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醉》一梦三笙

20、（20）

　　陆致和苏唯蔓都是榆城颇有知名度的人了，两家又都是大家庭，他们两个人的订婚典礼自然是榆城最受关注的八卦事件了。
　　两个人都低调，订婚典礼并没有非常高调，只是包下了城西的一处私人庄园作为酒席的举办地，受邀的也都是两家比较亲近的亲友或是合作伙伴，至于媒体等，则全部被谢绝采访或拍摄。
　　碧嘉因为老公江屿的关系，受邀参加了订婚典礼。

　　一开始的发展都很顺利。
　　就像是电视里演的那样，俊男美女的组合，什么都不用说，站在一起就已经诠释了什么叫天作之合。
　　整个会场被被粉色的玫瑰和百合装饰着。
　　红色的地毯从庄园的入口一直铺到了宴会的舞台。
　　就连来访宾客的伴手礼都很昂贵，女宾每人都获得知名国际品牌的手包，而男宾则是同品牌的一对袖扣，同样价值不菲。
　　碧嘉对这种有钱任性的做派深不以为然，加上一心惦记着自家被抛弃正“黯然神伤”的姐妹，就更嗤之以鼻了：“真是暴发户的嘴脸啊，可恶。”
　　江屿有些好笑：“说谁呢？”
　　碧嘉没好气：“你也差不多，暴发户，果然天下乌鸦都是一般黑啊。”
　　“你就算要为阮绵绵出头，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吧，”无缘无故被老婆骂了一顿的江屿很是冤枉，“两个人感情的事情，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
　　“什么你情我愿啊？陆致分明就是个渣男罢了，渣男中的战斗渣。”碧嘉狠狠地戳了下盘子，以表不满。
　　江屿搂着自己的老婆：“那你就更要庆幸了，这俩人一订了婚，你小姐妹不就脱离渣男了吗？就冲这个，你等会都得去给陆致夫妻俩敬酒。”

　　碧嘉伶牙俐齿，偏偏被自家老公清奇且逻辑强大的脑回路弄得没法反驳，只能狠狠瞪一眼自家老公，以表达无声的抗议。

　　事情的变故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
　　碧嘉自己觉得自己身为榆城电视台社会板块的记者，什么有戏剧性的场景都见识过了，但是她怎么也没预见到订婚典礼会变成这样的局面。

　　在司仪致辞完毕，并请上男女主角之后，会场的入口处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
　　众人循声望去，就看到五六个身穿着制服的男人，径自走上红毯，穿过会场，走到了第一张桌子那，对着苏唯蔓的父亲苏长庚以及陆致的母亲赵月荷出示了自己的证件，然后用客气却不容拒绝的声音道：
　　“赵女士，我们接到举报，您名下的绿熙能源涉嫌非法竞争和伪造交易记录，麻烦您和我们走一趟，协助调查。”
　　赵月荷气度不变，面带着微笑：“今天是我儿子的订婚典礼，明天我再去找你们报道，可以吗？”
　　为首的那人脸色不变：“恐怕不行，抱歉。”

　　大厅里的所有目光都聚集在那一处。
　　赵月荷的面色也变得越来越难看。
　　她看看台上的陆致还有未来的准儿媳妇，又看看坐在自己边上面如土色的亲家苏长庚，仪态十足地用手帕擦了一下自己的嘴，然后站起来：“既然这样，那我们走吧。”
　　陆致从台上走下来：“妈，这是什么情况？”
　　“没事的，只是调查员们有些情况需要了解。我很快就回来。”
　　陆致还要说什么，那几个调查员已经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赵月荷微笑道：“别担心，我没事的。”

　　赵月荷很快跟着调查员们离开。
　　苏唯蔓被这突如其来的事件弄得一头雾水，她拉了下陆致的手：“我们怎么办？我们要做什么？”
　　陆致看了眼苏唯蔓：“不关你的事情。”
　　他甩开她的手，径自走出了会场。

　　苏唯蔓一个人站在原地，觉得有些难堪，勉强维持着笑容。
　　可是双腿又忍不住都在打颤着。
　　她觉得很委屈，但是眼下全部的宾客都在看着自己，她不愿意流露出片刻的脆弱来。

　　这下碧嘉是真的疑惑了，脑子里八卦之火熊熊燃烧起来，她捅了下江屿的胳膊：“老公，这是什么情况啊？这特么比电视剧还精彩啊？”
　　江屿也疑惑：“我也不知道啊，这么大的事情，我之前竟然一点风声都没收到，不应该啊。”
　　按理说，能够把企业做到这种程度的女企业家诸如赵月荷这样的，除了赚钱的头脑之外，对风险危机的感应系统也应该非常敏感才对。
　　除非调查组的人是突然发难的。
　　而能够左右调查组的人，故意选在这样的一个时间带走赵月荷，想必私人的原因会更多一些。
　　是谁要针对赵月荷呢？
　　还是在绿熙能源即将上市的这个节骨眼上？
　　碧嘉说了几句，江屿只顾着想这件事，也没顾得上回答，碧嘉有些不满，随机又有些兴奋地拿出手机：“我得给绵绵打电话通风报信。这么大的事情，得喊绵绵一起幸灾乐祸一下才对。”

　　和碧嘉通完电话之后，阮绵绵就点开了本地的新闻页面，赵月荷被带走调查的新闻并没有出现。她又点开了微博，有个别几个关键词出现，但是等点进去，已经显示页面无效。
　　想来应该是有人处理了信息。

　　严凛正开车，瞥见阮绵绵的脸色阴郁，问：“怎么了？”
　　阮绵绵的声音虚弱：“陆致的妈妈从订婚典礼上被调查科的人带走了。”
　　“嗯。”严凛的语气平淡，仿佛听了什么很普通的事情。
　　“你知道这件事？”
　　“知道。”

　　可是一整个晚上严凛都和自己在一块，他是怎么会知道订婚典礼上发生的事情的，除非……
　　阮绵绵看向他。
　　严凛目视前方：“不是我。”
　　他说的斩钉截铁，让阮绵绵反倒生出了愧疚来：“对不起，哥，我不是故意怀疑你的。”
　　“没关系。”严凛说，“你会怀疑我是正常的。我也的确有过这样的念头。”
　　“那你为什么？”
　　“你还在榆城。这些事会影响到你。”
　　“那是谁？”
　　“不是谁，”严凛说，“绿熙能源之所以规模一下子大起来，是因为吞并了好几家小公司，当然手段也不见得光彩。赵月荷行事霸道专横，不给小企业和个体户活路，肯定会招致很多不满怨恨的。这个节骨眼上被人盯上不奇怪。”
　　“那怎么偏偏是在这一天？”

　　正好赶上陆致订婚，所有人都在的时候。
　　阮绵绵就算再不关注这些事情，也知道这里头肯定另有隐情。

　　严凛仍直视着前面的道路，貌似不经意地说：“调查科要什么时候发难，谁也说不好。”
　　“那这件事会影响到陆致吗？”
　　“他的公司和赵月荷并没有什么联系。”
　　话是这么说，但是陆致和赵月荷的关系没有人不知道的，如果赵月荷的事情传出去，那么必然还是会对陆致的公司带来影响。
　　阮绵绵低头看着手机，若有所思。

　　不久之前，她还对自己说，想要放弃这里的事情，跟自己回北京。
　　不过眼下，估计她也没心思回去了。

　　严凛看着她脸上不加掩饰的担心和不安，心里微微刺痛，但是他的神色如常，咳嗽一声：“现在还要回去吗？”
　　阮绵绵握着手机，神色复杂，说：“回去吧。”
　　陆致的事情，已经轮不到她来担心了。

　　临下车之前，阮绵绵忽然想到什么，又问：“哥，你要在榆城待几天啊？”
　　“还没有打算好。”
　　事实上，他原本就是打算来接她回去的。眼下她回去的时间大概又要推迟，而现在赵月荷的事情又弄的有些风雨欲来的意味，严凛决定也跟着推迟自己回去的时间。
　　阮绵绵“哦”了声，打开车门要下车，迈出去一条腿之后又忍不住回头：“哥，要是……要是可以的话，帮一下陆致的母亲吧。”
　　严凛失笑：“绵绵，我还没好说话到这种程度。”
　　阮绵绵本来也没抱太多的希望，但是总想着要做点什么，这会听了严凛的回答，也只是眼眸垂下来：“对不起……”

　　她每次一不高兴的时候，就会这样，眼皮耷拉着，一脸失望，就跟受了什么委屈似的。
　　严凛无奈地说：“榆城毕竟不是我熟悉地地方，很多事情我插不上手。不过我会多关注这些事情的，如果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阮绵绵这才露出笑容：“谢谢哥。”
　　严凛点头：“你去吧，早点休息，明天早上我来找你吃早餐。”
　　阮绵绵苦着脸：“别来太早行不行？”
　　“不行，”严凛果断拒绝，“七点半。所以你今晚给我早点睡。”

　　阮绵绵这下是彻底脸黑了，大概还有点生气，鼓着脸，气呼呼地转身走了。
　　走出没几步，严凛又从后面追上来，拉着她的胳膊。
　　阮绵绵疑惑地看着他。
　　严凛看着她，笑了下，伸手把她抱进怀里。
　　阮绵绵的身体有些僵硬。
　　严凛的声音自她头顶传来：“好好睡觉，绵绵。”

　　目送阮绵绵的身影消失之后，严凛才转过身。
　　转过身的一刹那，他的脚步倏地停住了。
　　不远处，大概十几米开外，树下面，站着一个年轻的男人。

　　路灯昏暗，严凛看不清他的脸。
　　那人这么站着，严凛也站着，看着他。
　　两个人隔空对望着。

　　那人往前走了一步，走到了路灯下。
　　严凛看清他的脸。

　　陆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