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人称替身》王三飘

6、和鬼畜男斗智斗勇

　　毫不夸张地讲，这一天的工作量，我额外流失的生命力比参加铁人三项有过之而无不及。

　　脑袋上顶着七八斤的凤冠，我先后去祭了天地，拜了宗祠，接受后宫寥寥无几的嫔妃的拜见，在密度极大的行程期间还得行的直坐得稳。

　　我时不时就想，这距离失去颈椎还有多长时间。

　　好不容易挨到了晚上，把那纯金的刑具摘下来后，我顿时觉得人生都光明了起来。

　　我摸了摸头皮，那两块受力点的部位经过由疼到麻再到疼的阶段后，已经没得知觉了。

　　我残念地说道：“我觉得我可能是历史上第一个被凤冠压死的皇后。”转头问阿镜，“这样会不会很没面子。”

　　“不会的，兰姑姑说，这只需封后仪典要戴着而已，以后若无重要典礼，便只戴些简单的发饰即可。”

　　还好，还算有人性。

　　这时，外面的宫女进来了，问：“娘娘，请问何时去沐浴啊？”

　　“哦？沐浴啊，那现在便去吧。”我随便应道。

　　然后我才能赶紧睡觉。

　　那宫女周正的行了个礼，道：“去月泱池的步辇已经备好了，便娘娘请移步上辇吧。”

　　“啊好......”

　　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月泱池是哪？我不应该在宫里洗澡吗，为什么还得坐步辇？

　　“为何要去月，呃，月泱池？”我小小的脑子大大的疑惑。

　　“今夜是您和皇上的新婚之夜，按照规矩，皇上皇后就是要在月泱池共同沐浴的呀。”

　　我石化了，不只是我，我感觉阿镜和一向淡定的阿符听到她的话后也愣住了那么一秒。

　　今天晚上夏衍肯定会来这我是知道的，本来想着我能借着这个机会好好和他谈谈，比如建立一些井水不犯河水，没有必要尽量少见面，眼不见心不烦之类的互惠互利条约。

　　没想到啊，我俩第一次私下见面居然就要坦诚相待外加鸳鸯戏水？

　　这还怎么平等谈条件？

　　作为一个跟陌生男人对视都觉得别扭的人，我的心理和生理都表示对这件事无法接受。

　　得找个借口鸽了他。

　　“这......本宫今日吧，月信尚未褪，恐怕.......”

　　那宫女顿时面露疑色道：“可我记得娘娘的月信得还要七八日才至啊。”

　　靠，你们这种东西也记得这么清楚吗？这届宫女的培训做的也太好了吧。

　　我感觉自己在这群人面前像在裸奔一样，毫无隐私。

　　“难不成是......提前了？”她小声嘀咕着。

　　“啊没事，本宫说笑的，走吧。”

　　刚才那场面，岂不是要我当众承认自己月经不调吗。

　　那个宫女，我记住她了。

　　不去不知道，一去吓一跳啊，生在相府自诩见过的世面够大的我，也被这个奢华的澡堂子......啊不，是月泱池震惊了。

　　这里整个被雕琢得比仙境差别无二，连池子周围的石头竟也是玛瑙砌成，有钱，果然是可以为所欲为。

　　不过看样子，夏衍应是没有到，没有给我创造开门见裸男的过不了审的场面。

　　“娘娘。”外面走进了几个宫女，“请到这边宽衣。”

　　什么，居然要我先脱。

　　这个难道还走先到先得的机制，轮到夏衍过不了审吗？

　　本着不创造任何多余的支线剧情的原则，我果断选择拒绝：“不必了，本宫等皇上来了再说吧。”

　　闻言，她的脸上忽然爬上一抹可疑的红晕，我知道她多半是想歪了。

　　还是太年轻了，真的以为我能跟那个变态发生点脸红心跳的玛丽苏桥段？

　　看着这一大池子花瓣，我确实有点蠢蠢欲动，便问了一句：“皇上还没到吗？”

　　“回娘娘，听翟公公说，皇上尚在同左相大人议事，恐怕还要得一会儿呢。”

　　好啊，男人就应该搞事业嘛，大好年华不能只顾着享受，让他议！最好能议他个通宵。

　　我点点头：“既然如此，你们先下去吧，本宫在这儿歇息一会儿，皇上来了告诉本宫便是。”

　　那宫女行了个礼，便将一众的人都带了下去，阿镜阿符大概看穿了我的意图也跟着出去了。

　　杂人一走，大门一关，天下大事，与我无关。

　　我提溜起裙摆，将碍事的布料都扒拉到一边，坐到一块石头上将腿没进了水池里。

　　哦~丝滑的享受，水温不热不冷刚刚好，空气中还泛着茉莉淡淡的甜香，我整个人有些飘飘然。

　　劳累了一天的皇后，此时不争气地流下了欣慰的泪水：在顶级澡堂泡脚真好啊！

　　什么男人？能天天过这种日子，我根本不需要男人啊！就着气氛，我又臆想起了岁月静好的皇宫咸鱼生活。

　　忽然，我的背后传来幽幽一声：“皇后兴致似乎很好。”

　　“卧槽！”这宛如鬼魅的声音吓得我身下一滑，顺着光滑的玛瑙面径直掉进水里。

　　在池子里扑腾了两下，我将眼窝里的水擦去，条件反射地想口吐芬芳：“你他m......”

　　然而睁眼看到那张表情意味不明的脸，瞬间把我后半句问候皇太后的话憋了回去。

　　“呃......”我祈祷着他没听到我的前半句，“臣妾参见皇上。”

　　瞧瞧，这就是培训了两个月的素质，在如此危急的情况下我还是临危不乱地讲对了台词。

　　这个跟鬼一样忽然出现在我身后的变态，跟没事儿人一样点点头：“看皇后这样，还是免礼吧。”

　　嘲讽我是吧，赤裸裸的嘲讽。

　　能怎么办呢，我拿他没辙啊，只能竭尽全力调整出温柔可人的微笑，祈祷他别问我刚才没讲完的后半句是什么。

　　“臣妾圣前失仪，请皇上恕罪。”我拖着浸湿的衣裙，狼狈地爬上了岸。

　　夏衍淡淡道：“无妨。”

　　我感觉我俩现在像是在对台词，还是没有感情的棒读。

　　他的衣服好像已经换好了，走到我身边，将手伸向了腰侧，准备脱衣服。

　　我透过缝隙，看到了他若隐若现的人鱼线，顿时老脸一红将头别开来。

　　夏衍扫了我一眼，问：“皇后打算穿着这些沐浴吗？”

　　他不说我都忘了，我还穿着刚才“遇难”的湿衣服。

　　不对，刚才闹那么一出我都忘了要跟他讲条件了，我慌忙拽住他越脱越少的衣服，道：“皇上且慢，臣妾有事和您说。”

　　夏衍停下来，目光沉沉看了我一眼，简短道：“说。”

　　我觉得他才是真的强，人设稳如泰山，秉持着帝王那种绝不跟你多比比的原则，对众生都是那种没有感情的俯视。

　　就好像，他本来就没有感情。

　　我嘿嘿笑了两声，直奔主题：“臣妾知道皇上对臣妾没什么感情，娶臣妾只是受形势所迫......”

　　夏衍眉头一皱，转头对上我的眼睛，问：“皇后这是何意？”

　　我看了一眼他沾了些汗珠的锁骨，不自在地咽了口唾沫，小声道：“就是吧......臣妾虽然知道皇上钟情于长姐，但是还请皇上不要将臣妾当做长姐，您就……就把臣妾当个随处可见的石头瓦砾，不用太搭理就行。”

　　潜台词是：求你别把我当我姐的替身跟我玩虐身虐心的戏码好吗？

　　夏衍笑了一下，听不出他是嘲讽还是高兴：“皇后何出此言，你和霜霜本就是两人，朕何来将你当成她呢？”

　　此时此刻我很想对他把白眼翻到后脑勺，这话完全就是在说：你跟你姐在我心里的位置怎么能比呢？你只是我的工具人，你姐才是真爱。

　　然而我还是只能继续装孙子：“皇上这样说，臣妾不胜欣喜。”

　　我用手别了一下耳根的碎发，顺便偷偷用微表情轮了一遍他的族谱。

　　他忽然将手伸向我的脸，说了一句震惊我全家的话。

　　“其实......朕发现，皇后的侧脸和霜霜竟也是有几分相似的。”

　　不不不不不不不！我简直听到了有史以来最惊悚的台词。

　　我不动声色地按下他的手，诚惶诚恐地欠下身子：“皇上过誉了，长姐貌若天仙，臣妾纵然和她相似，也不及长姐半分。”
　　我赶紧低下头，“臣妾这脸比起长姐就是......随便长长。”

　　总之这个时候夸他女神就对了，然后把替身梗的开端尽快扼杀在摇篮里。

　　他又是笑笑，没再说话，我便趁机抬眼偷偷看了看。

　　这厮的脸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一个鬼畜男居然长了双我见犹怜的鹿眸，眉宇之间还有淡淡的疏离感，谁能想到这充满佛性，看着悲天悯人的皮囊里包裹着一颗如此不可说的心啊。

　　人心叵测。

　　正在我感慨之时，夏衍冷不丁地问了我一句：“皇后似乎很不愿意嫁给朕？”

　　废话，搁你你愿意吗？当然这话说出去我大概就没了。

　　“皇上为何会这么想？”我故作委屈，“臣妾虽是奉命，却也知道皇上是九五之尊，是这天下最好的男子，定会好好待臣妾，臣妾怎会不愿意呢？”我做作地假装擦眼泪。

　　不愧是我，绿茶风范信手拈来。

　　“那便好。”他理了理领口，“若是皇后不愿，朕岂不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怎么会，能嫁给皇上，臣妾高兴得不得了。”

　　但我还是希望他能看到，他已经很强人所难了。

　　正当我我脸上笑嘻嘻，心里mmp时，夏衍忽然把头蹭到我的后颈，随后闷热的鼻息扑了过来。

　　突如其来的荷尔蒙袭击让我陡然一激灵，咬着牙看向他近在咫尺的脸，忍住因条件反射而蠢蠢欲动的拳头。

　　那厮闭着眼睛，道：“皇后身上的茉莉味道，很香。”他在我颈间流连，“以后也用茉莉的香薰吧。”

　　滚啊，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姐喜欢茉莉花！我刚才嘚啵嘚那么多，合着你是p都没听进去呗？

　　我僵硬地扭动了一下脖子，离他远了一些，道：“皇上，臣妾并不喜欢用茉莉的香薰呢。”

　　刚才还一脸陶醉的他眸子忽然一冷，整个人都散发着不悦的气息，我见状连忙改口：“啊不过刚刚闻久了，臣妾竟也觉得茉莉的香气沁人心脾。”我不禁为自己的机智折服。

　　夏衍闻言，宛如川剧变脸一样又笑着凑了过来，含情脉脉看着我：“朕就知道你会喜欢。”

　　妈妈啊，他真的好变态啊，为什么要这么坚持进入替身剧本啊，我欲哭无泪。

　　回宫后，我以为今晚我八成就要交待在这里了，没想到夏衍在我宫里待了一会儿便走了，理由是身体不舒服。

　　这让我一直吊在嗓子眼的小心脏忽然放了下来，一时间竟有些无所适从。

　　不过对于这种明显针对我的理由我居然也没生气，大概因为我对变态总会格外宽容吧，毕竟他和正常人不一样。

　　阿镜还神经兮兮地进来问我：“小......啊不，娘娘，他没把您怎么样吧。”

　　我耸了耸肩：“我倒没怎么样，就不知道他为啥突然就不高兴了。大概是发现我和我姐实在是不太像，直接举不起来了？”

　　“娘娘，这话还是小声些说吧。”

　　我打了个哈欠：“管他呢，就像你说的，我家有背景，他也不能把我怎么样，行了，困死了，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我就听到了一个足以让我骂娘的消息。

　　翟之源这个太监满脸堆笑着告诉我，皇帝给我送东西的时候，我就有些不好的预感。

　　他在那边报菜名一般一样一样数着：“xxx大家山水名画两幅，白玉珠步摇一对，苏绣床帐两副......”

　　画作、白玉、苏绣，这都是我姐喜欢的啊。

　　他还真把我当成替身了吗淦！

　　我捂着眼睛，不让泪水流下来，想我风流不羁的京城美少女狄央央竟然也落得给人当替身的地步，听起来就男默女泪。

　　阿符和兰姑姑在一边点着各个宫里送来的贺礼，阿镜则过来在我耳边悄悄说：“娘娘，皇上是什么意思啊，这会不会太刻意了。”

　　我叹气道：“他本来就是故意的。”我点了她一下，“还真让你说中了，我果然是我姐的替代品啊。”

　　“这......不会吧，这不还有些金银首饰吗？”

　　“有什么不会的，你也看到了，他送的都是什么？都是我姐喜欢的东西。”我翻了一个大大白眼，“要真的都是这种我姐的心头好还行呢，还能说是他故意膈应我的，就怕他在这些金银里面搀着私心。”

　　我生无可恋地拍拍阿镜的肩：“他这种不经意的流露，才让我毛骨悚然呐。”

　　我忽然想起了夏衍那双无论何时都没有任何温度的眼睛，不知道自己的恐惧究竟是来源于哪里。

　　吃过早饭后，宫里的妃嫔照例要来拜见我。

　　说起来我实在是不想见到她们，偌大的皇宫居然只住了四个妃子，还都打扮得跟我姐风格一样，清一水儿的素色，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尼姑庵里出道的女团。

　　里面位份比较高的是一个叫洛秋月的，封的是庆妃，是和我姐最像的，气质也拿捏得比较到位，怪不得地位不一样。

　　我跟她们没什么可聊的，就像我跟我姐也没什么共同语言一样，不过是嘘寒问暖说些冠冕堂皇的话便散了。

　　夏衍登基五年，她们最多的在宫里也不过待了四年不到，昔日各有千秋的明媚少女，竟一个个悉数被改造成了别人的模样，学着别人的姿态做事，想着刚才她们木偶一般的脸，我打了个寒颤。

　　我也不是没有想过也许要和她们斗上一斗，现在看来似乎也没那个必要了，因为我们根本没有一个要去争斗的对象。

　　比着模仿别人，谁赢了谁才是输得最多的那个。

　　她们走后，我向站在一边的兰姑姑招了招手。

　　这个约莫也不过三十多的女人，在宫中摸爬滚打，沉淀出一身可靠的气质。

　　她端正行了个礼：“皇后娘娘。”

　　“兰姑姑，宫里的妃嫔就只有她们四个？昨日拜见时，有品阶的女眷都在，我也没看得太清楚。”

　　她点点头道：“现在就只有那四位了。”语气是说不出的悲凉。

　　“听您这么说，以前不止她们四个咯？”

　　“是。”她思索着说，“几年前，总会有大臣们送来女儿或是其他亲眷，只是......”

　　“怎么了？”我问。

　　她叹了口气，道：“那些女子，要不了多久就郁郁的郁郁，自尽的自尽，要么就是犯了错直接被丢在冷宫。”

　　我以前便听过，皇宫里常有自杀的妃嫔，还以为是哪个宫女太监随便编造的话柄，想不到是真的。

　　“是皇上做的吗？”我小声地问。

　　“娘娘！”兰芝制止我，“这话乱说不得。”

　　我不以为然地看了她一眼，道：“没什么说不得的，你们在宫里不知道，宫外却早就传开了。”

　　据我所知，家中没落的那些大臣权贵，在宫里的女儿们也多半没有好下场。

　　卸磨杀驴，夏衍这人的狠辣，真是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