈芯跑前面掏钥匙,涂蓓蓓缩着脖子跨步跟上她:“别急别急别急做好准备...”
插钥匙进锁孔,风化生锈的老式防盗门沉重地“吱”一声,猛地推开再反弹,寂静的整层楼全是回声。
6人寝,空间不大,可环境还行,有阳台有独立厕所,但除了两个上床下桌其余都是上床下铺。柜子和抽屉也是单独做的一个铁柜。陈芯睡上床下桌的其中一张上铺,还有些东西没来得及搬就放在空床上,剩下的全是涂蓓蓓的东西。
“你他妈懒成蛇了吧!”陈芯看着惨不忍睹的宿舍怒道。
倒地上的画板,结蜘蛛网的画架,在颜料盘里不知道放了多少年的干掉的颜料,上面还沾着一层灰;洗笔筒里面还有半桶泥水没倒,一个椅子倒在路中央;鞋子看得出来进屋就是随地乱甩一气,东歪西倒没一双整齐码好的;6人桌桌面和6个格子里放满了书本,有几本书落在了凳子上和地上,还有些放斜了,在格子里伸脖子跃跃欲试也想掉下去的;洗脸盆里面堆着一堆还没来得及洗的衣服,放在饮水机空了的矿泉水桶上;不知道干净还是不干净的衣服没放衣柜,直接在床边挂满了;阳台门没关,导致台风刮下一地掉落的墙皮飞进宿舍。
陈芯每一次做好的心理准备,都会被涂蓓蓓每一次新的超越震憾到不知所措。
“收拾,睡醒就收拾。”涂蓓蓓讪笑。
陈芯开始国骂,国骂10分钟骂累了,见涂蓓蓓钻进自己下铺的蚊帐用被子捂住脑袋不吭声,也可能是怕在这种环境里面她再多呆下去几分钟就会得肺气肿,拿了东西就跑了。
涂蓓蓓这才爬起来,找水卡准备刷热水洗澡,翻半天发现夹在英语书里面,拔出来放一旁,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提醒她是涂茜。
今天周二,大早上涂茜不上班,打她电话来找骂?
“嗯。”她还是接了。
“转了你一笔钱进卡里,上次赛琳分期那一笔,你拿去还一下。”涂茜在电话里说。
涂蓓蓓:“知道了。”
她开了免提,把手机丢床上,自顾自地打开柜子找干净衣服换洗。
涂茜可能刚开完每天早上的固定例会,这个时候比较清闲方便她偷油,她会躲在安全通道里边左一口烟右一口星爸爸,呵呵,没错,欠一屁股债还是每天三杯星爸爸,早中晚固定时间不带停的,美其名曰和公司同事要同步。
涂茜道:“你辅导员,昨天给我来电话了。”
涂蓓蓓丝毫不惊讶,她道:“助学贷款?”
涂茜在电话里嗯了一声。
“嗯什么,给钱啊,有钱买包包喝星爸爸,没钱补逾期助学贷款。”涂蓓蓓朝电话里头喊。
涂茜有些欲言又止,似乎在想办法,也似乎在想一个推脱掉自己既不给钱又欠一屁股债罪名的理由,她好言相劝涂蓓蓓:“你再拿奖学金垫一下,下个月我把钱补给你。”
“奖学金用完了。”涂蓓蓓皮笑肉不笑。
“......用完了?!”涂茜在电话里头火了,不可置信,“用完了?”
“啊,是,用完了。”涂蓓蓓靠着柜子答道,“把去年的助学贷款还清了。”
“......是吗,”涂茜松一口气,火消了,然后想起什么,“那今年的助学贷款你看.....”
“大一领的助学金也没了,”涂蓓蓓平常的语气让她噎住喉咙,“也还了这学期一部分的学费,她既然打电话找上你,就说明,我是真没钱了。”
涂茜火又冒起来了。
“你打工兼职挣的钱呢?不回家都是在外面胡天胡地花了?我每个月都给你按时打生活费,你怎么就不知道节俭?一点一滴也可以攒起来去还.......”
“涂茜,”涂蓓蓓打断她,“不要颠倒黑白。”
不提之前,这学期连续两个月没打生活费,这确实按时,按时不打;国际惯例没钱就装死,给她打电话发消息一概不回;自己打工挣的钱既要管吃喝,又要管欠下的无数笔债,每次钱没揣热,涂蓓蓓就存卡里直接拿去提前还了,吃不起饭的时候就回宿舍灌一肚子水然后赶紧上床闭眼睡觉,当减肥,睡着了就不饿了。
她懒得再提这些屁事,反正后者也只会叫她别读了滚出学校去上班,把她努力做的一切,当成一个没声音,不影响自己丢人的屁随便放了。
果然,涂茜被她踩了尾巴,立马吼道:“你读个鸟蛋学校读出优越感了是不是?老子早就说了没考上本科你就不要给我读了,你非要浪费钱读你妈大专,早几年要是出来挣钱会成现在这样嘛!”
“我不管,我这个月也没钱了!还了钱,又搬了家......”她说完就噤声了。
涂蓓蓓走到床边,拿起电话。
“又搬家?”
七年,已经是涂茜在上海搬的第20次家!涂蓓蓓咬紧牙关,20次,都跟他妈她的岁数一模一样了!
“不知道是谁他妈暴露的我现在的住址,一群人又在门口不走,总是来砸门。”涂茜看瞒不住了,就打起坦白牌。
涂蓓蓓皱眉,这次搬家恐怕又不止砸门这一项,砸门涂茜太过于熟悉了,在家的话就装死,不在家时更是乐得自在,她估计这个理由都是涂茜想了半天才敢说出来给她听的。
“与我无关,别沾惹到我,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涂蓓蓓没有丝毫语气,“学费我自己想办法,我不会回上海找你,你也别跟我联系,再有以前那种一群人找到学校把我抓过去问话的情况发生的话,你好自为之。”
她挂断电话,通话戛然而止。
然后走到柜子前,狠狠踢了一脚。
感谢涂茜,让她在星期天陈芯给她办趴过20岁生日的前几天,又得继续开始她的打工日常。
早上食堂收银员,然后赶着迟到的坎儿进教室听课;早退半小时吃员工饭,中午黄焖鸡外卖员;下午有课就课后到学长奶茶店调奶茶收钱做店员,大三晚上没自习,馄饨店洗碗员。
包吃,她就啥都无所谓了,一天三份工,安排的明明白白,几天也能挣点洗澡的热水费和宿舍的电费以及手机话费啥的,还有余。
等到周日当天,早上食堂不开门不用她去收钱,好不容易休息日不用起个大早,她在床上睡得正香。怕什么来什么,十点过专业课老师给她来电话,问上次罚她的20张速写在哪里,画了还是没画,她趴在床上淡定自若地回想了半天,最后一本正经地答没画,科任老师说没画可以,我今天在学校加班,你是去操场跑个20圈还是我这边期末成绩直接给你打不及格。
......搞了半天加班的愤懑转移到她身上来了。
挂科补考要交30块钱,还拿不到今年的奖学金评选资格,她答跑跑跑。于是她下了床,扶着打工累瘫的腰,洗漱,下楼,买个包子边吃边散步到操场,科任老师正站在大操场门口等着她,见她走过来了,说了句“不许偷懒”就钻进操场体育楼里面躲风去了。
她开始跑,这时候雾散了,天空中飘起了雪,这是下半年入冬以来的第三场雪了。
跑了8圈,科任老师从楼里面跑出来叫住她,说天太冷了,让她别跑了,改画30张速写,下周五之前必须交。
老师开着车跑了,她坐在塑胶报道上缓了半个小时才揉着腿瑟瑟发抖地挪回宿舍。走个操场到宿舍来回又爬个6楼,腿软的不成样子,她赶紧去厕所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吹干头发以后,就带着小画板,上床画画。
下午要赶着坐公交去明月,所以把奶茶店的兼职她给推了;圆柱体正方体长方体水果瓶子人物花,涂蓓蓓能敷衍的都敷衍完了,还剩10来张。她这时候突发奇想来了兴趣,披着羽绒服下床搞颜料,喷漆,换了块大画板夹在画架上。
涂蓓蓓坐在椅子上,将背景打好,细笔开始描线,描完能看得出来,这是一只趴在草垛上的兔子。
她戴着一根粉色的绒毛兔子耳朵发箍,两只耳朵长长的,似乎就要脱离发箍,冲到天花板上去蹦蹦跳跳地逃走;涂蓓蓓把散碎的发丝往耳朵后面别了别,看着脚边一堆涂鸦用的喷漆,想着面前这只可爱的兔子应该喷成什么颜色。
这是她学画画以来不知道画的第多少只兔子,她喜欢兔子。
最后还是没下手喷漆,因为她饿了,烧水泡了包泡面几口咽了,然后回到床上定了一个3点40起床的闹铃,继续睡觉。
她这一觉做了好多梦,但睡得很踏实,她还梦见了她的爸爸,抱着一胳膊的兔子举起给她看,兔子有蓝色,有粉色,有黄色,花花绿绿的,在她爸爸手臂上攀爬,咬着她爸爸的袖子,她笑了。
闹钟响了后她关掉,睁眼醒来摸到自己嘴角边挂着干掉的口水,下床去洗脸,然后回到座位上,把面前的书推开,露出挂在格子上的10来根发箍。
10几根发箍,款式不同颜色也不同,唯一相同的就是,它们都有兔子。
选择困难症复发,她到最后也没宠幸这些兔子发箍。披着头发简单别了个兔子发夹,再换身干净衣服,背着休闲的兔子帆布包,穿上鞋下楼去商业街买烧烤。
烧烤店4点就开火了,她进去点了些陈芯和谢初酒爱吃的,又勾选了几个特色菜,提醒老板不要加葱多放辣,付完钱提着打包好的烧烤走到学校门口去等公交;上公交时刚好5点,天就快黑了,她给陈芯发了条微信说自己刚出发,然后带上耳机听歌。雪从早上下到现在还未停,地上铺了层薄薄的白色地毯,学校到明月中途需要转辆车,高德显示需要一小时50分钟,涂蓓蓓将近7点钟下车到福州路路口时,天已经黑透了。
她有些渴,看到公交站旁边有家“有家”,掀开隔风帘走了进去。
店里温暖如春,人却挺少,可能这时候比较早,还没到福州路真正群魔乱舞的时候,除了她和一个在清理货柜的店员,就只有一个男人。
她本来没注意到这个男人,以为店里就她和一个店员,但店员开口喊了句“欢迎光临有家”,这个男人站在饮料橱窗外却回过头,朝她看了一眼,随后又转回去。
涂蓓蓓有点茫然,这男的一看就不跟她这种狗屁一个圈子。投过来的眼神太过于凛冽,让涂蓓蓓哪儿都不舒服,感觉全身上下兜里有几毛钱都被他看穿了;但她也要买饮料,于是穿过几个货柜往饮料橱窗男人所在的位置走过去。
走近了才发现男人挡在饮料橱窗和零食货架的口子上,她走到男人背后,说了声“抱歉借过”,想穿过去,抬起头不经意间望了男人一眼,涂蓓蓓后知后觉到,这男人实在很高。
应该有185,但穿着一身黑,黑羽绒服黑工装裤黑色工装靴,又站在角落,不是他回头瞄了她一眼,她还真注意不到,除了脖子上挂了一条白围脖,其余什么颜色都没有。涂蓓蓓想,读书学美术打工这些年见过这么多男的,185以上比这男的高的也有,可咋就没人家这种,凛冽雪莲高雅模特一样气质呢,想起她那些学美术的男性同学和打工的男性同事,她就一阵好笑。
凛冽雪莲高雅模特气质的男人向前一步,让她过去了,涂蓓蓓道声谢,低头瞅见他双手揣在羽绒服袋子里没拿出来,但右手腕上挂着一个药店的口袋。
原来是生病了啊,涂蓓蓓心道。
这时候男人似乎下定了决心,他伸出左手打开冰柜,拿出了两瓶绝命大乌苏。
牛逼啊!生病配绝命大乌苏,凛冽雪莲高雅气质模特这是要病入膏肓的节奏啊!
“看够了吗。”
涂蓓蓓回过神抬头,发现男人再一次盯住她,她望着男人深邃的眼眸还来不及反应,男人再次发问:“看够了吗。”
语气却不带疑问。
涂蓓蓓秒怂:“对不起,打扰了。”
她抓瓶矿泉水就走。
男人拿着啤酒跟在她后面,一同到收银台去排队。
涂蓓蓓尴尬的要死,叫着收银员买单,心想你快点刷钱然后老子出门就跑。
“一共4块,有会员吗?”收银员看着她。
一瓶农夫山泉你家卖4块???涂蓓蓓不知所云,她拿起矿泉水。
拿的是统一爱夸。
“......我拿错了,”她面不改色心不跳,“我去换一瓶。”
说完拿着便走,根本不敢看收银员和站在她身后的男人,她转过身,似乎听到男人嗤笑了一声。
她真是想把自己眼睛挖了,什么狗屁凛冽雪莲高雅气质模特,统统都是假的!
她躲在角落,等着男人付完钱出了门她实在是看不见了,才跑过去买单。
出门低着头鬼鬼祟祟地往明月赶路,有人叫住她,“诶。”
啊啊啊啊啊我草泥马!又是这个男的!她哆嗦一下差点没蹦起来,猛地抬起头找声音,男人提着袋子站在她左边。
避免看他凛冽的眼神,就光看男人的正面,其实也还是像一朵高雅雪莲。软软的头发塌着,有刘海,皮肤很白。
“......有事吗。”涂蓓蓓望着雪莲的白围脖,平静说道。
男人伸出手,指着她的烧烤袋子。“油。”
啥??有?有什么事哦??她迟疑了。
男人见涂蓓蓓没反应过来,皱了眉头,他用手指碰了一下烧烤袋子,似乎很嫌弃,摸口袋拿出一包面巾纸,取出一张来擦手。
“我说,你这个袋子里面的油,漏出来了。”
涂蓓蓓低头,可不就是装烧烤的几个大盒子歪了,漏了油出来,整个袋子里全是嘛!
“啊谢谢谢谢,”她伸进去一只手把盒子给立稳,好歹没继续漏出来了,又忽然想到刚才不堪回首的举动,“.......实在不好意思啊,刚刚真的是抱歉了。”
没想到偷看被抓包,真的是非常尴尬!
男人将用过的纸巾放在衣服另外一边的口袋里,说:“没事,我习惯了。”
涂蓓蓓心里在想,看来真的是模特,不是模特也是与模特圈子有关的人。
她的手在袋子里弄了点油,伸出来后就晾在空气里也没有及时擦,男人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涂蓓蓓企图单手在包包里摸一张纸出来,翻了半天就翻到刚刚买的农夫山泉,一把陈芯让她今天一定要带出来玩的酒吧蹦迪扇子,和几条颜料还有几张超市小票,她出门走的急又换了平时不背的包包,忘了带点纸在身上。
她拿出小票想擦手,一只白皙的手伸出来,递给她一张湿巾。
是这个男人。
她接过来,想问男人到底带了多少种不同的纸在身上,又是面巾又是湿巾的。这湿巾上面有淡淡的花香,不冲鼻,她喜欢嗅这个香气。涂蓓蓓想再次对他说声谢谢,没想到男人反问她:
“现在好像大部分人都挺不讲卫生的?”
说完再次取出一张面巾纸擦了下递给她湿巾的几根手指头,放进另一边的口袋,便转身,和她相反方向提着袋子离开了。
......
从今天起,涂蓓蓓发誓,老子一定要随身带纸。
并且一定不会再偷窥好看的人事物,要么不看,要么挖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