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不限定》灶台

8、第 8 章

　　周六是个大晴天。

　　戚雨今天起得很早，天刚亮的时候就出门了，除了手机和钥匙什么也没带。

　　墓园建在城市的西南角上，没有直达的车，戚雨坐了一个半小时的公交才到了南站。南站是A市的交通中转大站，虽然此时才七点刚过一些，还是有不少在赶车的人，大厅里人来人往，步履匆匆。

　　戚雨走出公交站，在路边看见一排的出租车，他走到最前面的一辆车那里，拉开了门。

　　像往年一样，他要去见他的家人。

　　“这么一大早的，小伙子去哪啊”司机大叔似乎也从被子里出来没多久，正打着哈欠吃着路边的馒头店买的肉包，鲜肉的味道顿时弥漫在整个密不透风的车厢里。

　　戚雨一上车就闻到了，皱着眉把手边的窗户摇了下去：“xx墓园。”

　　“......”司机大叔见戚雨一个人，又是去墓园这样的地方，一时间有些语塞，赶忙收起正在啃的肉包，发动了车子。又想起戚雨刚才的动作，主动将另外三侧的窗子都打开了一些，“我这出来的急，就随便买了几个包子吃，味道是有点大哈。不过开了窗风一吹，这味儿也就散了。”

　　“没事。”戚雨回了一句，然后背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这条从南站去墓园的路，他一个人走过七次，一次比一次平静。

　　街边不少店都开了又关，关了又开新的。旧的去，新的来，是这个世间万物的生存法则，谁都没有办法去打破这个规律。生命也是如此，每天都有人在亲人的悲恸中死去，任凭家人怎样的哭天抢地还是永远离开了，每天也有新生儿在众人的期盼中呱呱坠地，新生命的降临总是带给人期待和希望。在同一家医院里，生生死死，周而复始。

　　墓园里一片冷清，三三两两的私家车停放在指定区域，少数的工作人员尽职尽责的在院里巡逻以便随时提供帮助。

　　戚雨在墓园门口买了七朵百合花，付了钱之后往园里走去。其实真正的祭日是27号，但那天戚母也会去祭拜，他担心撞上了，就每次都提前一天去。

　　戚言的墓在E区18排的第八个，旁边是一个双人墓。其中一个葬着他的父亲，还有一个是他母亲给自己预留的。

　　他走到跟前，沉默着把花束放在两人中间。然后低着头站着，好似在组织等会要说出口的语句，半晌后，他开口了，声音带着一丝不太明显的颤抖。

　　“叔叔，哥，我来了。”

　　“我这一年挺好的，升高二了成绩一直很稳定。上学期老师还让我代表学校去参加了物理竞赛，得了一等奖。暑假的时候我去了C市，就是之前你说要带我去玩的漂流，我坐高铁去的，一路上碰到了不少人，然后景区人也好多，我排了好久的队才玩到的，溅了我一身的水，幸好我带了换洗的衣服......”

　　“最近这段时间我有好好学习英语，在背六级的单词，也有好好练习听力，比以前已经有了不少进步。还有，前两天在月考，我应该发挥的还可以。”

　　“哦，对了哥，我现在182了，已经比你还高了。”

　　照片上的少年笑得很温柔，一如往昔。眼眶蓦地就湿润了，他不想哭的：“叔，哥，我挺好的，就是......就是很想你们。”尾音颤抖的不成样子。

　　戚雨在墓园待了两个小时，一直断断续续的说着，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等他接到李景安的微信电话时，上公交车刚从南站发车，正要开往市北。

　　“在哪儿呢？”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喜悦，“我刚从考场出来，我们去吃饭吧？”

　　“我在南站这，刚出来。”他知道回家还是他一个人，不如出去。

　　“南站？你在哪干吗啊，我在英才高中这里。”他想了下两人的地理位置，又想了一下附近的商场，然后道，“那要不然我们去河城路那边的仲盛商场，我们两过去的时间应该差不多。”

　　“嗯。”戚雨听着电话那头絮絮叨叨的声音，心情突然好了很多，他也就没着急挂电话，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对面聊着。

　　“诶，你还没说你上午干吗去了，怎么去南站了？”

　　对话在两人间戛然而止，或许是安静的时间有点长了，没等戚雨说话，那边又自己接上了，“诶呀，我都快饿死了，你快看看大众点评上有什么好吃的，咱到了就直奔主题，省的还要一层一层跑找地方。”

　　戚雨也松了一口气，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怎么不自己看。”

　　“我这不是相信你的眼光么。”

　　“哦，行，那挂了吧。”

　　李景安先到的商场，在门口等着。远远就看到戚雨从公交车上下来，眉目俊秀而清冷。上身一件黑色短袖，下面配着军绿色工装裤，显得格外身高腿长，他甚至都能看到周围的小女孩那有意无意放在他班长身上的目光。

　　待戚雨走进时，他轻佻地吹了声口哨：“戚小雨同学今天也认真营业了。”

　　戚雨对于他隔三差五给他起得“小名”十分无语，偏偏说了几次人也不改，于是只当完全没听见。

　　“咱吃什么？”两人并排走着，李景安兴致高昂。

　　“番茄鱼。”走到了电梯口，戚雨按了向上的键，然后双手插着裤兜，“吃吗？”

　　“吃！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欢吃番茄鱼！”

　　“我不知道，这是商场排名第一的餐厅。”

　　“哦。”并没有影响到他的好心情。

　　正是饭点，店里面用餐的人不少。等服务员领着他们在位子上坐下时，已经是小半个小时之后了。

　　“鱼的话两斤，然后午餐肉，乌鸡卷，虾滑，香菇贡丸，土豆金针菇娃娃菜各一份。”他们早就在门口等位时就商量好了要点的菜，口味出奇一致，除了一点：

　　“香菜这么好吃你为什么不吃？”李景安不解。

　　戚雨闻言头也不抬，只淡淡说道：“物理这么有意思你为什么学不好？”

　　“好的。”你赢了。

　　结果李景安去拌调料的时候几乎加了半碗的香菜。

　　“......”

　　等上菜的时候戚雨打开了微信，扫了扫手上的奶茶取号的二维码，发现差不多了，于是道：“我下去取奶茶。”

　　他再回来的时候菜已经上的差不多了，而李景安正在接电话，他就打开袋子把奶茶放在人手边。

　　“嗯嗯，考完了，在和同学吃饭呢。”回头看到戚雨时，他指了指桌上的菜示意可以先吃，“简单的很，没有什么难度。”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李景安笑了起来，眉眼都舒展开：“毕竟是优秀本人。”

　　两人又说了几句，他挂电话前还不忘叮嘱着：“和饭团说我明天就去看他。”

　　“你怎么不吃啊，不用等我。”李景安用漏勺舀了两块鱼肉放在了戚雨碗里，这才自己吃起来，看着对方动了筷子，他才继续说着，“刚才是我哥。”

　　“刚开学来接过你那个？”戚雨回忆起那个高大的背影。

　　“哟，你还看见了。”午餐肉在满是香菜的麻酱里翻滚了一圈，入嘴时满是芝麻酱的香甜，人生圆满了，“是他。刚才说的饭团就是他的儿子，刚一岁，整个一圆滚滚的团子。”

　　说着还兴致颇高的翻着手机相册，点开饭团正在吃饭的照片递给了戚雨。

　　戚雨咬了一口滑嫩的鱼肉，看着照片，随后点头表示赞同：“很可爱。”

　　李景安于是高兴了：“下次有机会带你去见他，活的，我呸，动的饭团更可爱。”

　　一顿饭的时间倒也过得快，转眼一小时又过去了。戚雨先吃好，整个人放松的坐在沙发椅里，看着李景安边说话边吃。

　　然后他们谁都没注意到在他们右前方一桌上午两个女生偷偷地打开了手机的相机，还细心的关掉了闪光灯......

　　买单的时候李景安冲在了前面，见戚雨又要打开微信转钱，他立马按住对方的手：“怎么的，朋友之间还这样啊？”

　　“朋友之间就这样。”戚雨挣脱他的手，转了一半的钱过去，“记得收。”

　　李景安闻言一怔，随即笑着说道：“我们是朋友了？”

　　戚雨白了他一眼，觉得这人重点不太会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