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种种》程桃

4、安和桥北

　　所谓爱情，不过是一种感觉。
　　所谓感觉，不过是自我大脑的不可见产物。
　　是有多久，没有爱情的感觉了？
　　彼时，棠觉牵着肖怀的手，奔跑在F中的操场上。在风中，两人的白色校服随着奔跑鼓动，棠觉的发丝也随风摆动。他们一路奔跑到操场尽头
　　在操场尽头的无人之处，他们停下来，棠觉看见，肖怀的脸因为跑得太快而微微发红。他低下头，给了棠觉一个绵长的吻。
　　棠觉心如擂鼓。
　　而此时，棠觉尴尬地坐在KTV包间里，看着班里同学唱歌聚会。肖怀就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神情冷静。她和肖怀，仍然是熟悉的相见不相闻的状态。
　　所以不知道肖怀回B大是什么意思。
　　但棠觉感觉到，肖怀此时，是有些生气的。
　　证据就是，当棠觉和迟家谭、易汀舒推门而入包间时，肖怀抬起了头，看了一眼棠觉身边的人，又收回目光看棠觉。
　　那是一种带有审视意味的凝视。肖怀的目光，在棠觉脸上停留了好几秒。
　　棠觉无言。且不说，她只是刚刚和迟家谭、易汀舒开会讨论团队作业，讨论完就顺道一起来聚会了。况且，她和肖怀毫无关系，他又有什么权力过问这些。
　　正想着，迟家谭轻轻推了肖怀：“哎怎么干坐着，去点首歌吧。”
　　棠觉心想，肖怀肯定不会点歌。没想到，他居然点了点头，站起身来。
　　很不想知道肖怀点了什么歌，这气氛太过怪异。但当歌的前奏响起的时候，棠觉立马反应过来是什么歌，不自觉地看向肖怀。
　　他点了一首《安和桥》。
　　前奏的鼓点仿佛敲在棠觉身上，她打了个无声的战栗，不自觉地闭起了眼睛。
　　“让我再看你一遍/从南到北/像是被五环路蒙住的双眼……”
　　肖怀轻轻地唱，声音干净温柔，还有一点轻轻的鼻音。棠觉总觉得，听肖怀唱歌总让她想起和长岛冰茶，轻轻摇晃酒杯时冰块撞击玻璃的声音。这声音温柔悦耳，和本人拒之千里的气质相差甚远。
　　“让我再尝一口/秋天的酒……”
　　是那天的操场。她和肖怀在操场尽头停下来，坐在看台上休息。
　　“一直往南方开/不会太久……“
　　棠觉从书包里面拿出偷偷拿出MP4，一人一边耳机，安静地一起听一首《安和桥》。
　　“我知道/那些夏天就像你一样回不来/我已不会再对谁/满怀期待……“
　　耳机里传来好听的鼓点，如同棠觉的猛烈心跳：“肖怀，这是我们第一次一起听歌呢。”
　　“我知道/这个世界每天都有太多遗憾/所以/你好/再见……”
　　一曲唱完，班里同学起哄般地欢呼，吓得棠觉睁开了眼睛。肖怀唱毕，转身把话筒放回桌上，在放下的瞬间，他似乎看了棠觉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棠觉似乎看到，在光线不佳的包间里，他的眼里竟有一点点微光闪动。
　　这氛围实在太过诡异，棠觉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不敢再细想。
　　在离开肖怀的几年时光里，棠觉开始封闭自己。无数次可能引起情绪波动的心动时刻，她都将念头一一扼杀。情之于棠觉，不是美好，不是幸福，而是一把上好的伤人利器。
　　在那一瞬间，棠觉很冲动，很想抓着肖怀问问他是什么意思。回B大读研是什么意思，选同一个专业是什么意思，在KTV唱这首歌是什么意思。可是她不能，她永远都这么高傲。五年前的决裂，让她失去了低头的能力。
　　不想再把脚向悬崖踏前一步，生怕有人无情地将之推下。于是转身回头，向安全之地疯狂跑去。
　　她从来都不是好欺负的主。她对待他人彬彬有礼，是一种习惯，亦只是一张掩藏内心的皮。逼急了，她也会反抗。
　　班里同学还在夸着肖怀，说些“唱歌真好听“之类的话。肖怀安静地听着，礼貌地点头。
　　棠觉转向迟家谭，看着他万年笑意盈盈地脸，也不自觉轻轻地笑：“家谭，你上次不是说喜欢《告白气球》吗？我们一起唱这首吧。“
　　说罢，她也不想看肖怀什么表情，转过头去去拿话筒。
　　迟家谭自然答应，也拿起了话筒。
　　迟家谭的声音暖暖的，是很温柔的少年声线。他和棠觉一人一句，伴着俏皮的音乐，配合默契极了。KTV的气氛也变得活跃起来，帮他们两个打着节奏。
　　“亲爱的/爱上你/从那天起/甜蜜的很轻易……“
　　气氛似乎变得有点暧昧。房间里的人纷纷开始不怀好意地起哄。
　　“亲爱的/别任性/你的眼睛/在说我愿意……“
　　这样甜蜜的歌词，两人又配合得如此好，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棠觉自己都错以为，她和迟家谭是幸福的一对。只不过更多时候，棠觉是清醒而自知的。
　　也不是没有过，找一个人来依靠的想法。但往往都只是想想而已，生活，总是一个人坚强地走下去的好。
　　《告白气球》唱完了，棠觉的目的也达到了。她突然觉得好疲倦，放下了话筒，跟易汀舒说了句“我去趟洗手间”便出去了。
　　出了包间，感觉没那么嘈杂了。其实，棠觉只是想出来一个人待着。叫迟家谭唱歌只是一时冲动之举，她其实有点后悔，感觉平白无故把人卷了进来。又想到肖怀种种举动不知何意，心中一时烦躁。索性走到露台上，看看夜景吹吹风。
　　天气正好，夜风也不凉。棠觉站在这高台看看这座城市，万家灯火总是如此美丽。G市总是如此繁华，车水马龙，熙熙攘攘，偌大的城市人数以万计，但好像，谁也不会为谁停留。
　　正想着，突然一双手搭到了棠觉肩上，猝不及防地将她整个人转过来。还未看清来人是谁，便有一双唇毫不客气地吻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