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执楼》十三余

14、解惑

　　萧垣又来了凤执楼。楼内光景与白日不同，没了熙熙攘攘满大厅的人，只有一些茶博士在收拾洒扫。知其台却人来人往，进进出出，好似在整理柜台里的消息。
　　无言将人引进二楼知然室便退下了，萧垣站在门口，也不进也不退。他看着那扇屏风，屏风后的人说是如今大盈朝最手眼通天之人也不为过。萧垣猜不透秉扇公子的目的，凤执楼一向不插手官家事宜，眼下却把他请到这来。
　　萧垣脑海里已然转过了九九八十一道弯，这时一个小婢女推门进来，在桌上摆了一壶茶和一个杯子，然后朝屏风和萧垣各行了一个礼，便退下了，来去悄然。
　　萧垣还是在门口站着，一动没动。屏风后的人却开口了：“萧捕头不如坐下，尝一尝这君山银针。今日凤执楼赠茶，奈何下午萧捕头来去匆匆，并没能喝成。”
　　萧垣颇有些惊讶他知道自己下午来过，又转念一想，自己凑到人家的地盘上来，若是还能不被知晓，那凤执楼才真是虚架子。想到这，萧垣也松快了，左右是人家的地盘，自己再怎么思虑提防，又有何用？于是萧垣往前几步，一揽衣袍，坐到了桌边，还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看着杯子里剔透的清茶，闻着悠长的茶香，饶是不懂茶的萧垣也知道是好东西，不由得感叹了句：“真是好茶。”
　　秉扇公子轻笑一声：“多谢夸奖。”
　　萧垣倏地回了神，干咳两声：“不知公子将我找来，所为何事？”
　　“我并没有事找萧捕头，”秉扇公子的声音还是带着些笑，貌似心情不错，“是萧捕头有话要说不是吗？”
　　萧垣听着话，吁了一口气，“果然是你凤执楼的手笔。”
　　“太顺了。”说来惭愧，萧垣在京兆尹府已然十年，从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小捕快到现在，也见了不少案子，从没有哪一个案子这么奇却这么顺利。从一点儿线索都没有，到封城抓捕凶犯，只不到一天时间，案子就算破了。
　　“况且，秉扇公子不可不谓尽心，连人都帮我们抓住了。”萧垣说这话时，有些咬牙。“香铺子掌柜的，香分不出来，倒是认识荷包是谁家的。还有青楼的老鸨，哪个不是钻进钱眼儿里的势利鬼，偏偏彩云归这个这么好说话？临走了，还把秀才的家门都告诉我俩，生怕我们不去似的。”这些，当时查案心切的萧垣都不曾注意，可是现在一想都是明晃晃的可疑之处。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着实不好。
　　“案子破的及时，萧捕头却不大开心。”
　　萧垣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答复。屏风后又传来了轻笑声。这让萧垣觉得被轻视了，越发得不爽，也不说话，闷头喝茶。
　　无言进来时，屋子俩人谁也没说话，静的很，无言照旧站到屏风前，行礼：“公子，消息来了。刑部将蒋蒙连夜从京兆尹府的大牢，提进了刑部大牢。”
　　秉扇公子哼了一声：“给吴清川送信吧，说人就在刑部大牢。也给他们提个醒，水月宗在朝中怕是也有靠山，蒋蒙关不了几天，动手要趁早。”
　　“是。”无言得令退下，走前还对萧垣行了一个礼。
　　萧垣听着却有些可笑，凤执楼口口声声不理朝堂，可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哪个也没落下；自己奔走一日查案、抓人，于人家不过是摆在台面上的手段。萧垣越想越气，不由得冷笑道：“公子果然好手段。今日我听闻水月宗与凤执楼有些仇怨，公子这一番计谋不会是为报仇吧？”
　　秉扇公子仍旧淡淡的：“也是，也不是。”
　　这句话让萧垣更气了：“公子人中龙凤，手腕了得，我萧垣一个粗人，这话我听不懂。”
　　秉扇轻轻叹了一口气，沉默良久。萧垣壶里的茶已然凉了，淡淡的茶香也混了些酸苦之气。终于秉扇开口了：
　　“是，在于凤执楼插手此事确实是因为去岁他水月宗毁我多处人云亭；不是，在于本就是他蒋蒙杀人，他合该入狱。”
　　萧垣把手边的茶碗放远了些，以防一会儿自己一个气不过，顺手摔出去 ：“那万岐山庄也是凑巧来的？”
　　“我听萧捕头这意思，倒像是来问责。在下以为，今日助京兆尹府破了案，我凤执楼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秉扇公子的语气仍是笑着，可听起来却疲累。
　　萧垣又哼了一声。他是个沉稳的，脾气也冷硬。看不顺眼的，至多就是不予置评，一言不发；如今晚这般哼了又哼，委实少见，看来是有些动气。
　　可秉扇公子上哪知道萧垣的脾气去，听他哼，只觉得他是有些无言以对。便又说道：“诚然今日萧捕头奔走查案，也十分辛苦。所以今日将萧捕头请来，就是打算将事情和盘托出，案是京兆尹府查的，您列位自然也应知晓实情。”
　　万岐山庄虽不是凑巧来的，却也并非秉扇的筹划。那蒋蒙仗着自己是水月宗的二少爷，目中无人，二月里的时候出去游湖踏春，和万岐山庄一波小弟子起了冲突，蒋蒙几剑便把对面的尽数挑进了湖里。二月乍暖还寒，那湖里的水刺骨的凉。蒋蒙一行人打完便走，也不捞人，可怜几个小弟子最大的不过十六七，自己扑腾出水后都冻坏了，还得顶着夜风走回万岐山庄。有几个小的不会水，呛了好些水回去没几天就没了；大的壮实些，也都病了月余才好。
　　这边万岐山庄气的头上冒火，那边蒋蒙只当没事一般，都不曾上报家主。后来万岐山庄要水月宗给个说法，蒋蒙愁的不行，却赶上长安朝堂里的大人物来消息要人入长安杀一个人。水月宗这边赶忙让蒋蒙上路了，想着让他去长安，事成之后同大人物寻一个庇佑，以后就留在长安。却不想万岐山庄这次铁了心要个结果，蒋蒙前脚走，后脚万岐山庄得了消息，吴清川就带人也上路了。
　　但万岐山庄不知道蒋蒙入长安所为何事，况且长安不比姑苏，他们在此并无势力，那蒋蒙一如长安就如同鱼儿入了海，一点踪迹也无，不得已才找上了凤执楼。那边山庄掌门请朝中依仗出手相助，这才有要凤执楼把人留三天的请求。
　　“凤执楼去岁冬月撤出姑苏，但是今年二月发生的事倒也知道的清楚。”萧垣听故事也不忘揶揄。
　　秉扇公子是何许人也，听见这话磕巴也没打一个，回嘴道：“这是那吴清川今早来委托时，讲与我听的。我好心将故事也讲与萧捕头，是怕您不了解其中缘由，却招来您这么一通猜忌，我上哪说理去。”萧垣听见这话，却也不信；奈何那秉扇的语气活像个受了闲气的小媳妇，一时间有些受不住，干咳了两声，没搭话。
　　秉扇公子见好就收，接着往下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