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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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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世界有那么的人,为什么偏偏非陆致不可呢?
全世界那么多的人,所有的人都可以,为什么就她阮绵绵不可以呢?
阮绵绵想到这个,只觉得头疼得更加厉害,她医生开的药,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倒了几来颗在手心,就着水咽下去。不过咽下去之后,好像也没有什么好转,只是觉得难受,太阳穴跟有人在那擂鼓似的,哐当哐当地一个劲猛跳。阮绵绵觉得浑身都难受极了,跟有几千只蚂蚁在啃噬她的骨头般,偏偏挠又挠不到,无可奈何。
她翻开面前的八卦杂志,第一页就是陆致的脸,是呢,全城第一钻石王老五,全榆城少女的梦中情人,这样受关注的人物,订婚消息自然是要占满整个版面的。报纸的编辑也很负责,专门给了个版面介绍陆致的未婚妻,那个叫苏唯蔓的女孩子。苏家的二小姐。哥伦比亚大学的毕业生。钢琴、小提琴、竖琴、芭蕾,没有她不会的。标准的上流社会女孩子的模范人物。难得的是,还长了一张人见人爱的漂亮脸蛋,现在又是娱乐圈风头正盛的小花旦。
没有男人会抗拒这样的一个人。
他陆致自然也不例外。
阮绵绵看了一眼,笑了笑,把杂志丢进垃圾桶里。这时候电话响起来,她看了一眼屏幕显示的号码。139开头,后面四个9。阮绵绵咬了咬嘴唇,知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她不想这个电话,可是偏偏没有按下拒接的勇气。
“喂?”
“准备什么时候回来?”
那头的声音清冷极了,透过电话都能感受到一阵凉意,阮绵绵的脖子一梗。
“我为什么要回去?”
“你忘记我们的约定了么,阮绵绵,我答应你让你留在陆致身边。可是一旦你和陆致的关系结束,你就会乖乖回来。不要说你忘记了。”
阮绵绵咬了咬下唇:“我没有忘记。”
“没有忘记就好。”那头的声音很冷漠,“要我给你定几号的飞机票?”
“再多给我一点时间。”
那边暂时安静了几秒,然后那个人说:“我已经给你足够多的时间。”
喜怒难辨的语气。
“只要再多几天就好。”她鼓起十足的勇气才敢说出这样讨价还价的话来。她自己都不确定对面是不是会答应,咬着嘴唇紧张地等待着对面的回答。
垃圾桶里安静躺着的杂志,赫然写着陆致的订婚日期是下个月的十五号。她想,她总不能不给陆致送一份大礼。怎么说,他们也在一起了五年,就算不是在一起,也睡了五年,她理应要去见证他幸福的时刻。然后看着他的幸福是如何把自己推下地狱的。
不然她怎么能彻底死心?
“阮绵绵,你不要考验我的耐心。”
“你已经给了我五年的时间,为什么要多在乎这一刻呢?你总得让我彻底死心吧。”
那边似乎是笑了起来:“你现在越来越懂得和我讨价还价了。”
她不敢讨价还价。她所有的自信,只不过都是因为知道电话那头的那个人无论如何都会答应自己。
“我答应你,就再多给你一段时间。别让我失望,绵绵。”
阮绵绵挂了电话,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要被抽走,她打开电脑,接着上次写的地方继续写:
“她从未感觉到犹如此刻一样的绝望。不被爱的悲哀和身不由己的恐惧,好像在黑夜里发芽的藤蔓,借由着黑暗与孤独,肆意地生长,占据心里的每一寸土地。她觉得自己好像是一片干枯龟裂的大地,日日渴求雨水,却只是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因为干涸而死去。”
写到这里,阮绵绵又觉得非常矫情,于是按着DELETE键一个字一个字删去,这时候,门铃响起来。
阮绵绵跑过去开门,发现门口站着陆致。
这个时间,他是最不会也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你怎么会来?”阮绵绵侧身让他进来,问,“你有什么事情?”
“律师打电话给我,说无法联系你。”
自从上次他们说要结束关系之后,已经是过去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的时间不算长,可是也不算短,然而此刻陆致站在阮绵绵面前,她竟然还是有一种错觉,仿佛他们昨天才刚刚见过。事实上,他们认识至今,每一天,她都好像是刚刚才认识他。以前不觉得,现在,这种感觉简直是糟透了。
“他找我什么事情?”
“房子过户。”
上次他临走的时候是说要把这个房子送她来着。阮绵绵笑了一下:“这种小事,需要你亲自来跑一趟么?你只要给我打电话,说什么时候方便,我自己过去就好了。”
陆致一进门就没有仔细看她,这会看了才惊觉她的脸色苍白得不正常:“你没事吧?”
“没事。”她转过头,正好看到酒柜上一瓶红酒,两年前陆致从法国出差带回来的,阮绵绵写文章卡住的时候喜欢喝酒,陆致也不知有心还是无意,每每也会搜罗些好酒带回来给她。阮绵绵伸手拿过酒,扬着脸对陆致说:“要不陪我喝一杯酒吧?”
陆致不置可否,站那没动。
阮绵绵只当他是默认,大步走去厨房,拿了两个高脚酒杯过来,倒了一杯递过去。她晃了晃酒杯,红酒的醇香立刻扑鼻而来。她对陆致说:“这酒真是不错。”
她喝起酒来一点也不文雅,二十多万一瓶的红酒到了她嘴里,就这么囫囵喝下,真有几分牛嚼牡丹式的暴殄天物。可是刺痛陆致的却是她脸上满足又有些小贪婪的表情。这一个月,他倒是时不时会想起她来,想起她那些莫名其妙的举动,邋遢的性格,偶尔神经质起来又让人束手无策。看来,离开他,她还是过得挺不错。
他至少也可以按下心里那些时不时冒上来无法解释的愧疚感了。
今天这么过来好像也是多此一举了。
陆致心里说不上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更加不痛快,他放下酒杯:“我走了。”
“陆致。”阮绵绵叫住他,站到他面前,看着他,“这些话,我只敢借着酒劲和你说。以后你可能再也听不到我说这样的话了。”
他隐隐猜得到她要说什么,面上仍旧是没什么表情,可是那在身侧一根根缩紧的手指头暴露了他的心底的波动。
可是他预料的那些话,她并没有说出口。她带着三分醉意,靠近他,眼神似乎还有些迷离。
“陆致,你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知道吗?我跟了你这个混蛋在一起这么久,早就预料到会有今天的结果。你若是真的结婚了,这一辈子,我都不会在出现在你面前了。”她说的话好像带了几分诅咒的味道,“我会让你这一辈子见不到我。陆致,你再也看不到我了。”说到最后,明明是恶狠狠的话却又带了几分悲凉。
或许是不切实际的言情小说写得多了,令得她整个人说话都开始变得不着边际。把一辈子这样本来就虚幻的东西挂在嘴边,本来就是一件幼稚的事情。不过这就是阮绵绵,在这些事情上,她确实是幼稚得过分。
“你喝多了。”陆致皱起眉头说。
阮绵绵咧开嘴笑了起来:“我从来都没有清醒过。”
她似乎是为了强调,又说了一句:“清醒的人,谁会这么不明不白地跟着你这么久?”
这句话仿佛是个开关,把陆致心里那些复杂的情绪一下子释放开来,他一把抓住阮绵绵的肩膀,把她按在墙壁上。狠狠地吻上了她泛着酒气的嘴唇。他的力道很大,阮绵绵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被捏碎了。她甚至都听到了骨头摩擦的声音。
真叫疼。
可是她又自虐地觉得这样的疼痛实在是太过真实,真实地让人上瘾,这一刻,陆致是存在的。这几年的时间是存在的。无所谓值得不值得。她是真真切切陪着这个男人过了五年或许更久的时间。无所谓怨恨,无所谓结局,她做了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死而无憾。
阮绵绵伸手抚上了他的脸。
她想:陆致啊陆致,若真有这么一天,我从你的世界离开,你是否会有半分想念?
陆致察觉到她手里动作的温柔还有她眼神里的绝望。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眼神。细想来,这么多年的时间里,她展现出来的似乎都是快活的,无忧无虑的一面。一度令他以为这个女人生来就是这样的没心没肺。
他从来没有去细究过这个女人到底是为了什么跟在自己身边。但是她竟然这样耐得住,这么多年来,她什么都没有要求过。
亲到最后两个人都弄不清楚是在接吻还是在啃咬对方了。脑海里唯一剩下来的念头,就是不能输给对方。坚决不能在对方前一秒丢盔卸甲。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陆致推开她,自己后退了一步,眯着眼睛看着阮绵绵。头发凌乱,穿着睡衣,低着头面色红得好像要滴血,还倔强地咬着嘴唇,死活不肯服软,跟几年前出现在他面前的阮绵绵的样子又重合起来。
那时候好像是个下雪的晚上,天气特别冷,陆致还在念研究生,他十点多从图书馆出来,阮绵绵就忽然从边上窜出来,肆无忌惮地叫他的名字:“陆致!”
陆致抱着一本厚厚的经济学著作,皱眉看着这个大呼小叫一点规矩也没有的小丫头片子,见她穿着一件白色的长款羽绒服,一直裹住膝盖下面,脚上穿的是一双鹅黄色的雪地靴,裹了个大红色的围巾,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可是鼻头都红了,还在一抽一抽得哈气。和一只流浪狗似的。他看她这样,又觉得挺好笑的,难得没有板起脸,竟然还笑着问:“你是谁?”
“我是阮绵绵。”她说,“我要和你在一起。”
他那会在学校里很受欢迎,大大小小的表白早就是家常便饭,却是头一次见到表白还能这么理直气壮的。
陆致抱着手臂,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眼神都带着戏谑:“你说要和我在一起,我便一定要答应你么?”
没想到她居然笑了,仰起脖子,毫不示弱,信誓旦旦地说:“你赖不掉我的,我们注定是要在一起的。”
文人们常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从一个人的眼睛里,你可以看出来很多情绪,以及这个人是否足够诚实。
陆致从未见过这样明亮的眼神,亮晶晶的,好像带着无限的希望和期待。他在她的眼里,看见的只有自己的倒影。
全心全意。
好像倒映着整个世界。
她说他赖不掉他,她错了,只要他想,他可以随时离开。
就像现在。
陆致临转身出去之前,用余光扫了一眼阮绵绵,发现她蹲了下来,不知道是不是在哭。
他停了一秒,然后带上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