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醉》一梦三笙

11、（11）

　　进了夜色，就有服务生过来引她去包间。江弋是这里的常客了，自然是关照过了，阮绵绵也不意外。
　　一路走到最里面的包间，外面的嘈杂和喧闹好像立刻被隔绝在外面了。
　　江弋狗腿地迎上来：“阮妹妹真给面子。”
　　阮绵绵拨开他的手：“我可不是给你面子，我是给帅哥面子。”她环视一圈，好像没有看到所谓的小鲜肉，怒道，“江弋，你是不是诓我呢。”
　　“别啊，我哪敢啊，这不是没来呢嘛。我这就喊人去催催，今晚一定让你开心。”说着，江弋揽着阮绵绵就坐下来。
　　除了江弋，包间里还坐着两个男的，阮绵绵见过一回，是江弋的朋友。另外还有三个年轻的女孩子，正偎在他们身边。
　　阮绵绵皱皱眉头，坐在了沙发的最边上。
　　“饿不饿，要吃什么？喝酒不？”
　　“不吃，不喝，江弋，你能不能离我远点？”
　　江弋笑嘻嘻地说：“不行，我今晚必须得好好招待你。难得能把我阮妹妹喊出来。”
　　正说话的时候，服务生领着一个年轻的男生走了进来。服务生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他环视一圈，对着阮绵绵的方向笑着点点头。
　　江弋捅了下她的手臂：“怎么样，还不错吧，最近你们这些小女生不是都很迷这样的吗？听说他这几天在城里活动，我特意请过来的。”
　　阮绵绵不追星，不过偶尔刷刷微博，还是看过这个男孩子的。确实是长得不错，个子高，皮肤也白，看着好像是没毕业的大学生一样。他大步走过来的时候，她好像透过他看到了当年的陆致。那时候，她找到他，他还在读大学，抱着书，不爱说话，一如现在的冷淡，又带着点掩饰不住的青涩来。

　　那男生走到她面前来，伸出手：“你好，我叫余川。”
　　阮绵绵鬼使神差般地伸出手：“阮绵绵。”
　　他在她身边坐下来：“喝酒吗？”
　　她又点点头。
　　那男生为她倒了一杯酒。
　　聊了几句之后，余川忽然问：“你和他熟吗？”
　　阮绵绵没反应过来；“谁？”
　　余川指了一下朝着正唱歌的江弋：“就他。”
　　“还行，算不上多熟。”
　　“我经纪人喊我来的，说是他指定的。他有钱，手上又有资源，经纪人不敢得罪他。我也想着来看下，会不会有什么机会。”他有点无奈地笑了一下，“我本来以为要陪什么上年纪的富婆之类的，结果比我想象的还要好一些。”
　　先前吃龙虾的时候已经喝了酒，这会两杯啤酒下肚，阮绵绵觉得隐隐有些头痛：“对不起。”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你不用说对不起。”余川说，“不过，我看你似乎对我不感兴趣，你看过我的戏吗”
　　“没有。我在微博上看到过你的新闻，但是我没有太关注你。”
　　“真诚实。我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吗？”
　　阮绵绵摇摇头：“是有点像，但是也不是，差的有点多。”
　　“你喜欢的人比我帅吗？”
　　阮绵绵虽然意识不清楚，但是一贯的毒舌和坦诚倒是不减分毫：“比你帅很多。不过，你也算不上帅就是了。”
　　那余川笑起来：“真是伤人。”他一点点靠近，“来都来了，不如试试吧，我也挺好看的。”
　　阮绵绵的脑子好像是一团浆糊一样，手挡在面前，但是没什么力气，就看着他的脸一点点靠近。
　　江弋唱歌的空当瞅了眼阮绵绵，正好就看到那个小明星越靠越近。他本意是想着现在女孩子都喜欢这些明星，才费了些功夫把人弄过来。按他的想法是，得先让阮绵绵见识一下不同的风景，她才不会一直惦记着陆致。结果这小明星这就要轻薄上了，这还得了。他赶紧丢下话筒，大步过来，把那人揪起来：“干什么呢你。”
　　余川还没说话，就被江弋丢出了包厢。
　　阮绵绵大舌头抗议：“你怎么回事？怎么把小鲜肉给我扔出去了。”

　　江弋再回过头一看，阮绵绵早就喝地不知今夕何夕了，他心想，这下坏了。这时电话响了起来，江弋一看是陆致打来的。
　　“在哪里。”
　　“我在外面喝酒呢，怎么了？”
　　“阮绵绵跟你在一起？”
　　江弋刚要说没有，那边陆致就说：“我看到群里的视频了。”
　　江弋赶紧按了免提，切出去点到他们几个的小微信群里，一看就有点头皮发麻了。同行的另一个人拍了小视频发群里了。镜头转过去，正好就拍到了刚才那小明星挨着阮绵绵的画面。这个角度看起来，两个人的姿势要怎么暧昧就怎么暧昧。尤其是在这样昏黄的灯光下，看起来简直就要亲到一起去了。
　　“你在哪里？”陆致又问了一遍。
　　“没事啊，刚才那是我给阮绵绵安排的一个小鲜肉，这不人都被我轰走了，一会我负责把阮绵绵安全送到家。你就放心吧。”
　　说完也不等那边回话，就赶紧挂了电话。

　　江弋心有戚戚地回头对坐在那边的拍视频的说：“王八犊子，可把我害死了。”
　　陆致的电话又打了过来，这回那边的语气明显低沉很多：“你们在夜色？你要干什么？”
　　“不是说了么，我在带阮绵绵喝酒么。她这会喝的正有点懵，我马上送她回去。”
　　“我不是在问这个。”
　　江弋也正色说：“我上回跟你说过了，我说你要是真确定跟阮绵绵结束了，我就追她。我这不是在追她呢么。”
　　阮绵绵喝了酒，头昏脑胀，胃里翻江倒海般的直犯恶心，先前还吃的小龙虾，这会胃里直冒酸水，又辣又酸的滋味涌到喉咙口，难受极了。她吼道：“江弋，王八蛋，去哪里了。我要回家。”
　　江弋连忙按住手机的话筒，一面安抚说：“马上马上，等会就送你回家。”
　　说完，这边陆致就已经挂了电话了。
　　江弋也没空再想其他的，赶紧过来扶起阮绵绵，一面暗骂自己，安排的是什么破局。这会阮绵绵喝的不省人事，那边陆致又提前知道了自己的心思，这下自己是两边没落好。

　　连续两天喝多了阮绵绵睡得也极不安稳。半夜头痛得厉害，阮绵绵睁开了眼睛，又觉得喉咙干得难受，她伸出手去摸索在床头柜上的水。她的床头柜上总是会放两瓶矿泉水。这会摸了半天也没摸着，却不知道把什么东西拨到了地上。
　　阮绵绵这才意识到这不是自己的房间。
　　“姑奶奶，你醒了啊。”江弋听到动静走进来，开了灯，“我说阮妹妹，咱不能喝酒也别勉强成吗，你这吓死我了都。差点没给你送急诊了。”
　　阮绵绵一开口发现自己的嗓子沙哑得厉害：“你能不能给我弄点水啊？”
　　“行行行。”江弋忙不迭从边上的冷柜里拿出一瓶水，拧开，递给她，“你别说我趁人之危啊，我是想着给你送回家，可是你醉的人事不省，我实在是没办法。我就把你放这，衣服都是喊服务员给你换的。我怕你一个人再出啥事，我睡的外边。”
　　“别解释，我知道。”阮绵绵咕咚咕咚灌下一大半，“你还没到那种地步。”
　　江弋一听这个就宽下心来，凑到床跟前：“不是，阮妹妹，喝酒也没你那种喝法呀，咱虽然是心情不好，但是也不能借酒浇愁啊。”
　　“谁说我借酒浇愁了？去酒吧之前我就跟人喝了啤酒，酒吧里没注意红酒啤酒串起来了。”
　　“吓死我了都。”
　　“几点了？”
　　江弋抬起手腕，看了下表：“刚过七点，你要不再睡会。”
　　“不用了。”阮绵绵掀起被子，走到洗手间，一看镜子里的自己都吓一跳，整个人头发乱糟糟，脸上没一点血气。她胡乱放了点水，把脸上一抹，理了一下头发，“送我回家吧。”
　　江弋女伴不少，那些女孩子跟他的时候，恨不得连睡觉都带着妆。这好像还真是他头一回看到女孩子这么……豪爽？想了半天，他也只能想到这一个词来修饰了。江弋一时有些愣神，回过神来的时候，阮绵绵已经走到门口了。
　　他大步追上去：“那去吃个早饭吧，阮妹妹，这儿的自助早餐还是挺丰盛的。”

　　等吃了早饭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多了。阮绵绵拿出手机想给小凤仙发个信息，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没电了。她把手机重新塞回包里，一抬头，就看到陆致站在自家门口。
　　她抬眼看了一下，就跟看到什么盆栽一样，视而不见，继续往前走，走到门跟前，输入密码。输到最后一个数字的时候，她被陆致一把拽到边上：“阮绵绵，你真是能耐了啊。”
　　他的声音里有鲜见的不淡定，还带着怒气。
　　她的肩膀拉扯中撞到了墙上，她痛的皱眉：“陆致，你非得每天早上都要发一趟疯吗？定了闹钟的是吗？”
　　“怎么，找的下家是江弋，齐修桓不够？”
　　阮绵绵冷笑一声：“怎么，我找的谁，跟你有什么关系？”
　　陆致没说话。
　　“怎么，看我跟别的男人在一起，是不是心里不痛快了？”她笑起来，拿手指戳他的胸口，“男人真是没劲，跟我说分开的时候不是还挺干脆决绝的。现在是什么情况？舍不得我了？”
　　她妖精一样媚笑，不停作乱的手指，让陆致心里那股子无名火烧的愈加旺盛起来。
　　陆致怒极反而冷静下来：“跟江弋共度一夜之后，你以为你就可以进江家的门吗？全榆城的人都知道你可是跟我陆致睡了好几年。”
　　阮绵绵好像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什么年代了，我跟你睡五年不也没跟你怎么样么。凭什么我跟江弋混一晚上，就说明我赶着趟要上位啊？陆先生，你也太双标了。”
　　他抓住她的手腕：“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是你想要怎么样吧，陆先生，先前你把话说得很清楚了，我也很自觉，乖乖拿了钱，没有纠缠你没有打扰你。”

　　他原本以为就真的是这样的。他们可以这样好好结束，但是事情的发展好像超出了他的想象。两个人在一起这么久，生活里的交集多得让他自己都没有预料到。他们有共同的朋友，会在一些共同的场合下碰见，就连吃个饭都能碰见。尤其是她，好像真的是完全没有受到半点影响。
　　离开他以后的阮绵绵，连他自己好像都不认识了。
　　这让他莫名地愤怒。
　　他还以为自己看透了这个女人，结果发现，原来他根本都不认识她。
　　在江弋的身边的时候，她笑得可开心多了。

　　房门这时候被打开，小凤仙睡眼惺忪地出现在门口：“青大大，你……”
　　话还没说完，她立刻睡意全无，瞪大了眼睛。
　　天啊，她看到了什么？
　　在小凤仙看来，两个人现在的姿势是十分暧昧的。这个不知道是谁的男孩子，靠着阮绵绵，两个人的距离很近，脸上的表情，说不清的爱恨纠葛啊。
　　小凤仙在脑海里已经脑补出一出大戏了。
　　她缓缓合上嘴巴：“我……打扰了。”
　　“等我。”阮绵绵迅速从陆致的桎梏下逃离出来，走进了房里，头都没有回。

　　房门刚关上，小凤仙就爆发出了惊天地的鬼叫声。
　　“天啊——”
　　阮绵绵捂住耳朵：“别问。我昨晚上又喝多了，现在头很痛，什么都别问。饿了自己点外卖，一切等我睡醒再说。”

　　阮绵绵怎么也睡不安稳，各种各样的画面在眼前交替闪过，有小时候的，也有陆致的，到最后都变成了一片红色的火光，然后她听到一个虚弱的声音不断传来：
　　“救救我……绵绵，救救我。”
　　这么多少年了，这样的求救声，好像是挥之不去的噩梦，在所有闭上眼的时候，好像都会响起来。
　　阮绵绵睁开眼，觉得后背一阵冰冷的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