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凤配》浅颜熙

8、等待

　　司命一挥广袖，变出一个桃花色小巧精致茶杯，端起来时已有茶香在鼻尖萦绕。
　　“紫荆具茶茗，径路通林丘。啧，看看咱这仙生境界，嗯~~这只杯子颜色也比方才那只竹绿色的好看多了，符合本仙的气质。”
　　一翻自夸后司命将茶杯缓缓送至嘴盼，在见到一条尾巴细长漂亮、浑身金光粼粼的小鱼优哉游哉游于杯底时，动作停了下来。
　　“我说叶家少爷，您这点儿变戏法的本事用都我这来了？”司命悻悻放下茶杯。
　　“我接下来要做什么？”叶幸没理司命的絮叨。
　　“我怎么知道，你们家那位变数太大，他会老老实实任我安排么！”司命将方才的白眼变本加厉还给了叶幸。
　　“若他命数有变，身边其他人会受影响吗？”
　　“怎么不会，他每做一个决定都有可能改变别人的后半生，牵连性大了。”
　　“结果会怎样？”
　　“结果……叶幸，芸芸众生，每个人都有他既定的命运，就好像为他们铺好了一条无形的道路，他们的一生无论怎样曲折迂回都不会走出这条道路，循规蹈矩，从该来的地方来，到应去的地方去，无论怎么折腾都是按命运给好的结局终了一生。”
　　“但是，若有一个人未沿着自己的那条路走，则可能打乱身边一群人本应走的路，进而会有更多人的命运受影响，范围不断扩大。当众生皆乱时，天道便会介入纠正，但要付出的代价一定是巨大的，也许我没说明白，但相信你一定听明白了。”司命这一番话说的十分正经，也是难得。
　　“嗯。”叶幸点头。
　　“不过也不是不可变通的，你只要保证那些重要人物的最终结局不便即可。”司命语气突然轻松下来，看着叶幸挑眉一笑。
　　“比如？”叶幸问。
　　“比如，汴亲王因造反被赐死，汴王妃殉葬，零露嫁给汴衡，冯锋善终……”
　　“听着不难。”
　　“不难？”司命勾起一边嘴角，“小凤凰，人的一生无论是苦是甜，经历怎样的波折，到最终留在嘴边的、写进史书的不也就那么几句话？再简单些，别人问起来直接说‘活着’、‘死了’就是个结局，咱们做神仙不也一样，你与佩暝池，落在其他仙友嘴里，不也就那么不靠谱的几句话么，谁又知道这其中到底发生过什么，你们又到底经历过什么。”
　　“也确实没经历过什么，我跟他不熟。”叶幸痛快接话。
　　“……”不熟你折腾个什么劲儿。
　　“汴衡最后会怎样？”叶幸观赏着杯底游鱼，低声问司命。
　　“协助汴亲王造反，但未被赐死，粗茶淡饭过完一生，日子苦了些，但总算此生安稳。现在看起来，未必会如此。”司命一耸肩，一脸赞赏之色的盯着叶幸：“你简直是个妖孽啊。”
　　“……我无意改变她的命运。”叶幸心中生出些愧疚感。
　　“知道知道，哪个神仙再闲也不至于这么折腾自己。”司命了然道：“佩暝池命魂修复完整，但其他两魂还很微弱，你送他入轮回自然是希望能好好养魂安魄。但，他实在过于不同，出生时便如此，我甚至无法确定天道于他而言是否有束缚。”
　　叶幸沉默以对。
　　“尽力而为就好。”司命安慰道。
　　“那我接下来该怎么做？”想到今日汴衡的态度，叶幸有些头大。
　　“额，要不~~~你死一死？”
　　“我就不能拒绝或是离开吗？他之后还会失去父母，非要弄那么悲惨干嘛。”叶幸反驳。
　　“心疼啦？就怕你到时候面对他会心软，之后怎样发展可能就身不由己了，哎，你看着办吧……还有，记着让汴衡娶零露啊。”司命摆出一副贱兮兮的表情。
　　叶幸起身便走。
　　“叶幸。”司命突然叫住叶幸，“槐树开花甚美，但不适合你，你仙质属阴，又使水系术法，水者，积阴之寒气也，而槐树吸阴招鬼，长此以往对你大为不利。我知晓你用意，但汴衡已长大，今后不必再如此了。”
　　“知道了。”
　　回汴府的路上，叶幸截下了前往探查的地仙。
　　“上仙有礼，小仙名唤栖迟，是这里的地仙，上仙可是有什么指示？”栖迟身着蓝青色道袍长衫，满头银发中藏着几缕青丝，容貌清秀，眼神清亮，见到叶幸行一大礼。
　　“‘久栖迟于小官，不得舒其所怀。’看来这位仙友胸有大志，却苦于不得机会啊！”叶幸抬手，示意栖迟起身。
　　“岂敢岂敢，名字乃父母所起，并非小仙想要舒怀什么，让上仙见笑。”栖迟起身，惶恐答道，“更何况小仙修道仅止于小成之法，尚未领悟大道，怎敢与上仙‘仙友’互称。”
　　叶幸一笑：“栖迟不必客气，你努力修炼，有缘自会九重天上相见。此番匆匆是为何事？”
　　栖迟方想起正事，躬身答道：“回上仙，小仙今日察觉到汴亲王府中出现魔气，虽然时辰极短，但仍是放心不下，所以前来看看。”
　　“栖迟有心了，确有魔族小卒误闯，本仙已解决，无需担心。”
　　叶幸撒谎，气定神闲。
　　“如此便有劳上仙，那，小仙这就告退了，若日后有用得着小仙的地方，上仙尽管开口。”栖迟双眼一转，十分识时务的开口。
　　“定然。”话音刚落叶幸便消失无踪。
　　汴衡在叶幸书桌前坐得笔直，一本厚厚的《民间故事集》已翻了三分之二，不远处的第三壶茶煮沸有一会儿了，方把叶幸盼回来。
　　“这么晚了，世子怎么还没回？”叶幸刚迈进屋便看见这么大一只汴衡，吓了一跳。
　　“你让我在这等着。”汴衡将书本合上，抬头看他。
　　“是吗？我说过？忘了。”叶幸仔细想了想，没想起来……
　　“你也是，等不到就先回去呗，就不知道变通么……”
　　“叶幸。”汴衡打断他，“为什么总是我在等你，说走就走，好像这地方没有任何值得你留恋的，是不是有朝一日你会走了便不再回来？”
　　汴衡语气中没有半分指责，反倒藏着些委屈，像在对叶幸说，又像是对自己说。
　　看着这样的汴衡叶幸心中很不是滋味，司命说得对，这个人会让他心软。
　　佩暝池，咱俩到底谁等谁更久啊！你走了我可以上天入地的把你寻回来，若有朝一日我走了你就不能再去寻我？这样才算公平不是。
　　“哎，看在你什么都不记得的份上，我不同你争辩。”叶幸口干舌燥，走过去坐在汴衡对面，用手指在茶杯上轻轻一敲。
　　汴衡将紫砂茶壶自木炭炉上取下，斟满另一茶杯，小心推至叶幸面前：“小心烫。”
　　叶幸拿起，一小口一小口酌着：“嗯，比零露姑娘煮的好，这是哪个心灵手巧的小丫头弄的？”
　　“我自己。”汴衡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你？世子竟然会煮茶？真实越发贤惠了。”叶幸很是意外。
　　“你用膳了吗？”汴衡没理叶幸的玩笑，转了话题。
　　“没，也不饿，太累了我这就歇了。”叶幸实在没心思与汴衡谈之前的话题，这算是直接下了逐客令。
　　汴衡没接话，又为叶幸斟了一杯茶，起身走了出去。
　　这么痛快？孩子长大了果然省心。
　　“那就恭送世子了。”叶幸未起身，探头望向早已没了汴衡身影的门口，高声喊道。
　　其实叶幸也没真打算休息，他坐在书桌前一杯接着一杯的喝茶，像汴衡之前那样，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不知在想什么。
　　“看来你不是真的累了，那撵我做什么？”
　　汴衡去而复返，手中还拎着一个很大的红木食盒，他打开食盒将小菜一碟一碟放在书桌上，最后是两碗米饭、两双苏木筷。
　　“知道你不吃荤，都是素的，就咱们两个也不用那么讲究，就在这里吃吧。”汴衡重新坐在对面，边说边往叶幸碗中夹菜。
　　叶幸没想到汴衡会去而复返，低头看一眼饭菜然后抬头瞅一眼汴衡：“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也没用膳，一起。”汴衡看着叶幸，温柔的说。
　　“色香味俱全，还是热乎的，你让家厨现做的？”叶幸也不客气，直接拿起筷子开吃。
　　“我做的，你尝尝。”
　　一口菜呛在了喉咙……
　　叶幸端起茶杯猛灌了一口，待口中菜顺下去后才道：“你做的？世子，最近王府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王爷减俸禄了？”
　　“没有。”汴衡一点儿没被影响，专心给叶幸夹菜，“你不会做。”
　　“君子远庖厨，男人做饭像什么样子……”叶幸很不认同的反驳。
　　“所以我得会做，咱们两个总得有一个会，以后要过日子。”汴衡并不在乎他与庖厨的关系，但他在乎叶幸的胃吃不吃得惯、喜不喜欢吃。
　　况且……
　　“世子，用功不仅是读书练字，还体现在生活中的方方面面，有些事情是可以自己做的，无需假他人之手，知道吗？”
　　“什么事？”
　　“就比如……更衣、宽衣、洗漱等小事，待你再大一大，便可以学着自己束发，甚至自己煮茶、自己烧饭，无需他人为你担忧衣物增减，要学会冷暖自知，你可明白？”
　　那是叶幸希望的，他得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