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种种》程桃

5、Before Sunrise

　　那个人吻得又狠又急，舌毫不客气地探进口中，放在棠觉腰上的手也愈加收紧。他急促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
　　棠觉着实吓了一跳。虽然被强行转过来之后，就迅速被人按着头吻上，但从余光中也能瞥见这人的身形。加上这一副毫不客气的做派，不是肖怀还能是谁。
　　愣了两三秒之后，棠觉终于不再是石化状态，一把把肖怀给推开。
　　本来，她觉得肖怀别有用心点一首《安和桥》已经很可笑了。没想到，他竟然能在这里强吻她。
　　她定定地看着肖怀。夜风吹着她的长发，虚虚掩着她半边脸。棠觉肤色极白，五官艳丽，而此时，这张脸上一改平常冷静神情，浮现出几分讥讽：“肖怀，你这是干什么？你是有多爱我？”
　　肖怀并没有放开她，两个人距离仍然很近，脸几乎贴着脸，好似一对亲密的爱侣。肖怀用极轻极轻的声音问她：“觉觉，这么多年，你不跟我解释一句吗？”
　　棠觉推开他，觉得有些好笑，凝视着他的眼睛：“肖怀，解释什么？解释我为什么被人甩了之后没有苦苦哀求？还是这么多年没有对你情深似海？”
　　“觉觉，我们可不可以不要这样。”
　　“你不配这么叫我。”
　　她按下激烈的心绪，只留下一句话，擦肩离去。
　　“全世界所有人，你最不配。”

　　突如其来的一吻让棠觉思绪万千，再也没有心情社交，索性打开微信，发了条信息给易汀舒：“易汀舒，不想回去唱歌了，要不要出来喝酒？“
　　易汀舒秒回：“好啊！我叫上迟家谭！”
　　棠觉觉得，和迟家谭去喝酒感觉又会惹事。“哎别叫，就我们两个就行！”
　　易汀舒发了个贱贱的表情包：“来不及了，他已经答应了。“
　　“……行吧。楼下门口等你们。”

　　易汀舒是个酒鬼。
　　她不是那种需要借酒消愁的人，只是享受喝到醉醺醺睡着的感觉。易汀舒和棠觉性格相差甚远，但总有一些共通之处，才能成为多年好友。比如说，她们都喜欢喝酒。
　　大学某天，棠觉在酒吧碰见了喝得醉醺醺的易汀舒，将人扶回了宿舍。因为是同班同学，之后便经常约酒，一来二去地，便成了好朋友。
　　酒吧的灯光总是这么昏暗。棠觉和易汀舒喝了无数次酒，但这是第一次和迟家谭喝。
　　总觉得有点奇怪。
　　“你们经常来这里喝酒吗？”迟家谭问。
　　易汀舒点了点头，摇了摇她的琴费士，又说，“人生已经如此艰难，不喝点酒怎么行呢。”
　　三人都笑了。
　　开学以来，他们三个人经常聚在一起开会讨论，但聊的都是学习的事情，没出来一起玩过。
　　迟家谭说：“挺放松的，以后喝酒叫我呀。”
　　易汀舒说：“好啊，一定叫你。”
　　易汀舒开始吐槽学习的事情，说老师是多么惨无人道，班里的学霸又是多么变态，喋喋不休。迟家谭笑笑地认真听着，时不时发表一些言论。
　　棠觉静静听着二人聊天，觉得慢慢地放松了下来。迟家谭总有这种本事，不管遇上谁都能聊上两句，并且不是敷衍了事，而是真诚地交流。和这样的人做朋友总是很舒适。
　　但有一些人，天生就是冷冰冰的。
　　而且再怎么捂也捂不热。
　　比如肖怀。再比如自己。
　　棠觉今天点的是龙舌兰日出，鲜橙汁混红糖水的颜色总是又艳又美，像极了天光破晓日出东山的样子。她摇着酒杯想，昏暗的黑夜总让人产生很多不成熟的情绪，甚至可能让人头脑发热、失去理智。
　　在灯火黯淡的露台上，肖怀吻她的时候，她竟然感到一瞬间的沉迷。整个人被暌违多年的熟悉气息萦绕，那双手紧紧地抱着她，给她莫大的安全感。
　　然而很快她就生气了。肖怀总是这样挑衅她，试探他，却又不拿出自己的真心。他永远泰然自若，胸有成竹，等待着棠觉先开口示好。他所做的一切显示了他的傲慢与自私，这使得棠觉永远不可能向他踏出一步。
　　思绪至此，棠觉只觉疲累，索性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手撑着脸闭上了眼睛，听易汀舒和迟家谭闲话家常。
　　又过了一会儿，棠觉感觉酒劲上来了，有点晕。其实棠觉酒量不差，但刚才酒喝的太急，今晚晚饭吃得又少，所以有点醉了。
　　易汀舒敲敲棠觉的头，说：“也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棠觉说好，又想了想说，我想去校内走走吹吹夜风。
　　易汀舒眨眨眼：“你一个人去行吗？我想回宿舍。”
　　迟家谭说：“要不我陪你去吧。”
　　棠觉有点晕晕的，懒得再说什么，点了点头。

　　棠觉想起，上一次也跟迟家谭在B大校道上走过。不过这一次不仅仅是走，而是慢悠悠地散步。
　　月光很好，温柔地覆在B大的校园内。夜风凉凉的，吹得醉酒的二人微微清醒，十分舒服。
　　两人一路无话，安静地踱步，看看月色，又想想心事。
　　棠觉清醒了些，又想起露台上的吻，有些烦躁。平日学业繁重，每天都有新的任务，落下了就难补回。棠觉不想容忍肖怀这般作为，一而再再而三打乱她生活的节奏。
　　厌倦了这样的试探。
　　她和肖怀，一开始就是错误。这么多年，她和肖怀之间的感情还能剩下多少？无数个日夜他们脱离对方安稳独立地生活，这已经足以证明这份感情不复存在。棠觉曾经参与过他人生的一小片段，但这无法弥补过去的几年里他们之间的大量空白。他经历的任何事情她一无所知，又何来什么爱？
　　棠觉想到，《爱在黎明破晓前》里，Jesse和Celine在火车上一见如故，在维也纳度过了浪漫的一夜。夜晚滋生浪漫、疯狂，然而日出时他们在火车以吻告别，此后漫长的十年也不复相见。天光一亮，很多念头都烟消云散。生活比电影更惨烈，棠觉决意不能沉溺于此，当断则断，她必须和肖怀说再见。
　　思绪转了一圈，她才回到现实。身旁的迟家谭一直没有说话，突然他停下了脚步。
　　棠觉才觉得两人离得有些近。
　　迟家谭从书包里面拿出一个小小的绒面盒子。
　　他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对耳饰。
　　一对别针样式的银色耳饰，别针下面挂着一支银色玫瑰，花瓣精细，花茎细长。玫瑰在月光下闪着细细的光。
　　“逛街的时候刚好看到，觉得挺特别的，又想到你喜欢玫瑰，所以……”
　　送她礼物，还知道她喜欢玫瑰。
　　棠觉心下感动，觉得拒绝不仅拂了面子，更辜负了他的心意：“真的……谢谢你。我很感动。”
　　她把盒子小心地放进了书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