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醉》一梦三笙

12、（12）

　　小凤仙在外面敲门：“青大大，你醒了吗？”
　　阮绵绵平复了下心情：“醒了。”
　　小凤仙已经点好了吃的：“青大大，我给你点好吃的了。快来快来。”
　　这么殷勤，必有妖孽。阮绵绵也确是饿了，没空细想，在餐桌边上坐下来：“怎么，忽然这么懂事，该不会又要盘算着把我卖了吧。”
　　“哪儿能呢，我这不是寄人篱下，必须得好好表现一下吗？”小凤仙在她对面坐下来，“青大大，早上的男人……”
　　阮绵绵这才记起来早上陆致来过的事情。
　　这两天摄取太多的酒精，令得她整个人都浑浑噩噩起来。她好像也借着酒劲对陆致说了些混账话来。不清醒的感觉太适合她这样软弱的人了。以至于这会睡饱了，清醒了，让她又感觉到一些失落和空虚来。
　　见她不说话，小凤仙也没敢继续问，转了话题：“明天有个发布会。公司希望你也能出席。”
　　“什么发布会？”
　　“《春汐往事》啊，青大大，你也太健忘了吧。这好歹也是你的成名作啊。”
　　“我不去。”
　　“怎么说你也是原作者啊，大大，出席一下没关系的，就去五分钟，亮个相咱们就撤。”
　　阮绵绵不为所动，继续往嘴巴里塞米饭。

　　“去一下吧，电视剧的主创都会去，苏唯蔓和乔希也会去。你想想，有帅哥美女可以看欸。”
　　阮绵绵一愣：“你说谁？”
　　“苏唯蔓啊，最近挺火的那个，她是这部剧的女一号，导演亲自定的。”
　　阮绵绵被嘴巴里的包子呛了一口，咳嗽起来：“你说苏唯蔓？”
　　“对啊对啊，我在公司见过她一次，人长得好看，家世也好，公司一早就定下来她演女一号了。”
　　“那我去。”
　　小凤仙一时没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
　　阮绵绵又补充了一句：“我说发布会，我会去。”

　　发布会选在了华庭酒店的宴会厅。
　　阮绵绵到的时候，下面已经坐满了媒体，长枪短跑地架着，阵势十足。阮绵绵刚进去，小凤仙就迎上来把她拉到一边：“大大，你要不要去换件衣服啊，一会要是介绍你上台的话，你这样可不行。”
　　她今天起的迟，也没收拾，就随意套了件短袖牛仔裤就出门了。
　　虽说阮绵绵是小说的原作者，但是她素来对自己的作品如同后妈般的漠不关心，因此作品是被交给了专业的编剧团队去改编，她并没有参与过剧本的创作。
　　“我就不上台了吧，我只是来凑凑热闹。”
　　她肯来已经是出乎小凤仙意料之外了，这会她也不再勉强，叮嘱了几句就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阮绵绵环顾四周，随意找了个空的椅子坐下来，旁边的一个年轻记者跟她打招呼：“你好，你是哪家的？”
　　“啊？”
　　“新人吧，去门口签个到，然后还有伴手礼拿。”
　　前面的一个记者也回头，八卦兮兮地道：“这苏唯蔓还是一如既往地大方啊，每次她的发布会伴手礼都少不了。这次我看了下，东西也不少哪。”
　　“那可不是，每次她的活动，我们组里都抢着要来。”
　　阮绵绵没心思再听，就看灯光暗了下来，主持人走上台，一番介绍和串场之后，就请上了电影的主创团队。苏唯蔓走在导演的后面，第二个上了台。
　　聊了一会，主持人问苏唯蔓：“苏小姐，这部小说在书迷的心里可是有很高的地位的，这次出演女主角，有没有什么心得要跟大家分享一下的。”
　　苏唯蔓很大方地拿起话筒：“这次能够出演兰溪，是我的荣幸。我在很早之前就读过小苏后，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能够出演女主角，这对我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挑战。但是我会尽自己的能力去诠释好这个角色。”
　　“能简单地分享一下你心目中的兰溪是什么样的一个形象吗？”
　　苏唯蔓想了片刻，然后说：“在我看来，她是个有些歇斯底里的人，执着到偏执。这样的人，其实并不讨喜，但是在兰溪的身上，却反而让人心疼。所以我觉得兰溪这个人物就是一个复杂充满矛盾但是又坚韧的角色。”

　　阮绵绵坐在底下听。
　　《春汐往事》是她的第一部小说。中间几年很多制片方透过公司来找她希望能够买下版权，都被她拒绝了。这次也不知道是怎么样的鬼使神差，出版社来问自己的意见，她竟然答应下来，但是万万没有想到最后出演女主角的会是苏唯蔓，陆致的未婚妻。
　　真是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回到了远点。
　　她觉得有些烦躁，屁股着火一样的坐不住。

　　记者提问的环节，坐在阮绵绵身边的那个记者举手提问道：“苏小姐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喜事要和我们分享的？”
　　苏唯蔓订婚的消息其实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的，只是苏家和陆家都是有点地位的，处理得很低调，并没有大张旗鼓地去宣传。
　　苏唯蔓面露羞涩：“只是遇到了觉得还不错的人。”
　　这话说得并不十分直接，可是却又娇羞十足，已经足够让人浮想联翩。
　　阮绵绵的心里传来一阵阵刀砧斧凿般的钝痛来。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来这个发布会。她好像是存了心非得给自己制造点不痛快，非得看着这一切成真了，她才能一点点死心。碧嘉知道她的这些心思，曾经说她是自虐狂。
　　这么一想，可不是自虐嘛。
　　她就非得看着这一切发生，亲眼看着，亲眼感知到疼痛，然后才能清醒过来。

　　发布会很快结束，阮绵绵也从座椅上起身，还没走到门口，小凤仙就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拦住她：“你要去哪里啊？”
　　“回家，我肚子饿了。”
　　“别，这还没完事儿呢。晚点还有个酒会，来都来了，你也一起去吧。”
　　阮绵绵看了眼舞台的方向，说：“行吧，不过我这身不行。”
　　小凤仙立刻高效率地联系了剧组的造型师。
　　趁着做造型的功夫，阮绵绵又联系了江弋，问他有没有时间陪自己出席那个酒会。江弋一听忙不迭就应下来：“我阮妹妹提的事情，赴汤蹈火我也应啊。我收拾下马上就来。”
　　阮绵绵说了地址。
　　一个小时不到，江弋果然就出现在了化妆室的门口。
　　酒会还没开始，收拾好的阮绵绵正坐在那无聊地打手机游戏。
　　江弋一进来就夸张地赞叹道：“可以啊，我阮妹妹真是不一般啊，这一打扮比起那些大明星来真是不逊色啊。”
　　阮绵绵笑起来：“这彩虹屁吹得可以。一听就是专业。”
　　江弋不乐意了：“说什么呢，我从来没有这么发自肺腑地夸过一个女孩子。”
　　江弋很少这样郑重其事地装扮 ，丝绸翻领的黑西装加上白衬衣的简单的搭配，真是挺括又修长。其实也是，跟陆致一个圈子的人，就没有差劲的人。
　　阮绵绵看了几眼，又专注打游戏：“行，这次你来救我场子，晚上我必须请你吃夜宵。”
　　“真的啊？”江弋开心的很，立刻跟个小狗一样往她身边挤了挤，“夜宵什么的倒是其次。我阮妹妹开心就行。”

　　江弋不禁想到下午他跟陆致的对话。
　　他问自己对阮绵绵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他头一回对自己认识这么多年的兄弟严肃：“我之前就跟你说过了，我说你要是不要她的话，我要追她啊。”
　　陆致的面色难看：“她跟你身边那些女孩子不一样。你若是玩一玩……”
　　江弋打断他：“在这件事上，我处理得比你慎重。”

　　他明显意有所指，陆致没再说什么。
　　他其实一开始并没有对阮绵绵这样的女孩子有兴趣，毕竟是兄弟的女人，接触过几次也只是觉得这个女孩子叛逆又冷漠，高兴了跟你说几句，不高兴就摆个脸色把人噎得半死。顶多算是有一些特别罢了。后面眼瞅着她跟陆致五六年了，原以为这俩人最后肯定能走到最后，结果俩人说分了就分了，他心里竟生出些同情来。他也不觉得自己有多喜欢阮绵绵，可能就是护短吧，再加上那么一点好奇。
　　江弋觉得自己虽然花心，但是跟每个女孩子相处的时候，他至少都是真诚的。他不能理解陆致那样的，非得跟个自己不喜欢的女孩子结婚。
　　想到这里，他替阮绵绵不值，又替陆致可惜。
　　他们这样的家庭的人，遇到对自己真心的人的机会，能有几次呢。

　　酒会很快开始。
　　阮绵绵挽着江弋的手臂走进会场。
　　她很少这样郑重其事地打扮自己。她穿着一条湖绿色的短款连衣裙，堪堪露出两条白嫩笔直的长腿来。
　　阮绵绵的脚上穿着一双细跟绿色带子的凉鞋，每走一步，她都觉得自己随时要摔倒。她几乎是抠住江弋的手臂在走路。周围的人投来探索的目光，都在想她是谁，何以出现在这样的场合。更何况她身边挽着的可是榆城有名的江公子。
　　江弋见惯了这样的场面，对身边的目光视而不见，不过倒是感觉到了身边阮绵绵的手指都有些颤抖。他悄悄捏了捏她的手指头：“别怕，哥在这。”
　　阮绵绵倒不是怕，实在是脚上的恨天高让她很不自在，高跟鞋踩在地毯上更是难走，她总觉得自己下一秒就会摔个底朝天。

　　小凤仙热情地对电影的主创人员介绍阮绵绵：“这是小说的原作者阮青。她可是从来不出席活动，这次也是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把她请了过来。”
　　阮青是她的笔名。
　　在小凤仙不遗余力的渲染和吹捧下，那些人看她的目光已经从一个不速之客变成了年轻有为的青年小说家。
　　有人上来跟她打招呼寒暄，阮绵绵并不适应这种场合，不过好在有江弋。他在这种场合里简直如鱼得水，应付自如，为她省去了很多麻烦。
　　她只需要微笑，点头，当个合格的花瓶。

　　苏唯蔓迎上来：“绵绵……”
　　两个人不过有见过几次面，她就已经自动把称呼从阮小姐变成了绵绵了。
　　“居然真的是你，刚才听到人讨论说小说的原作者来了。我还想着一定要来拜会一下，没想到是你。”苏唯蔓的惊喜不知道有多少真挚的成分，“真是太有缘份了。”
　　别人可以装傻充愣地应付过去，这个人可不行。
　　阮绵绵笑得一派天真：“我也没想到会是你来演兰溪。真是有缘分。”
　　“这下我更有压力了。不过这样也好，如果我对这个人物理解的有什么不到位的地方，你可要及时为我指出来。”
　　“哪里，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把她演好的。”

　　正说着，苏唯蔓忽然惊喜地看向门口，小鸟般快乐地迎上去：“你怎么来了，不是说没空来参加酒会吗？”
　　来的人可不正是陆致么。
　　阮绵绵头大，真是冤家路窄，凭什么分手了之后，天天都能遇到，真是晦气。
　　她脸上的厌恶简直是毫不遮掩了。
　　陆致当然也看到了，他看了一眼她，很快就收回了目光，对着苏唯蔓柔声说：“这么重要的发布会，我怎么可能不来？”
　　苏唯蔓转身对着阮绵绵说：“你知道吗，绵绵竟然就是我要拍的这部戏的原作者哎。我之前是不是跟你说过好多次，我好喜欢这个作者。她写得小说都超级好看。”
　　陆致似乎被她挑起了兴趣，竟然还表现得一副很惊讶的样子说：“是么，原来阮小姐竟然还是个作家，真让人意外。”
　　阮绵绵心里头直骂，这个混蛋家伙。
　　有时候晚上她在写东西时，他就一直在边上捣乱。要是她不理会，他狠起来了就把她抱起来往床上扔。现在倒装得和不知道这事儿一样的。
　　不过，不就是演戏么，谁不会呢？
　　她皮笑肉不笑：“改天送两本我的书给你看看。”
　　他也跟着客套：“我一定好好拜读。”

　　这两人你来我往，不知情的人看了还真以为这两人是刚刚结识。
　　而作为两人共同的朋友，江弋听得简直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都要出来了。
　　他是个直来直往的性子，受不了这种拐弯抹角又莫名其妙的寒暄。
　　江弋把阮绵绵往后拉了一步：“哎哎，走，咱们去吃点东西吧。”
　　阮绵绵把手往江弋的胳膊上一绕，对着陆致和苏唯蔓灿然一笑：“失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