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凤配》浅颜熙

5、示威

　　今日天气甚好，阳光和煦、微风徐徐，少了几分春寒料峭之感，溪面偶尔吹来的凉气并不会刺痛人身上的皮肤，是个适合春日游的好光景。
　　汴衡戴着草帽已在溪边静坐小三个时辰了，鱼钩上的诱饵躺在溪水中的一块小岩石上，时不时顺着流水晃上一晃，样子孤零零的。
　　“什么时候才能钓到？”汴衡不敢乱动身体，只得僵硬转头，询问身侧的叶幸。
　　叶幸同样戴着草帽，在汴衡身边坐的端正笔直，偶有清风拂过，衣袂轻扬，似未染上半点红尘气。
　　“急什么，总会钓到的，要有耐心。”叶幸手中握着稍长一些的鱼竿，正闭目眼神中。
　　“可是，我就没见到鱼啊，一条都没有。”汴衡很疑惑。
　　“那是你等的还不够久。”叶幸回答。
　　汴衡盯了一会儿叶幸的侧脸，十分认同地点了点头，继续等。
　　又过了约两个时辰，叶幸的手藏在袖中捻了个诀，一条颜色漂亮的金鲤鱼突然出现，顺水而下，越过叶幸径直咬上汴衡的鱼钩。
　　汴衡下意识将鱼竿高高一提，金鲤便上了岸。
　　“怎么样，这不是等到了。”叶幸放下鱼竿，单手托腮，笑着看向汴衡。
　　汴衡傻愣愣地看着在岸边挣扎乱蹦的金鲤，这是他第一次钓鱼，也是第一次成功钓鱼，心头欣喜，觉得十分新鲜，但又有些无措。
　　“鱼，鱼……”汴衡用求助的眼神看向叶幸。
　　叶幸走过来将一个透明的瓶子放在金鲤旁边，对汴衡说：“当然是鱼，放里边吧，它以后是你的了。”
　　汴衡点头，伸手试探性摸了一下鱼身后抽回，然后又摸一下、再摸一下，最后双手捧起它，小心翼翼将鱼钩从金鲤嘴上拔下，放入瓶中，动作堪称庄重。
　　“世子可累了，要回去吗？”叶幸问。
　　“你昨天说可以多玩一会儿。”汴衡鼓起肉肉的脸颊，有些生气有些委屈。
　　“这不是和你商量么，商量懂么，我告诉你，你少给我摆出那副表情啊，本……先生不吃这一套。呐，抱上你的鱼跟我走吧。”叶幸对汴衡指挥道。
　　汴衡乖乖的将瓶子抱在胸前，抬眼看了看头顶草帽，转头看了看溪边鱼竿，“那这些东西怎么办？”
　　“世子觉得应当如何？实在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扔掉？”叶幸望着汴衡，静待答案。
　　汴衡摇头：“不好，可惜。”
　　叶幸顺着他的眼神望去，突然就温柔的笑了。
　　那会儿汴衡并不知该怎样去形容叶幸的那个笑容，后来再想起，觉得便是带着倾城的味道吧。
　　“汴府一府的下人也未必能找出一个能说出这话的，你这个小世子，生活气息还挺浓的……既然可惜，那就卖掉吧。”叶幸说着将草帽摘下，盖在了汴衡头顶的草帽之上。
　　“走吧。”
　　市集人头攒动，是汴衡不曾见过的热闹。
　　“我们为什么不把那些东西直接送给他们？”汴衡抬头问叶幸。
　　“他们有手有脚，能花钱也能挣钱，为什么要送？我们花银子买的，不需要时便卖给有需要的人，买卖交易，再正常不过。”叶幸一幅理所当然的样子。
　　“你抓紧一点。”汴衡突然说。
　　“啊？”叶幸疑惑着低头看向他。
　　“手。”汴衡指了指叶幸牵着他的那只手，“人很多的。”
　　“知道了，弄不丢你。”叶幸握住小手的那只手紧了紧，又将汴衡往身前护了护。
　　汴衡对市集上的各样物品都感到新鲜，一路上停停看看，走的很慢，但多数时候他只是站在小商贩摊子前安安静静的看上一会儿，绝不会乱摸乱碰。
　　“世……公子，你若想要什么遍同我讲，还是，所有看过的这些你都想要？”叶幸一直等着这小娃娃向他开口，或是直接到人家摊子上拿东西留下他付钱。
　　“你有钱吗？”汴衡脸上带着担忧的询问叶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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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我可是你父亲请来的先生，不白吃白住，这点小钱还是花得起的。”叶幸纳闷，他看起来是有多寒酸？
　　汴衡想到了叶先生住的那间屋子，觉得实在不应该什么都要。
　　“那，买个那个给我吧。”汴衡指着斜前方的一个小摊子说。
　　叶幸看着刚买下的球被汴衡抱在怀中，那位置不久前被安置的是装有金鲤的透明瓶子。
　　“公子认识这个？会玩儿吗？”叶幸问。
　　汴衡摇头：“不认识，长得好看。”
　　叶幸了然，笑着道：“哦，公子好眼光！这个呢叫蹴鞠，也可以叫蹴球，要很多小朋友一起才好玩儿。”
　　“喏，像他们那样。”叶幸抬起下颌指向蹴鞠摊不远处的一个小巷子里，有一群同汴衡年纪差不多大的小孩子正在玩蹴鞠。
　　他们玩的并不好，无阵型无规则，可以说是乱七八糟，可汴衡却看的很认真。
　　“各位小朋友，可不可以带上我家公子玩玩？”叶幸未经汴衡同意，已向对方高声问话。
　　“我不……”
　　未等汴衡表态，其中为首的一个小朋友已经跑到他面前，上下打量一番后指着他怀中的新球说道：“可以是可以，但你这身衣裳挺贵的吧，被弄脏了不好，要不用你这个新的玩吧。”
　　汴衡果断摇头，眼中警告意味十足，吓的那小朋友瞬间缩回了即将触碰到蹴鞠的手。
　　“公子，您吓到人家了”叶幸拍了拍汴衡的背，转而对那小朋友道：“没关系，用你们的即可，还麻烦你们耐心教教我家公子。”
　　“没问题，走吧。”那小朋友拍拍胸脯说道。
　　汴衡将蹴鞠递给叶幸，然后跟着那个小朋友走了。
　　叶幸倚墙观战，饶有兴趣。
　　汴衡表现的懵懵懂懂、笨笨拙拙，自下场开始便脸颊绯红，也不知是因着学不会的球还是不会相处的人。
　　佩暝池小时候呢，也是这样吗？那可比长大之后的样子可爱多了。
　　“公子，玩儿的还开心吗？”叶幸一边蹲下为汴衡掸去身上尘土一边询问他的感受。
　　汴衡点点头，又摇摇头。
　　“这是什么意思？”
　　“开心，可是没学会。”汴衡盯着叶幸。
　　“没关系，就是玩玩，你开心就好。”叶幸安慰道。
　　“你教我。”叶幸抬头看他，汴衡又重复一遍：“回去你教我。”
　　“你倒是会安排我……”叶幸在心中默默收回了觉得汴衡可爱的想法。

　　即将至汴府晚膳时间，叶幸方带着汴衡世子缓缓归。
　　汴王爷此刻正表情严肃的翻阅着世子书桌上摆放整齐的课业，而零露站在一旁，攥着手帕在两手中间转个不停，样子很是焦虑。
　　汴衡本是一手糖葫芦、一手棉花糖，见到汴亲王后便将二者放到一处，紧贴于手掌，毕恭毕敬行一大礼：“给父亲请安。”
　　叶幸则对汴亲王轻轻颔首。
　　“世子这是去哪了，怎么才回来？您不知道奴婢有多担心……您这，怎么弄的这么脏，是发生什么事了吗？”零露一个箭步冲到世子面前，左瞧右瞧，声音中满是心疼。
　　“倒是叶先生~~~这衣衫依旧干干净净，出尘的很。”零露不友好的瞟了一眼叶幸。
　　“衡儿，去换身衣裳，你母亲在等你用晚膳。”汴亲王放下手中课业，表情和善，并无责备之意。
　　零露打算牵着汴衡的手带他离开，结果被后者很自然的躲开了。
　　“世子，把您手中的东西交给奴婢吧，这些廉价的吃食您身体适应不了，吃了会生病的。”零露说话的语气突然强硬，还带着些怒气。
　　汴亲王在一旁看着，未作任何表态，像是默认。
　　“叶先生，把小鱼和蹴鞠交给零露吧。”汴衡没理会零露，转头对叶幸道。
　　“好。”叶幸直接递给零露，温和且疏离的一笑：“麻烦零露姑娘。”
　　零露被迫接过，盯着眼前的东西直皱眉，还想要说什么。
　　“拿好。”汴衡对零露很少会用命令式的口吻，她既伤心又有些吃惊，闭嘴不再言语。
　　“孩儿告退。”
　　待汴衡与零露离开后，汴亲王方对叶幸开口：“叶先生，今日辛苦了，快请坐。“
　　“不了，王爷可是有什么吩咐？”叶幸并未上前，始终站在离门口不远的位置。
　　“啊，先生多虑了，本王并没有什么要紧事，只是同先生闲聊。”汴亲王未再礼让，自顾自喝茶，几乎未抬眼。
　　“先生说过，犬子易招些不干净的东西，这也是本王请您留下来的原因，本王知道您在这方面的本领高强，但，在外面逗留太久总归不太合适，而且这天色已晚了，您说是不是？”
　　汴王爷的话叶幸自然是听懂了。
　　“王爷的话我记下了，是我鲁莽，在下知错。”但着实不大想改。
　　“不会不会，先生严重了。”汴王爷连忙和颜悦色道，“先生是犬子贵人，本王应当厚待，每日让您看着犬子练字读书已很是过意不去，又怎敢劳烦先生其他事呢，犬子不懂事，零露那丫头这段期间又照顾的不周到，让世子闹了些小脾气，她已向本王认错。日后犬子会由本王亲自教导，他的吃穿日常则全权由零露打理，不会再给先生添麻烦，先生仅需一心一意看护犬子身体不出岔子即可。”
　　哦，这是在警告叶幸摆正自己的位置，以免高看了自己。
　　“多谢王爷体谅，叶幸今后也自会注意。”
　　叶幸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对今日所受待遇他心中并无波澜，但就是有一股等佩暝池回来时要找那条傻龙打一架的冲动。