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执楼》十三余

12、打探

　　这会京兆尹府的院子里聚了不少人，那散在外头查案，在家休假的捕快们也全都叫回来了。
　　“秀才说那剑客衣着多为蓝白浅色，手持一柄长剑，剑上刻着霜花；剑穗为银色坠着一朵白玉芙蓉。身量与我相似，身形略瘦。此人剑术了得，一个人别上去硬碰硬，抓不住。三个人一组，发现凶犯踪迹，一人回衙门报信，剩下的把人跟住了。”萧垣站在所有人面前喊话，“他来长安已好几日，如今事已经办成，恐也不会在久留，先从各大客栈查起，务必找到线索。”
　　“也不必。”纪明在后头听着，慢悠悠地开了口:“眼下看来他来长安是为杀姚恒，虽不知其中缘由，可既然有目的，那所做一切自然都是为了成事，故此他的活动圈子必然不会离姚恒太远，。就目前咱们已知的，无非就是侍郎府和彩云归，以此两处为点，横竖往外不出三条街必有其踪迹。不必满长安去查。”
　　得了差事，人们都散去了。萧垣也正要出门去，却被纪明叫住了。
　　“我是官身，半个长安都认识。得麻烦你跑一趟凤执楼。”
　　萧垣不解：“查着案呢，去那干嘛？”
　　纪明轻叹一口气：“你与仵作，还有那秀才都一口咬定杀人者是水月宗的人。那水月宗何等背景？既是江湖人，自然要去江湖上打听。那凤执楼是长安城里江湖人最多的地方啦，更何况那本就是买卖消息的地方，总能打探到一些的。”
　　“大人是说，去凤执楼兴许有人知道凶徒的消息。”
　　“咱们如今除了知道那凶徒是水月宗的人，既不知道其人姓名，更遑论相貌。那秀才虽写得一手好字却不通作画。虽有大概的猜测，可长安城有几百万人，剑客也有上万，这么找无异于大海捞针。你此去凤执楼，乔装一番，无论听到什么也许就是个助益。”说到这纪明又叹了一口气，“说来惭愧啊，我京兆尹府如今也要靠江湖流言办案，唉·······”说完就自己踱着步子，有气无力地进了后厅。
　　萧垣这边却不敢耽误，换上了先前去彩云归的那一身常服，从后门出了府，往凤执楼去了。

　　凤执楼里人们刚刚得了秉扇公子的赠茶，人们正热火朝天的议论。
　　“君山银尖。嗬，好手笔啊。秉扇公子今日恐是又得了好生意。”
　　“那是。你没瞧见？万岐山庄的刚走，打头的可是这一代首徒吴清川，他可是在二楼和秉扇公子聊了好一会儿的功夫呢。”答话那人似是个剑客，说话的热乎劲，活像那秉扇公子与他相识一般熟稔又傲气。
　　“吴清川？他亲自带人来？这得多大的事”
　　“不是大事用得着千里迢迢从姑苏来长安？那知然室可是一口价五千两！”
　　听见姑苏，一旁的萧垣有些坐不住了，他记得仵作的小倌说杀人者使得便是姑苏水月宗的露白剑法。萧垣朝说话那二人拱手行了个礼，说到：“方才听见二位说道万岐山庄的来长安了。故有些疑，我前几日听闻水月宗也有人进长安了，不知与今日万岐山庄也来了这凤执楼可有干系啊？”
　　“水月宗来长安了？不能吧，莫不是来赔罪的？”那个热络的剑客客答道。
　　“徐兄此话怎讲？水月宗如何跑来长安赔罪？”方才那个一肚子疑问的书生问到。
　　“唉，此事也说来话长。凤执楼知晓天下事自然不是靠道听途说。人家有自己的情报网，这大盈朝各地皆有凤执楼分设的人云阁和人云亭，负责收揽消息往长安报备。只是除了一个各地总阁，其余分亭从来不显于人前，人人都知道有，却没人知道在哪。水月宗这几年在姑苏越发大势，许是看不惯凤执楼这掌天下消息的势力，想要从姑苏开始切断凤执楼的掌控，竟找出了姑苏内多处隐藏的分亭，然后派人尽数端了。”
　　“这么大的手笔，不愧是一等一的江湖名门世家啊。”萧垣感叹一句。
　　“哼。一等一？凤执楼便是好惹的？事出第二日，姑苏人云阁撤走，凤执楼宣告江湖，以后永不入姑苏，除水月宗之外，其余姑苏各派若需凤执楼的助力，只得亲入长安。不然那万岐山庄何必大老远跑来？就算跑来长安也要求凤执楼相助，可见所求之事不简单，不然自己门内几百弟子何必来花这个钱。”
　　“那方才徐兄说水月宗来赔罪便是为这事吗？”书生继续问到。
　　“没了凤执楼，姑苏各派皆是叫苦不迭，试想原来打探消息只需花些银子，且消息只真不假；可凤执楼撤出姑苏，那江湖上的事穿进姑苏都得靠人们口耳相传，少说得月余的时间，还不知真假。你说那些门派急不急。”那江湖客想来是个爱说的，这一波讲解把姑苏的复杂局势说了个清楚。
　　“那水月宗不想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恐是急了，派人来赔罪了吧。”萧垣在一旁默默地跟了一句。
　　“活该！”那剑客啐了一口，“不过我却没听说水月宗来了人，小哥你是从哪听说的？”那剑客回头却发现搭话的人已然走了，自顾自嘟囔了一句也没往心里去，瞧见台上说书的已经落座，便专心听书去了。

　　“公子，消息已经透给衙门的人了，他们不久就能摸到蒋蒙的客栈。另外一楼说刚才在大厅见着萧垣了。”无言这大半日一会儿也没闲着，这会听见萧垣俩字就头疼。
　　秉扇公子还是隐在风波屏后头，轻轻笑了一声，接着无言便听见了衣料摩擦的声音，一抬头秉扇已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今日有趣的事倒是多。叫几个人把屏风搬到外头平台上吧。今日心情不错，想听一听说书。”说完便走进来里间。
　　无言躬身让路：“那萧垣。”
　　“无妨。我凤执楼开门做生意，哪有赶人走的道理。一会儿找到蒋蒙了，衙门自会将他叫走。”秉扇公子摆了摆手，“你也去歇会儿，晚些时候你还有一件大事要做？”
　　“大事？”
　　“蒋蒙功夫了得，京兆尹府那些捕快自然抓不住他。届时还得你亲去才能万无一失。不过可要记住了，可别让人见着你的脸。”
　　“是。”

　　萧垣在凤执楼呆了好一会，喝了几盅冷茶。人们听闻凤执楼秉扇公子赠茶，还是君山银针，见者有份。这会儿凤执楼已然是人满为患了，加上萧垣有意隐于人群，因此也没叫侍者添茶，四下听人议论，皆是万岐山庄今日入知然室，却没人提及水月宗的人来长安。
　　“江湖中人大都不知道水月宗的人来长安。想来那人为杀人而来，自然不会闹得天下皆知。只是凤执楼也不知道吗？”想到这儿，萧垣便来到了大厅西侧的知其台前。

　　“我想知道这个月水月宗有没有入长安的人。”那柜台半人高，里面却垫高了些，刚好够外面站着的人和里面坐着的人彼此平视。
　　“自去岁冬月，我凤执楼已昭告江湖不做水月宗的生意了。少侠要的东西我们并没有。”答话是个姑娘，手底下按着一个册子，说话利落没什么语气。
　　“那我问一个人的下落好了。我日前遇到一些麻烦，亏得一位兄台出手相救，我却不知他的姓名和下落。”萧垣随口便扯了个谎，脸不红气不喘。
　　“少侠可说一下那人外貌，我等自为少侠查找。”
　　“他那日穿了一身白衣，长相······我这人记人脸极差，须得见上几次才能记住，哦不过他那把剑很特别，剑上刻了霜花，还坠了一个白玉的芙蓉花。”
　　“好。少侠稍等，我去查看。”说着那姑娘转身走向了后面的大柜子，柜子分白、黄、赤、黑四色，那姑娘自白色的一头直走到了黑色的一头，从最下面的一层抽出来一个信封，便走了回来.
　　“少侠要问的人姓名和下落都在这了，墨柜一阶，纹银二百两。此消息只卖与十人，您去右边柜台交钱登记姓名，取了批条回来寻我，消息自然就是您的了。”这姑娘看来在凤执楼的时间不短，办事利索，不卑不亢，没有废话。
　　萧垣越发觉得这凤执楼了不得，一条消息能卖到二百两，而且听那姑娘的话，二百两的消息至多卖与十人，这就说明他们不同的消息，价格不同，可卖出去的次数也不同。萧垣不懂她口中墨柜一阶是个什么地位，为免别人起疑心也不好多问。但至少，他知道水月宗那人进长安，凤执楼是知道的。不光知道，他们还有那人具体的消息，还能摆出来。
　　萧垣自然不称那二百两，便溜之大吉。从凤执楼出来，萧垣便往回走，一路上想着回去让大人给个令，他带人去凤执楼，把那信封里的消息都拿来。一边想着，刚跨进府衙的大门，便被老三一把薅住。
　　“老大，人查到了，他就住在侍郎府两条街外的源福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